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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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的显赫,始于明宣宗,也就是宣德皇帝朱瞻基时。而宣德皇帝的皇后孝恭皇后孙氏就是山东邹平孙家的人。
没错,会昌侯孙家就是所谓的外戚。
不过,明朝对外戚干政防备森严,依照祖制,无论是皇子还是外戚,都要被国家当成猪养,不得从政。
但孙皇后深得宣德皇帝宠爱,对孙家人从政也睁一眼闭一眼。
宣德皇帝三十七岁那里驾崩,继承皇位的是七岁的明英宗朱祁镇,也就是土木堡之变的始作俑者。做为小皇帝的生母后皇太后,孙氏随住乾清宫。
小皇帝的舅舅,孙太后的弟弟孙继宗也做了大明朝的官员,并被封为会昌侯。
土木堡之变之后,英宗被瓦剌人俘虏。在大臣于谦的主导下,拥戴英宗弟朱祁钰即位,是为代宗即景泰帝,并所次击溃来犯之敌。
瓦剌人见继续绑架英宗已无意义,乃于1450年8月释放英宗。
景泰八年正月,景泰帝病危。十六日,副度御史徐有贞率军夜入南宫,拥戴英宗夺门复位。此为“夺门之变”,又号“南宫复辟”。
表面上,夺门之变是徐有贞所为,但私底下却是孙继宗的运筹谋划。
英宗复辟之后,孙继宗这个舅舅自然要重用。又升孙继宗为内阁首辅,督五军营戎务兼掌后军都督府事。如此一来,孙继宗可位军政大权一把抓,当之无愧的大明第一人。
邹平孙氏也借机一飞冲天,孙继宗兄弟都封了侯,孙家子孙二十余人都做了五品以上的大官。
这样显赫的家族,即便是开国时的功臣大家也比不了。
不但如此,仗着自己是外戚,孙家人行事也飞扬跋扈,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敢做。
英宗复辟之后,孙家人在家乡横行不发,大量侵吞官田。到全盛时期,家有良田万顷,奴仆千人。家中田地遍及山东、直隶、河南。到后世,天津还有一个地方叫会昌侯地。
侵吞官田一事在明朝可是大罪,官田可是皇帝的体己,伸手伸到皇帝口袋里了,自然是罪不可赦。当时,同孙继宗一起打皇帝主意的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瑾都被锦衣卫逮捕入狱,抄家流放。至于孙家,皇帝只革除了孙继宗几个部属的官职,草草结案,然后来一个不闻不问,西里糊涂地打了马虎眼。毕竟是自己的舅舅,还真下不了手。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孙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英宗朝离现在已经五十余年,但真论起亲疏来,当今皇帝正德也算是孙家的亲戚。即便孙家这几年声势大不如前,却也是海内第一大族,不是小小一个邹平知县惹得起的。
而且,孙家人又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一向蛮横惯了。若能攀上孙家。邹平县敢拉他孙淡去做苦役,就是对孙家的挑衅,换成任何一个人当这个知县都得掂量掂量。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将会昌侯孙家的人糊弄过去,让他们认了自己这个穷亲戚。
古代人最重宗族,一个大家族的族长一旦显赫,无论多远的亲戚找上门来,都有义务施以援手。这不是暂时性的义务,也不是道德上的义务,而有其深刻的社会经济背景。
打个比方,一个普通农民要想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就得读书做官。这条路漫长而艰辛,需要几代人的努力。首先,这个农民需要辛苦耕作,积累一定的财力,才能供养子孙脱产读书。
无论在任何时代,脱产读书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很多时候需要全家族的人同时付出。而且,这一付出有可能就是好几代。
所以,在一般人的观念中,一个人读书中举做了大官,并不是因为他一个人的努力,他的成功同几代人共同的祖先息息相关。所以,只要是同一个祖先有着同一个姓氏的族人,成功者都有义务对其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况且,这种关心和提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测他的后人不受到受资助人的提携。
正如《万历十五年》上所说,这种经济上的厉害关系被升华成抽象的道德。
但实质上,这还是一种经济上的厉害关系。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宗族,统治阶级的基层组织。
这些资料都装在孙淡的脑子里,他也是突然之间才想起这些。说起来,孙淡的父亲还真是会昌侯孙家的旁系,只不过,这么多代人过去了,这个血缘也淡了许多。他父亲的名字也没被录入孙家的家谱。
反正大家都是姓孙,又有血缘关系,虽然隔了远了些,可扯一扯,还是一家人,这事情也假不了。
只不知,会昌侯孙家肯不肯认自己这个穷远亲。
他们认不认是另外一回事,但自己什么都不做却不是孙淡做人的标准。于是,他决定冒险一搏。
第九章 超强记忆
在签押房里喝了两壶茶,水捕头和老四总算将知县和孙家的人请过来了。
然后开堂审案。
张知县名端,年约四旬,长得到也端正,听说是正德十三年的进士,二甲第四名,成绩还算不错,否则也不可能放到邹平这样的上县做知县。
此人身上书卷气极浓,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可就是一口浙江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若不是孙淡当初接待过几个温州客人,还真没办法同他交流。
到是会昌侯孙家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说起话来字正腔圆,一口京片子很是利索。只不过,此人一脸倨傲,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是干练。连带他所带过来的几个随从,也一个个很是精神。
白胡子老头手中捧着一个茶杯,轻轻地吹着茶叶子沫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落到孙淡身上,时不是爆出一丝精光。
孙淡也不畏惧,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那老头子被孙淡的镇定弄得一愣,看孙淡的眼神又专注了几分。
因为不是正式升堂,厅堂里也没什么衙役,倒少了几分衙门肃穆威严。
孙淡走上前去,朝知县拱了拱手:“见过张大人。”又向那个老人做了一揖:“这位长者可是会昌侯孙家的长老。”
旁边的老四脸一板:“大胆,见了大老爷还不下跪,讨打!”
张知县摆了摆手:“免了,既然你是孙家的人,我也没审案,不必跪了。”
孙淡就势直起身子:“多谢大人。”
“当!”一声轻响,茶杯放在几声,那个老者抬起眼睑:“是不是我们孙家的人等下再说,且天下间姓孙的人多了去,这事还得要听你说说。”
老人轻轻一笑,又道:“你叫孙淡吧?我是留守山东老宅的孙中,忝为孙家总管。你若真是我孙家人,将来说不得要叫我一声叔公。不过,你若说假话欺骗。只怕国法容不得你,你可要想好了。”说到最后,他笑容一收,声音严厉起来。
孙淡面容淡定:“孙淡知道。”
张知县看了孙中一眼,见孙中点了点头,就道:“孙总管,就开始吧?”
孙中身体一挺,说起正事,这个老人声色开始严厉起来:“孙淡我且问你,你说你是我会昌侯家的人,可有凭证,族谱可曾带了?我孙家的族谱从会昌侯继宗公起,上推六世,下延四代,都有详尽记录,到时候一查,就能摸个门清。”
孙淡手一摊:“小子穷家小户,户牒族谱一概也无,自然拿不出证据来。”
孙中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理孙淡,转头对张知县道:“张大人,既如此,孙中叨扰了,就此告辞。”
张知县大为尴尬,“劳烦孙老白来一趟,张某惭愧。”他怒视孙淡,一声断喝:“孙淡,你冒充会昌侯家人,欺瞒本官此罪一。乱认祖宗,忤逆不孝,此罪二。依大明律,当杖五十,流放三千里。你可知罪?”
孙淡不惊反笑:“大人,我虽然拿不出族谱来,三我孙家的家谱字字句句可都装在心中。小时候,家父手中本有一本族谱。可惜后来小子不孝,买了祖产,家谱也随即丢失。当初,家父因为目不识丁,也识不得字。可祖宗姓氏却是须臾也不敢忘记,每到清明重阳,祭祀之时,家父都要请人来读一遍。小子小时候听得多了,也就记熟了。”
“什么,你把孙家的家谱背熟了?”刚才还一脸恼怒的孙中精神一振,又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孙淡。说句实在话,他对孙淡很有好感。会昌侯孙家的子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大多认识,其中也有不少青年俊才。可真遇到这种情况,未必有此子如此淡定从容。此人若真是孙家子弟,未必不是一个人才。作为一个大家族,要想维持家族荣光,族中长老都有意识地发掘家中人才,培养后进。遇到一个好一点的苗子,自然不肯放过。
“是。”孙淡点了点头。
“来人,把我孙家家谱呈上来。”孙中也不迟疑,回头对一个随从喝到。
那个随从忙打开一个精美的红漆龛子,从里面掏出三大本厚实的宗卷,一脸庄严地放在几声。又递过来一张干净毛巾。
孙中接过毛巾净了净手,这才虔诚地拿起第一卷,一脸严肃地看着孙淡:“可以开始了。”
孙淡清了清喉咙,深吸了口气,朗声道:“邹平孙氏四修族谱号天一堂。”
“始祖:孙体仁,字伯丕,济南人,世居邹平县,东善慕道,从事孔子。永乐二十一年中进士,历任桃县县令,成都通判。于洪武二十二年冬十月十五子时生于宣德一年秋八月癸丑日卒,葬山东邹平县东岭山。配言氏,赠夫人,于洪武二十六年丁酉六月十七日子时生于永乐十九年辛巳十月十五卒葬兴伯丕公合墓子二耀、辉……”
……
“高祖,孙继宗,字光辅,章皇后兄也。宣德初,授府军前卫指挥使,改锦衣卫。景泰初,进都指挥佥事,寻袭父爵。天顺改元,以夺门功,进侯,加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
……
“太祖,孙琏,字退思,授锦衣卫指挥使,洪熙元年生人……”
……
厚厚三大本族谱从头到尾至少六万字,背诵起来,还真要花些时间。
可这些资料都存在孙淡的脑子中,作为邹平县历史上第一名人,孙继宗的家谱虽然几经散失,但后来在海内外孙家人的共同努力下,历时三十余年,终于收集整理完毕,修订成十几本,作为一件难得的历史资料存在在县志办公的库房里。后来,邹平县实行办公室自动化,县志办公的几个工作人员花了好几个月的工夫,将这本家谱都输入进了电脑。孙淡当时也是一时手痒,加上又要写那个所谓的宣传资料,本着资料越多越好的原则,也拷贝了一份装进私人电脑。上次被雷劈,这些资料也都跟着钻进了他的脑子,变成他大脑图书馆的库藏。
现在一背起来,根本就不用思考,直接点开那个文件夹照本宣科读下去就是了。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家谱都能倒背如流,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身份吗?在其中,孙淡以前阅读这本孙氏家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宣德年间,孙家分出去了三四支。古时候的大家族人丁兴旺,动则上千上万户,旁系亲戚更是盘根错节,时间一长就变成一团乱麻,真理起来,一时也说不清楚。
而孙淡父亲这一支就是从那个时候分出去的,孙淡在背这份家谱的时候动了一个小手脚,在其中分出去的地方补充几条,把自己的祖父、父亲的名字也添了上去,算是把家谱中中断的部分给续上了。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