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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金鳞开-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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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了。
  “可。”朱由检反应过来,对于并非帝系的藩王明显冷淡了许多。
  朱慈烺却不管这些,见王之心快步出去,自己坐了父亲的下首,以家礼向两位伯父敬酒。德、衡二王连忙避席谢过,方才喝了酒。巩永固与刘文炳也举杯陪饮,寻了些话题出来活跃气氛。
  不多时,晋王朱审烜报名而入,给崇祯和二王行了家礼,也坐在了陪席上。
  朱慈烺见他穿了一身有毛边的旧衣裳,心中一亮,暗暗赞道:我这族兄还真是心思剔透之人啊!


第211章 可恨年年压金线(8)
  “晋王如何穿得如此质朴”朱慈烺跟朱审烜是同辈,说话自然就可以随意些。他原本声音不响,但瞅准了空隙,整个厅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审烜故作惊讶,连忙道:“臣失礼!请圣上责罚!”
  ——表情略夸张啊。
  朱慈烺对朱审烜的演技给了个不算高的评分。
  “如今之际,还是节俭的好。”崇祯疑心朱审烜是故意在他面前装样,并没有什么高兴。
  “想臣在本国时,也是靠祖宗的恩泽,锦衣玉食,醉生梦死。如今想来真是悔之晚矣!”朱审烜进入了状态,眼眶微微泛红:“若不是皇太子殿下为臣筹谋经营,恐怕如今连这身旧衣裳都没得穿了。”
  “哦?”崇祯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帮晋王筹谋什么,不由好奇。
  “圣上,流贼一来,祖宗所赐的屋舍田庄转眼之间就成了他人之物。”晋王痛心道:“府中奴婢侍从,正如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走得个干干净净。好不容易带些金银珠宝,却不会货殖之术,只能坐吃山空。好在殿下仁义,肯指条经济之道,每月里也有红利贴补府中费用。”
  崇祯望向朱慈烺,示意他说清楚。
  朱慈烺暗中朝朱审烜使了个眼色,表示赞赏。他对崇祯道:“父亲,如今各项举措都要银子。若是没有银子,发不出饷,就是我的侍卫营也不肯卖命。儿臣就想了个办法,先将宗藩手里的闲散银子聚起来,由此便能做些大事,比如开采栖霞、招远的金矿和附近的铁矿。只要有了这笔钱,矿产能送到江南,自然有银子流进来。”
  二王听到“金矿”两字,耳朵已经竖了起来。任何一个朝代,开矿都是暴利,金矿银矿更是暴利中的暴利。万历帝为了与士绅抢夺矿税,派出内官监矿,被普天之下的文官骂了个狗血喷头。其中固然有不明真相跟着叫唤的,但也不能否认矿监一出,受到最大打击的就是当地豪绅。
  这些豪绅霸占矿洞,瓜分矿利,就连官府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没有看到。他们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投入了银钱,获取矿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凭什么给你朝廷纳税?却不想想,朝廷没有收益,拿什么赈灾?拿什么抵御鞑虏?
  自从周朝开始,历代朝廷都将山林矿藏归为公有。愚昧的皇帝以为这是他一家所有,而有点脑子的皇帝都知道这是朝廷进行财富再分配的基础。要想避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剧,这笔庞大的财富只能由朝廷按需分配。
  这也是人类文明进化出“公家”这一产物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万历皇帝收取矿税固然积极,在花费内帑的问题上也没有吝啬。京营在外打仗用的都是内帑,而万历一朝就从西到东打了三场大仗,花钱如流水,这些却被文官们选择性地忽视了。甚至有的文官为了逞口舌之利,大肆抹黑前线将士的功绩,实在是为了抨击而抨击。
  这就是血淋淋的利益之争,哪怕对象是天王老子也敢咬一口,更何况只是个皇帝。
  万历帝驾崩之后,遗诏废除矿监,到了崇祯手里自然也就没什么钱了。而崇祯帝最大的悲剧就是:明明身为皇帝,却习惯站在文官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按照文官的游戏规则出牌,这岂不是避长就短,被人牵着鼻子走?
  听到儿子竟然在收取矿利,崇祯帝脸上一黑:“你也是读过内宫旧档的,不知道这等与民争利的事最犯天家忌讳么!目下神京沦陷,正是要固结民心之时,你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父亲,”朱慈烺却不以为然,“儿臣并未与民争利。这栖霞、招远的金矿,之前并未有人开采。”
  “一派胡言!”崇祯怒道:“这金矿从万历年间就有人开采,何来无主之说!”
  朱慈烺暗叹一口气:都说崇祯英明,其实只是聪明,却没智慧。若是那位大智若愚的先帝,肯定就不会说这些。他转向崇祯道:“父皇,儿臣查过莱州府与栖霞、招远二县文档,金矿所处皆是山地,的确不曾有主。再者说,若是有主之地,主家开采金矿,为何儿臣不曾见过缴纳上来的矿税?”
  大明可从来没有减免过矿税!如果看不到矿税,只有两种可能:或是没人挖矿,或是挖矿之人逃税。
  如今皇太子取了前者,若是当地豪绅不同意,那就得拿出缴税凭证来,否则就是偷矿逃税,依律也能混个充为苦役的处罚。
  崇祯被朱慈烺戳中了痛处。他是最知道身为皇帝却没有钱的痛苦,而为了防止出现民不聊生的状况,他又不敢放肆地“与民争利”。户部从来都是建议“加派田税”或是发行宝钞,却从来没有在盐铁、矿藏、海贸这等敏感问题上下过狠手。这点上,朱慈烺是很鄙夷倪元璐这个户部尚书的。
  “德、衡二藩就在山东,想必二位大王是很清楚的。”朱慈烺望向二位藩王:“可曾听说过那边有人开矿?”
  德王心目如电,当即道:“据臣所知,那边金矿乃是国家之产。那些不守法纪之人暗中盗采,也绝不会纳税。”衡王慢了一步,但也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皇太子一边。他们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晋王和太子一个哭穷一个叫开矿,就是抛出了一块鲜美的肥肉,诱他们上钩。
  乱世之中,还有什么比有兵有矿更保险的?而且还是个金矿。
  “若是能有更多的银子,就能请更多的矿工,开采更多的金矿。这些金子换成粮食,能救山东百姓一时之急,也能平抑山东粮价,活人无数。矿工们拿了工钱,要置办家用,自然养活了其他工商,不至于百业凋零。朝廷因此也能收取商税、矿税,用来编练强军,才能收复神京。”朱慈烺将各种关系摆在崇祯帝面前:“父皇,您说这矿能开否?”
  非但能开,而且还是必须开!
  崇祯胡须微微发颤,终于道:“还是当以安民为主!”
  “开矿正是安民。”朱慈烺笑道:“而且父皇手持乾坤,公正无私,儿臣却还做不到。开矿之利与宗藩分润,也是祖宗的亲亲之谊。”
  二王终于等来一个准信,心中大喜。衡王当即道:“臣本以为开矿只是牟利,并不敢言与其中。如今听殿下这细细开导,方知这开矿也是为国为民的利事,敢不尽心?臣愿尽出家产,助殿下开矿!”
  德王也跟着道:“前几年东虏进犯,劫掠济南,又烧了我德府,家资贫困。不过太子有此大公之心,亲亲之仁,臣愿出银二十万两相助!”
  衡王原本并不想出这么多,但听德王这么大方,只是面带微笑,朝朱慈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出这么多。
  朱慈烺算算时间,也就是一顿饭之间得了四十万两银子,收益也算是不错了。只是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满足现状,裹足不前。朱慈烺顺势道:“如今国库沦入贼手,正好以这红利代替宗藩禄米,三位大王以为如何?”
  皇明的亲王在品秩上等于一品,然而岁米却过万石。早前尽是本色,到了嘉靖朝才掺入了折色,钞米并发。即便是比同于八品官的奉国中尉,岁俸也与五品官更多。至于朝中一品的权贵,岁俸只等于宗藩的镇国将军!
  就连宗室中获罪革爵的庶人,每月也要给一到两石米维持生计,等于不用劳作就持有一亩土地的收益,而且还免税免役。
  亲亲之谊果然甚厚!


第212章 可恨年年压金线(9)
  后人说大明的皇帝多奇葩。若是站在朱慈烺的角度来看,其实这“奇葩”便是历朝皇帝身上涌现出的“小民”性格。这种小民性格在天启和崇祯两位帝王身上,则表现得越发清晰。
  崇祯帝一方面为宗藩的压力头痛得夜夜不得安眠,另一方面却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魄力。要说他对宗藩有什么好感,起码朱慈烺是看不出来的。换成他身在帝位,早在崇祯三年的时候就会借着剿寇助饷的名义将各藩王财富收归国有。
  “父皇,在洪武二十八年的时候,朝廷已经无法支付高额的宗藩禄米。”
  回到周后的寝室,崇祯坐在床边看着日渐消瘦的结发妻子,一边听着朱慈烺削减宗藩禄米的议论。
  朱慈烺知道父亲喜欢听人引经据典,其实也是因为内心中的缺乏自信。他坐在崇祯和周后面前,缓缓道:“故而高皇帝下谕:量减诸王岁给,以资军国之用。从洪武二十八年开始,亲王岁给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以二百石递减,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以百石递减。公主及驸马二千石,郡主及仪宾八百石,县主、郡君及仪宾以二百石递减,县君、乡君及仪宾以百石递减。”
  周后听儿子言不二出,畅晓祖制,心中不由腾起一股自豪,正了正身子,听得越发用心。
  “这次改制看似减少了宗藩的禄米,实际上却增加了宗室子孙的岁禄。若是按照洪武九年的规定,郡王之子——镇国将军的岁禄是各赐田六十顷,作为世守永业。无论镇国将军子孙多寡,一切花费都是从这六十顷赐田中支付。改制之后,辅国将军到奉国中尉,每人每年都能领取八百石到二百石的禄米,如此一来总数远远超过了六十顷赐田的所出。”
  “就以山东鲁王府为例,”朱慈烺接过坤兴端来的茶水饮了一口,“初封时只是一个亲王,到嘉靖八年已经增镇、辅、奉国等将军、中尉、郡、县等主、君、并仪宾至三百六十一位。岁支禄米一十三万九千二百三十七石有余。”
  崇祯听得这么大的数字,脸上已经开始发青。朱慈烺却继续道:“到了万历二十四年,人数已经到了八百余,其中郡王十九人。至于德王、衡王也不遑多让,德藩有郡王十五人,衡藩有郡王十一人,合计四十五位郡王,将军、中尉等多不胜数。国家哪里来这么多禄米赡养他们?”
  “所以宗藩岁禄,拖欠也久。”崇祯长叹一口气道:“祖宗定制本为了笃亲亲之谊,如今看来却是给帝室套上了一道枷锁。”
  “父皇,还不止呢。”朱慈烺道:“各藩王还有庄田。只看历朝赏赐的数量,德王府就起码有六千五百顷,衡王府也有两千余倾。庄田之外还有胭粉地、鸡鹅食田、鹅鸭厂。说起来是种不出粮食的滩涂地,其实他们欺上瞒下,那些也都是良田肥地,少说也有三千顷!这些田产所出的赋税,国家一分银子都拿不到,还不是等于给了他们?”
  “这还只是藩王的田产,郡王以下更是无法枚举。”朱慈烺道:“还有他们收的杂税、籽粒银、刁民投献其门下以躲避赋税……有人说‘举一省之财力,难养本省之藩王’,以儿臣看来并非危言耸听,起码山东的财力是负担不起德、衡、鲁三藩的。”
  “你这分派红利之法,果然能解决宗藩之耗么?”崇祯问道。
  “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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