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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带翼天使-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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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她必须努力地克制自己,以免崩溃。在站口站了一会儿她才开门进去。

  小雪已睡,室内十分安静,电视小声开着,明雪坐在沙发椅上,一边等她,一面策划明天的事。

  “支开得臬?”明雪看月柔的脸色问:“是坏消息吗?”

  比坏消息更坏,月柔心里想,但表面上仍轻描淡写:“从今天起,双月不归沈氏管,而归盛南集团。我大叔将沈氏有条件地并入盛南了。”

  “盛南?东南亚来的盛南?”明雪关上电视,一脸兴奋地说:“那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月柔不解她的反应:“你难道不怕盛南强迫我们关门?把店门坡地都收回去吗?”

  “合约上有这一条吗?”明雪问。

  月柔摇摇头。

  “那就对啦!”明雪说:“一切按近合约来。只要我们做得好,他们没有权利结束双月。

  况且要关门,你堂妹堂弟的公司还要排在我们前面呢!”

  “事情没那简单。”月柔有说不出的苦处。

  “难不成有什么内幕交易?”明雪问。

  “我……”月柔内心一团混乱。“我只是担心盛南不会夏我们这种小生意。如果哪一天他们借口关掉双月,你和王教师怎么办?”

  “不会吧?!”明雪眉间只皱一下,又笑着说:“我有十足的信心,双月的前景看好,我会让他们找不到借口的。月柔,我们要由光明面来看,盛南是股市的新贵,资金多得吓人,据说他们的副总裁年轻有为,一定很好沟通,说不定还让我们扩大营业呢!”

  “你怎么知道有关盛南的事?”月柔惊讶地问。

  “多看财经新闻、人物特写的杂志就知道了呀!”

  明雪说:“嘿,别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一向比我坚强,我可是依赖你的哟!”

  回到房间,月柔方由震撼中慢慢回来,心情愈来愈寒。她呆坐着,想办法高速自己的心态。她在大学念了四年的心理系,学会种种纾解方式。但有些事,创痛太深,治疗半天,不如全盘失忆算了。

  若说刺激太大,人脑会自动选择遗忘,她的十七岁为什么无法由内心抹去呢?甚至希望跌一跤或撞到什么,若能因此得到失忆症,也算是上天的仁慈了。

  长夜漫漫,睡神不至,往事如潮水肌席卷而来。

  她九岁,和年轻美丽的母亲会在台北宿舍的屋檐下,听风铃声,共七个,叮叮当当。

  母亲说,这是碧海波涛,这是沙漠驼铃,这是空山灵雨,这是古寺梵钟,这是晚霞久照,这是晓风残月。

  她十三岁,在中东的沙漠小国,市集爆炸后,人们慌乱地哭着跑着,在一片烟硝残墟中,她看见父亲抱着母亲,母亲浑身是血,沿着白巾缓缓地滴下来。

  母亲的棺木在地下室,总有细细的脚步声在俳徊,喀喀喀喀……停住楼梯口,喀喀喀喀……又停在楼梯口,如此反覆,魂魄不舍,却无法回到人世间。

  捧着母亲的骨灰回日本,在跨出石门的那瞬间,一个女子极为凄厉的哀嚎声伟来,似痛彻心肺,父亲低愁着眉,轻抚着骨灰坛子,用日文说:“我会替你复仇的。”

  她被送回台湾,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生活,父亲在出生入死,她在沈家受尽煎熬。

  她十五岁,被安置在离赤溪不远的县城内,一个叫玉梅的山地女孩陪她住,奶奶一周来看她一次。

  完全被孤立的女孩呀!在茫茫的人海中,浑然不知命运的魔爪不舍,断她臂断她中仍不够,这一次要直插她的心口,带她往恐怖惨绝的地狱走一遍。

  地狱之站不可开。

  她硬生生地跳过了十六和十七岁。

  她十八岁,回到学校已变了一个人,不再温柔清纯,而是沉默孤僻且有点忧郁早熟,明雪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与青春连系。她很讶异,经过彻底的毁灭,她没化成碎片,还能维持形体,继续工大成人。

  她二十岁,赴美读书,异乡的生活使她更容易重建自己,整日埋首书堆,待人接物恢复正常。内心千疮百孔的小月柔,被她愈推愈远。

  她二十三岁,父亲歼灭仇家,身负重伤,与她团聚,父女两人在滨太平洋的小镇,过着一生最平静的日子。

  说到仇恨她问:“父亲,您报仇了,觉得快乐了吗?”

  “杀人哪有快乐的?”父亲望着远方说:“只是让我的恨宣泄而已。你知道吗?那恐怖份子至死都不认为滥杀无辜有错,他们称作是民族正义下的必然牺牲,就和祭祀的动物一般。和他们是廉洁通的。”

  “难道复仇是唯一的一条路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不!”父亲毫不犹疑地说:“这是最蠢笨的方法,复仇中会引来更多的仇恨。中国有一句古老的谚语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恶性循环不是灭绝人类最快速的方法。”

  “那您为什么靛要走上这条路呢?”她声音很低。

  “我克制不了。月柔,我也因此痛苦呀!”父亲惨然一笑;“两千年前,基督耶苏已提出一个解决仇恨的答案,就是宽恕。宽恕你的仇人,甚至爱你的仇人。但是能做到的有几个人呢?”

  “所以仇恨是很难化解开的吗?”她感觉悲哀。

  “只有爱,月柔。无止尽的爱。”父亲闭上眼。“我现在也是祈宽恕的人,但谁来宽恕我呢?!”

  她从一生出,就与仇恨为伍。民族的、家族的、上一代的、个人的、亲情的、爱情的……

  那么多受着煎熬的心灵,她以为走出来了,却桑进去了。彼此复仇,又彼此寻求宽恕,何时是了结呢?

  怎么办呢?无眠的月柔,望着窗外的一出斜月问。



  ※       ※        ※



  星期六早上,占门未开,月柔心不在焉地整理花束。

  有人敲着二楼的小门,打开一看,是楼上林妈妈的儿子致文。他一身整齐,手上拿着公事包,看来正要去上班。

  “早。”他每次看到月柔都有些不自在:“我妈要我来转告明雪,她知道你们今天很忙,中午她会去接小雪,下午带她回我家睡午觉。”

  “我会对她说。”月柔微笑着说:“她现在送小雪去学校了,待会儿才回来。”

  月柔一回台湾,就听到明雪猛夸楼上林妈妈和她的儿子林致文。说林妈妈如何疼爱小雪,林致文如何帮忙明雪处理店里较粗重的工作。

  这还不够,明雪还拼命要凑合月柔和致文,弄得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

  明雪回来,月柔告诉她致文交代的事。

  “我早就知道了。”明雪嘻皮笑脸地说:“他只是借口来向你道早安的。喔嗨哦!”

  明雪还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加上一句日文的早安。

  “明雪,我千万拜托,你别瞎起哄了。”月柔很正经地说。

  “我真不懂你。致文有什么不好?”明雪说:“他人老实又称重,有一份她工作,长得也英俊斯文,绝对是个好丈夫,你还挑什么呢?”

  “我没有在挑。”月柔说。“我只是没这个心情而已。”

  “你什么时候会有心情?”明雪说:“想想你都二十七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生活跟修女差不多。我看,照顾你爸爸、外婆那么多年,把你都弄得不正常了!”

  “别再说这些浪费时间的事了!”月柔有更烦恼的:“我说真的,今天晚上盛南大楼的酒会,你代表双月出席,好吗?”

  这件事,月柔已经提了好几次了。

  “我是想。但我不是沈家人呀!”明雪迟疑着。

  “他们要的不是沈家人,而是双月我负责人。”月柔骗她:“你比我了解双月的一切,淡起来比较进入状况。而且你可以趁机拉关系,把你的展望说出来,不是很她吗?”

  月柔努力说服。这也是救双月的一个微波机会,郑家发现花坊的头头其实是明雪,也许会放她们一马。

  明雪最后终于答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下午小雪突然发了高烧,又上吐下泻,明雪送她去急诊室,到黄昏仍无法脱身。

  月柔,只好你自己去了。“明雪在电话中说。

  月柔实在不想见郑家,她甚至把脑筋动到王老师身上。

  “再半小时就有插花课,我哪能放学生鸽子?“这是王老师的回答。

  月柔还在那儿绞尽脑汁时,端仪来电话,劈头就说:“喂!你怎么还在家?你不来,要害死我们吗?”

  端仪永远习惯在嘴上不饶人,月柔冷静地问:“小叔叔来了吗?”

  “没有,连个鬼影子都不见,所以我们才急。”端仪不耐烦地说:“奶奶一直等他。他没到,硬不肯进场。”

  “奶奶去酒会做什么?”月柔吓得话筒差点掉下来。

  “是郑家特别指名邀请的。”端仪说:“荣轩的母亲也要来耶。听说是要拉拢两家的情谊,更进一步巩固两家未来的合作关系。”

  “奶奶知道盛南的副总裁是郑荣轩吗?”月柔茫然无措地说。

  “已经知道了。邀请卡上写得清清楚楚。”端仪又急急催着。“快点来。我还奉命找小叔叔呢!你们两个真是大牌,搞什么嘛!”

  “天呀!今天送家根本是冲是奶奶和小叔叔来的。

  不能再躲了。郑家的回击的第一球是她接的,又狠又重,打得她几乎站不起来。她要告诉郑家,她月柔没有崩溃。她不能让郑荣轩看到她的眼泪与内心的伤痕。

  她要像小雪最喜欢的小芥子娃娃,脸上永远带着甜美的微笑。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月柔三步并两步地穿衣理妆,她放下垂肩的长发,梳得直亮;穿上一袭日本带来的,在领口袖口有银丝中成小结的黑色礼服,怕太清素,又加上母亲的珍珠耳环及项链,五分钟薄施脂粉,就匆匆出门。

  一路上,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已经二十七岁了,再不是昔日那个无知脆弱的小女孩,岁月早为她做了一副坚强的盔甲,没什么好恐惧了。



  ※       ※        ※



  酒会人潮已聚,都是两边公司的员工,美酒佳肴排满桌,采西式自助餐方式,可增加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会场处处是香鬓衣影,处处世哲学双月精心设计的团花摆设,香气阵阵,月柔却无心欣赏。

  她一眼望,就看见端仪穿一身火红薄纱的漂亮礼服,像花蝴蝶四处穿梭,忙碌得有如女主人一般,端伟则站在一角,手持香槟酒,在一堆时髦高挑的年轻女孩间,想必是端仪手下的模特儿们。

  月柔好不容易才追到端仪问:“奶奶呢?”

  “在那里呢!”端仪嘴一噘,还不忘上下打量她。

  远远角落有几套沙发,绍扬也在座,两人表情怪异满怀心事。

  意秋穿着非常隆重,身上是墨黑有枣红线牡丹的绿绒旗袍,戴一套名贵的镶钻翡翠为饰。

  但这特意的妆扮仍掩不住她的苍白与不安。

  “奶奶!”月柔走过去,坐在意秋旁边。

  “我正在劝奶奶回家呢!”绍扬额上多了几条皱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人家指名要我出席,我能走吗?”意秋挣开儿子扶她的手:“我杨意秋出身将门,又和你们老爷东迁西移,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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