盛世太平公主-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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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完全背离了我的初衷。我的亲哥哥被毒杀,我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我决不能原谅姓韦的这个女人,即使曾经有过交情,可我此时再不反击,更待何时?
我和李旦哥哥的第三子李隆基密谋,不等废王诏下达,就抢先一步动手,带领羽林军趁夜闯入玄武门,肃清宫掖,尽杀韦姓诸人。韦皇后疑惧之下逃入飞骑营中,被乱兵削去首级,飞骑营士军将其首级献给李隆基。
而另一边,安乐公主深居别院,还不知外面的事变,正在对镜描眉,床上也不知躺着哪里觅来的美男子,隔帘相望,含情脉脉。忽闻身后一响,她正要回头看,后颈竟觉暴痛,惨叫一声便倒地而死。
随着韦氏、安乐公主、驸马武延秀、上官婉儿等人的纷纷落网,我与皇侄儿李隆基一同拥立李旦哥哥继皇帝位,并追封先皇李显为中宗,好生安葬。家丑不可外扬,为了不让百姓们起疑,我们还是将韦皇后与安乐公主的尸身分别以大唐一品及三品礼仪下葬于皇陵,并未将其毒杀皇帝的恶行昭告天下。
咱们李家已经不得折腾了,该死的人都已死去,至于他们死后的事,就让阎王去决定吧。
李旦哥哥的子女并不多,按照惯例,应当立嫡长子李成器为皇储,可是三子李隆基有讨伐韦氏之功,同样具有继位资格,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的心头肉,旦哥哥本就不是个爱勾心斗角、使小计谋的人,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他该如何是好?
为此事,旦哥哥多次找我商论,我们兄妹几个人如今就剩下他和我两个了,难免有些惺惺相惜,从显哥哥做皇帝过渡到旦哥哥做皇帝,我几乎是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始接手朝政,我将朝中众臣来了个大换血,把以前安乐公主安置的那些官员们逐个罢黜,再安插自己的亲信,基本上七个丞相里面就有五个是我的亲信。当然,我是指望有朝一日能像我母亲当年那样做女皇帝的。现在,我已不再年轻了,早就过了懵懂无知、儿女情长的年纪了,当然应该多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至于皇兄要立谁为太子,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反正立谁都一样,只要皇权多数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还是有机会做女皇帝的。李成器与李隆基之间,我稍稍倾向于李隆基,毕竟和他有过多次共同讨伐的经历,可以算得上是熟络,若是李隆基能为我所用,将来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我并未直接向皇兄言明我的意见,他正犹豫不决之时,李成器似乎看穿了他父皇的心思,自己跑来上演一场退位让贤的“明举”。皇兄问他,为何不愿做太子,他义正言辞道:“国家安则先嫡,危则先有功,臣死不敢居隆基之上。”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意思是现在的李唐王朝饱经风霜,已是摇摇欲坠,想要把武氏、韦氏等族人连根拔起,尚需有功能臣的努力,李成器虽是嫡长子,却偏逢乱世不宜登位,只有像三弟弟李隆基这样的功臣,才是父皇的左膀右臂。
他这么一番说辞,我和旦哥哥皆松了一口气,仿佛解决了天下第一大难题似的。
就这样,皇三子李隆基被立为太子。
朝政一分为二,李旦哥哥是皇帝,统揽大局;我是有功之臣、是皇妹,执掌半个朝廷;皇太子李隆基也参与政务,执掌另外半个朝廷。同时,李旦哥哥在他妹妹与儿子的权力争斗之间寻找平衡,以求李氏王朝一息安宁。
等到我行文处事遇到阻碍时,才恍然觉悟,当初选立李隆基是个多大的错误!
我本以为他和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料他却一改往日之态,不再与我这个姑姑共谋政事,而是妄自尊大,颇有主见,恨不得早日登临皇位,把我们这些干预他的人全都扫地出门。我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选个懦弱无能的皇子做太子呢,这样一来,李旦哥哥不加干涉,皇太子又无奈管制我,我岂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幕后女皇帝了嘛!真不知道自己当初哪根筋搭错了,小瞧了这个皇侄儿。
皇兄李旦其实还是很顾及我这个妹妹的,每当朝臣有事启奏,他就会问:“此事禀明过太平公主了吗?”若是有何决策未经我手,他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一般他都会事先问过我的意见,再行定夺。不过另一边,皇太子也做的不错,很得我皇兄赞赏,所以,有时候涉及到民间税赋问题,或是金科选举之类的决策,他又会事先去征求太子的意见,再下诏书。
只能说我这个皇兄很明智的寻找到了我与太子两方势力的中心点,不偏倚这方,又不抬高另一方,两边共同执政对他而说,着实是个巩固基业的好办法。
我作为受制的一方,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能夺回大唐的江山有我太平公主一大半的功劳,几十年来我运筹帷幄可不就是为了今天的皇权吗,何况我还是当今皇帝唯一的亲妹妹,唯一的手足,怎能让我和那个年纪轻轻的混小子共分半壁江山呢?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我心中清楚的跟明镜似的:如若此事不成,我一定很难安享晚年了。
卷一【盛唐篇】 第二十二章 太子隆基 废立之争
延和元年。七月。
我前往感业寺进香,为父皇母后及众兄长们的在天之灵祈福。
为了使场面宏大,我下令住持师太将寺中所有老少进修的女尼都召出来做一场大法事。
我跪坐在观音大士像前,默默祈祷,女尼们以我为中心绕了一个圈,一个接一个缓缓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手里的串珠随着木鱼敲击声有节奏地轮转着。
母亲那张慈祥的、布满皱纹的脸,忽然一下就闪现在我脑海,那是她即将离开人世时的模样,那么沧桑,那么颓废,她从不愿放弃自己的宏伟大业,即使是将死之人了,她也还使劲喘着气,用力想要抓住手中的权力,她那么用力,以至于一向保养得很好的肌肤忽然之间就老化了。
我看着那张渐渐模糊的脸,有些滞然。我伸手想要去抚摸母亲眉间那深入浅出的皱纹,可是我刚抬起右臂,那画面霎时间就消逝不见了。我甚至有那么一刻非常想要声嘶力竭地大喊出来,可最后还是忍住。两行清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淌出,一如我初次成为真正的女人时那种痛楚感,明明是幸福,却不知为何会痛苦,幸福的是有母亲如此这般的怜爱,痛苦的是母亲一手遮天完全掌控了我的命运。
七年了,没有母亲相伴的日子里,我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满是血腥的画面,想起弘哥哥死前那抹诡异却幸福的笑容,想起贤哥哥离开长安时那恋恋不舍的背影,还有显哥哥挣扎着说不出话来的通红却又瞬间失去血色的干瘪的瘦脸,我不禁潸然泪下。
我的母亲走得如此匆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留下,而我对母亲的那份依恋,又有谁会理解?
做完法事,我随住持师太前往禅房小憩,用女人与女人的身份聊了许久。
师太已两鬓斑白,由着清心寡欲得以长寿至此,她和我母亲也算是半个知心朋友,母亲心中郁结之时,偶尔也会来这里找她聊一聊。我和住持师太很自然地就聊到了我的母亲。原来我小时候还有许多趣事,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一说起自己的童年,仿佛是在看别人家女孩子的故事一般。
后来,我们又聊到当今时事。太子与我的争斗已逐渐形成掎角之势,二方互相牵制,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真是苦不堪言。
入夜后,住持师太领我走到寺中大院,夜观星象,此时天象正出现了异常。据她所指,天现彗星,意为除旧布新;帝星晦暗,而旁边的紫星闪烁,欲夺其异彩,意味着当今皇太子会很快替代天子之位,不适合久居东宫。
听了这话,我不禁心生一计,要想除去李隆基,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我也不等众随行侍卫们准备,自己就连夜动身进宫,觐见皇兄李旦。
我把今夜天象细细描述给皇兄听,又将那位住持师太的原话更加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一番,希望皇兄能明白我的意思。我逼着皇兄快做决定:“根据天象,皇太子李隆基正与皇兄您相克,实属大凶,乃不详之兆,还请皇兄早早下诏,改立他人为太子,如若不然,李隆基必定对您的帝业造成威胁啊!届时天灾降临,皇兄您将后悔莫及啊!”
他很苦闷地沉思着我的话,但不作答复,急的我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知道旦哥哥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虽然顾念兄妹情谊,可李隆基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是借儿子与妹妹相互制约来巩固帝位的,若要他废掉太子,转交所有重权给妹妹,还是需要下很大决心的。
为了让他早做定夺,我又连夜出宫,逐个接见了朝堂中位高权重的丞相们,细细将天象异常之态说与他们听,推动他们在明日早朝之时联名启奏,废掉太子,另立新皇储,他们也很配合我的照做。
第二日,大臣们果然在朝上闹得不可开交。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早下定夺。”
“请皇上废去太子李隆基。”
“请皇上遵循祖制,另立嫡长子为太子。”
“……”
“……”
一时谏言之音不绝于耳,搅得皇上头疼脑大。前夜本就受到我这个妹妹的鼓吹,他已经烦恼地一夜没合眼,这会儿大臣们也个个都联名上奏,他怎能吃得消?
他想起三哥哥李显在位时的一幕:当时,旦哥哥也是见天象异常,屡有变化,就去觐见皇帝显哥哥,力劝他择立贤子以应灾异,可是显哥哥充耳不闻,认为他胡言乱语,完全不理会什么天象,弄得他一度忧惧难安了许久。现在这一幕出现在自己身上,他才深有体会当时三哥的心情。
“众卿莫要再吵闹了,且听朕一言……”
皇兄把当日之景细细讲述给百官们听,讲完后,百官们依旧是完全不知道皇兄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仍像先前那般一直谏言,求皇兄另立太子。
皇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哎!岂可在彼能谏,在己却不能呢!”
最后,他做了一个另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决定。
卷一【盛唐篇】 第二十三章 睿宗退隐 自封上皇
“传朕旨意,今大唐已复,天下已定,皇室基业稳固,而朕年事已高,力所不及,故决意传位于太子李隆基,自封上皇,移居偏殿,每五日一次于太极殿接受百官朝拜。责令新皇隆基于五日后登基,不得有误。新皇为朝于武德殿,登基之日大赦天下,钦此——”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百官还欲再谏,个个跪拜叩首,前言后语乱作一团,旦哥哥却不理会他们,甩甩衣袖大喝:“退朝!”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自己扬长而去。
旦哥哥退位的态度如此之坚决,全都怪我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我借着天象异常逼迫他,他定不会如此决绝,我本希望他能废掉李隆基的,想不到他居然就势将其扶正,自己躲到偏殿去落了个清净!
这道圣旨一下,不仅我和百官们诧异,就连皇太子自己也是摸不着头脑。
那日一接到旨意,他便急匆匆跑去见自己的父皇,欲问个究竟。
旦哥哥也不隐瞒,满脸是倦容,道:“朕即位之前,韦氏一族祸乱朝纲,你诛凶定乱,能安我宗庙社稷。现天意、人事,都已成熟了,不必疑虑!你若能尽孝心,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何必一定要等到朕躺进灵柩,再出来即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