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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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应该马上去找孙鹤年。
一说起要去孙家大院,孙淡就有些头疼。到北京后,因为对孙家很不感冒,孙淡一次都没去过那里,就是懒得看刘夫人那张臭脸。而今,孙浩已经去通州做他那个烧碳的小官,孙岳、孙桂又都在杨家读书,院子里孙淡又没什么谈得来的,也就懒得过去看人家白眼。
孙家在北京的院子位于西直门马状元胡同,也就是后世的庄亲王府,同孙淡的住所隔着一个什刹海,距离有些远。孙淡走了半天,只走得浑身是汗,这才到地方。抬头一看,好大一片建筑,很多地方还搭着硬头篁脚手架,孙家这次为维修北京老宅砸下去好几万两银子,工程甚大,估计春节时能完工就算阿弥陀佛了。
孙淡走到院子门口时就看到孙中走了出来。
孙中也是眼尖,忙跑过来,一拱手:“淡哥儿来了,听说你来北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怎么一直没过来。哈哈,淡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读了几个月书就中了山东院试案首,果然是个天才。想不到老身当初一动念让你进族学读书,竟然读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淡哥儿将来真中了举人,有了大出息,老朽也是面上有光。”
孙淡见是孙中,感觉一阵亲切,忙握着他的手道:“大管家的大恩,孙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若不是你,孙淡如今还在邹平要饭呢。我这段时间忙着去国子监入学,又忙着找地方住,一直没能过来看你,还请谅解。”
孙中呵呵一笑:“如今淡哥是族中的青年才俊,我不过是一个下人,当不起当不起,可是要来见二老爷的。也是你的运气,今日二老爷不办公,正在家中看书。我这就领你去。”
“有劳大管家。”
“请。”
这还是孙淡第一次进院子,果然是京城气象,这片宅子比起济南和邹平的两处院落要大许多,也气派得多。再加上很多地方刚装修完毕,显得很新,油漆亮得几欲晃花人的眼睛。
孙淡看着暗自咋舌,这个院子的规模已经达到后世一片不大不小的公园的程度。这可是在北京,却不知价值几何?
弯弯拐拐走了快五分钟,总算来到书房,孙鹤年正躺在胡床上就着日头看书,见孙淡来了,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依旧落在书上。旁边是两个童子噤若寒蝉地侍立。
“见过二老爷。”孙淡拱手作揖,半天却没人应一声。
孙中见此情形,只得小声在孙淡耳朵边说:“淡哥儿,二老爷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搅,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好吧,多谢管家。”孙淡满肚子不耐烦地站在孙鹤年身前等着。
这一等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倒不觉得什么。可站到后面,孙淡只觉得自己两腿就好象是灌了铅一样,背心也好象有无数虫子在爬。
眼见着日头一点点升到半空,那孙鹤年的眼睛就没从书页上抬起来看过孙淡一眼。
孙淡等得满腹怨气,心中道:这个孙鹤年是中什么邪了,如此大架子,我最近好象没惹他吧。若不是我这段时间天天跟着冯镇打拳,身体越来越好。走了这么长路,又到你这里罚站,非站晕过去不可。
可表面上,他还是在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笑容。
眼见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日上中天,已经是晌午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孙中不忍心看到孙淡就这么呆站着,蹑手蹑脚走过去在孙鹤年耳朵边道:“二老爷,该吃中午饭了。”
“好,我这就去。”孙鹤年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站起身来就朝门口走去,等走到孙淡身边,这才像突然发现他一样,停了下来:“孙淡你来了,可是为李梅亭一事?”
“正是。”孙淡拱手道:“李先生曾是我孙家族学的老师,这次坏了事,还请二老爷想想办法。”这个孙鹤年明明是明知故问嘛,比我还能装逼。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能有什么办法。”孙鹤年淡漠地说:“通天的案子,就算是首辅大人也插不进手。倒是孙淡你可知道错在什么地方?”
“我错了……”孙淡有些愕然:“孙淡的恩师出了事,做学生的自然要尽力施与援手,孙淡所作所为无愧于心。”
“放肆。”孙鹤年一声厉喝:“如此大案,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你却将脑袋凑过去就着人家砍。锦衣卫是什么地方,没天子和太后的旨意他们会来抓人吗?孙淡你是李梅亭的学生,更是我孙家子弟。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家族利益,怎可率性而为,惹祸上身?你出事不要紧,牵涉到孙家就不应该。”
孙淡心中大为恼火,鼻子里不为人知地哼了一声,闭着嘴也不说话。
又教训了孙淡几句,孙鹤年这才缓和下语气:“孙淡,你是我孙家最优秀的子弟之一,还有一年就是秋闱。我孙家对你寄托了很大期望,你不应该让我们失望的。好好读书备考,这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柔和一笑:“孙淡你吃饭没有,要不,一起吃点?”
孙淡强压下胸口的怒火,道:“多谢二老爷,孙淡来之前吃过了。”
“那好,你在院子里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若在外面住不惯就搬过来。还是那句话,安心读书,什么也不要管。”
“是,多谢二老爷责罚,孙淡每日在国子监读书,住的地方离那里也近,就不搬过来了。”
“如此也好,由得你,记得经常回来。”孙鹤年点点头。
满腹怨气地从孙府出来,孙淡气得几乎要骂娘。
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在孙家心目中,或者说在杨廷和一系文官眼睛里,李梅亭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他是死是活根本就不重要。若插手去管,反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
如今,也只有孙淡一个人在为李先生奔走。
一想到这里,孙淡难过之余,又一阵负气:孙鹤年是一个只重利益,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的人,看样子他是不会去救李先生的了。人情凉薄至此,真叫人郁闷。
老子真想不管了。
正在院门口生闷,却见一顶蓝呢大轿子从远处走来,看架势来头不小。
孙淡不想惹麻烦,忙避到一边,正准备离开,那顶轿子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个人从上面走下来,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原来是孙小兄弟,听说你到北京了,怎么不来看我?”
孙淡抬头看去,正是杨慎,忙拱手道:“见过杨学士。”
“什么杨学士,你不愿做我学生,我们就平辈论交吧。听说你没住在孙府。”杨慎一把抓住孙淡的手,道:“我今天到孙府来想找鹤年兄谈点事情,既然遇到你了,你且不要走,同我一起去见鹤年,等下我们再详谈。我手头还有几本戏词没写完,你帮我看看。”
孙淡当然不肯再去见孙鹤年那张没有正常人感情的脸,便强笑道:“杨学士的戏文自然写得极好,不过孙淡这两天为李先生的事忧心上火,正急着去走门路,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他心中一亮,杨慎是翰林院学士,日常担任着皇帝秘书的工作。他父亲又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他能帮忙,李梅亭就有救了。所以,孙淡才故意说出这段话来。
听孙淡这么说,杨慎如何不知道孙淡在想什么。他本是个君子,为人开朗豪爽,苦笑着对孙淡道:“孙小兄弟,不是杨慎我不肯帮忙。我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天子了,就算想说情也见不着人。再说,这案子是太后钦定的,没有人能在太后那里说上话。你今天来走我的门路,说明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不过,我真是没办法呀?”
“如果这样……”孙淡听说连杨慎都没有法子,心中一沉。
杨慎见孙淡一脸失望,道:“我不能见太后,别的人可以见呀,比如武定侯。要不这样,我写封信给你,你带着信去见武定侯,看他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忙。就算救不出梅亭兄,好歹也要让他在里面少吃点苦。”
“武定侯郭勋?”孙淡眼睛大亮,这可是个强力人物啊!
“对,就是他。他可是天天同太后呆在一起的,如果连他都没法子,走其他人的门路也不成。”杨慎也不废话,忙叫随同拿出文房四宝,也不挑地方。就那么一手捧着一张素笺,一手提笔,悬空着一笔下下去,将那封短信写好,递给孙淡:“孙小兄弟,我平日间同武定侯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也不知道他给不给我这个面子见你一次。碰碰运气吧。”
“杨学士的面子,他肯定是会给的。”孙淡连声称谢。
这事正如杨慎所说,如果郭勋肯帮忙,就算不能把李先生从监狱里捞出去,至少也能保他平安。
孙淡这几天成天在国子监同几个书办看文件,说京城政坛八卦,耳朵边听得最多的就是郭勋的名字。
这段时间郭勋可算是红透了半边天。
郭勋乃郭英后人,当朝第一勋贵,也没有在朝中做官。可他手握京城禁军三千营的军权,是京城卫戍司令,负责整个北京城的安全工作。如今,掌管锦衣卫的江彬又失了势。南北镇抚司群龙无首,也都归其节制。
可以说,现在的郭勋咳嗽一声,整个北京的地面都要抖一抖。
若他肯插手,此事或有可为。
孙淡接过杨慎的信,心中略微安稳了一些。
实际上,杨慎的面子郭勋一点不给,或者说是郭府的家人一点都没有给杨慎面子。
等孙淡没来得及吃饭赶到武定侯府,将杨慎的信件递过去时,门房手一挥,满面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是小杨学士介绍过来的。不过,侯爷这几天忙得很,不见客,你还是请回吧。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国子监芝麻大点的书办,若不是有小杨学士的信,我才懒得同你说话呢!”
无论孙淡如何解释,那个门房死活不肯进去通报。
孙淡没有任何办法,一咬牙,将一锭二两重的银子塞到门房的手中,说:“今日来得仓促,也没准备,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那门房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将银子揣进怀里,这才小声对他说:“书生你却不知道,侯爷这两天真的好忙,见天被太后传进宫去说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最近这府中的客人就没断过的来,侯爷也烦了,下了死命,一个客人也不许放进来,否则要打断我们的腿。”
说到这里,他畏惧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道:“秀才你快走,同你说这么多话,若叫人知道,我也要吃挂落。”
听到这话,孙淡一阵绝望,只得无奈地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见孙淡脸色不好,枝娘忙过来摸摸孙淡的额头:“孙郎,你面色潮红,是不是受了凉?”
“是走热了。”孙淡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京城虽好,却不是孙淡能混的地方,真想回山东老家去,再不管这些烦心事。孙淡这辈子也没想过怎么样,就想考个进士做个七品县官,和你一起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如果孙郎不想住京城,就回山东吧。反正你去那里,枝娘就去哪里。”枝娘温柔地说。
“傻话,临阵脱逃可不是我孙淡的风格。再说了,我是孙家子弟,一言一行都要听族长的。你我现在已经落籍在顺天府,山东那边可回不了。”孙淡强笑道:“饿了,家里还吃的没有?”
“我这就去做。”枝娘子忙站起身来,又道:“对了,先前有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