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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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过来拉孙淡。
“你想干什么?我虽然是花工,可我也是读书人。”孙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有一股怒火腾腾燃起。
那家丁见孙淡神色平静,倒被孙淡唬了一下,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对一个读书人无礼,心中一惊,讷讷地将手收了回来。孙淡在后世本就是机关公务员,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前几日即便遇到诸如杨慎、德王、王元正那样的大人物也不怯场,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气势。
“读书人?”景姨娘讥诮地一笑,说:“阿贵,别动手。孙淡,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半天了,收拾好就跟我走吧,刘夫人和学童们都还在等着你呢!”
孙淡虽然不知道景姨娘想干什么,可如今时间紧迫,他也没工夫在这里磨蹭,便点点头:“走吧。”提着提篮走了出去。
在路上走了半天,孙淡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首先,那两个家丁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夹在中间,其次,景姨娘带着他在院子里弯弯绕绕地穿着,逐渐走到荒僻之处。
孙淡心中更觉不妙:“姨娘,刘夫人的院子可不在这个方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哦,刘夫人哟!”景姨娘也不回头:“学童们都在听雨楼集合,不是刘夫人那里。快走,快走。”
刘夫人这一说话,孙淡身边的两个家丁同时朝孙淡身上一靠,将他挤在中间。
四人走得更快。
“不对,不对,听雨楼那边可没院门。而且,听府中的喧哗,好象是另外一个方向。”孙淡暗道:“景姨娘想干什么?”
很快,四人走到听雨楼边上。
眼前一团漆黑,四下寂静无声,只一条不宽的水渠,里面种着荷花。
景姨娘“咯咯”一笑:“就这里啦,阿贵阿平,督促孙淡干活吧。”
“干活,你想做什么?”孙淡厉声喝到。
“不干什么。”那个叫阿贵的家丁将一把锄头扔到孙淡身前,指了指听雨楼边上的水渠:“你是院子里的花工,刘夫人说了,已经开春,这条水沟淤泥实在太多,水流不畅,让你把河道疏浚一下。”
“你叫我现在疏浚河道?”孙淡静静地看着景姨娘,一字一句地问。
“当然。”景姨娘一脸得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你是我孙府的花工,我孙家每月可是给了你工钱的。出来扛活,主人家让你看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让你什么时候干,你就得什么时候干,这才是做用人的本分。怎么,你不愿意?”
孙淡:“景姨娘,难道你不知道我马上就要去贡院参加院试吗?这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刘夫人的主意?”
孙淡紧紧地握着拳头,血涌上脸颊,胸口因愤怒剧烈起伏。
“哦,我倒忘记了,你要去参加院试。这是刘夫人的意思,我也不过是遵照执行,孙淡,你还是脱了鞋下水去挖河沟吧。”
孙淡哼了一声:“姨娘,你可要想好了,我是读书人,你耽误了我的考期后果很严重。我朝以科举取士,你肆意破坏国家轮才大典,就不怕学政大人知道这事之后,拿你治罪吗?”
“哦,读书人。”景姨娘“咯咯”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皱得更深:“可你连个秀才都不是,也没有功名,而且现在是我孙家的用人。我孙家出钱请你干活,你自然要听我们的,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即便学政大人知道了,也拿我没办法。”
第六十八章 得想办法脱困
“你……”孙淡心中气苦,他现在总算明白,景姨娘究竟想做什么了。
可他依旧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姨娘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我等读书明志,自然要依理而行。不过,孙淡倒想问姨娘一句,我与你无冤无仇,即便同孙桂有过不快,那也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犯不着由你这个大人来出头。我且问你一句,这件事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刘夫人的意思?”
“谁说你与我无怨无仇,你赶嘛打我家孙桂?”景姨娘冷冷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要靠他养老呢,我一个女人家在这个宅子里容易吗,若不是生了个儿子,一天也呆不下去。至于这是谁的意思,咯咯,这么大一件事,没刘夫人点头,我哪敢呀?”
“哦,原来是刘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景姨娘说:“孙淡啊孙淡,怪你怪平日你里实在太嚣张,先前在德王的宴会上你抢了我家岳哥儿的风头。本来,岳哥儿要拜在小杨学士门下的,可给你一搅,就搅黄了。你说,你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怎么不来找你麻烦。对了,刚才刘夫人叫我去的时候是这么对我说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学着刘夫人说话的语气道:“让孙淡去把河道疏浚一下,记得找个安静的地儿,让他懂得做下人的本分。哎,这孩子做人也太张扬了些,这样下去不好,将来会吃亏的。我这也是为他好,但愿孙淡那孩子懂得我的这一片苦心。”
“为我好,苦心?”孙淡哑然一笑:“刘夫人还真会说话,不愧是名门出身,刘大夏刘大人家的女儿果然不凡,孙淡受教了。”
他算是彻底将事情弄明白了,想来刘夫人也知道,一旦孙淡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在身,必然得到杨慎看重。而且,杨慎那日也有意无意地向世人传递出一个信息,只等孙淡过了院试,就收孙淡入门调教。
以孙淡的本事,考个秀才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寻常事----至少在世人看来如此。
一旦孙淡做了杨慎的学生,只怕他未必再收孙岳为学生了。那天,杨慎也对孙岳非常反感,只因孙家是杨廷和系的得力干将,这才没有发作。
所以,刘夫人决定找个机会让孙淡参加不了这次院试。一旦孙淡被刷下来,孙岳又中了秀才,看在孙家的面子上,杨慎也只能收孙岳做学生了。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老师,孙岳的未来一片光明。
孙淡心中苦笑:刘夫人啊刘夫人,你还真绝啊。平日里看起来很温和一个人,可做起事来却心硬得很。
院试三年两届,一旦错过,要等后年才有机会参加。可如果历史不发生偏差,明年就是秋闱。拿不到秀才资格,得再等三年。三年,孙淡不敢想象三年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男儿做事,只争朝夕,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孙淡心中一惊,决定无论无何也要想办法从这里脱身。
可听雨楼这里荒僻无人,即便自己扯开了喉咙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再说,就算有人听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该怎么办呢?
正思索间,那个叫阿贵的家丁粗暴喝了一声:“你磨蹭什么,赶紧脱鞋子下水。”
孙淡一边脱着鞋子,脑袋一边高速运转:看阿贵着两个家丁壮得像大牯牛,以自己单薄的身体,别想硬冲出去。若是用强,只怕正遂了刘夫人和景姨娘的心愿,直接打翻在地,打成傻子再说。为今之计,只能请求外援,找一个能够在府中说上话来的人压住景姨娘和刘夫人。
这么说起来,洪夫人自然最好不过。她是大房太太,孙府名义上的主人,对孙淡也是极好,只要她说一句话,别人也不敢硬扣孙淡。
想到这里,孙淡朝洪夫人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下惊动了景姨娘。
景姨娘虽然庸俗龌龊,可并不是笨蛋,有的时候还异常精明。
她冷笑一声:“孙淡你也别想打主意脱身了,我知道你想去洪夫人那里求救,可惜啊,有我等看着,你去得了吗?”
“我说过我要去洪夫人哪里吗?”孙淡学着现代人的方式一耸肩,摊手,道:“你们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姨娘,老实说,你今天来这么一出,我也是没想到。嘿嘿,还能怎么样,既然拿了孙家的工钱,我孙淡也只能把这活干完。罢罢罢,孙淡今天倒了血霉,认命了。等今儿个把这活干完,我就去向洪夫人辞工。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景姨娘见孙淡这么快服输,疑惑地看了孙淡几眼:“老实点,别搞鬼。”
孙淡看她疑惑的模样依稀有些孙佳的模样,心中一动,既然洪夫人是指望不上了,或许孙佳那里会有办法。恩,说起来,孙佳也算是自己的利益共同体,得了自己这么多好处,如今正是她出力的时候。
想到这里,孙淡一笑:“我刚才看洪夫人那里,是在看这河道的走势。疏浚渠道我最在行了,这里是下游。就算把这里的淤泥掏了,一旦桃花汛下来,上游的泥沙也会被水带过来,一样壅塞。因此,治标还需治本,得从上游着手。我想了想,这个河渠的上游闸门处在姨娘院子里,我等从那里开始清理。”
景姨娘听孙淡说要去自己的院子,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可也不惧,难道他还能在那里搞鬼不成。便冷笑道:“孙淡,你想多干活,我也不拦你,这里离我院子也没几步路,走吧。”
说完话,阿贵两个家丁便上前夹着孙淡朝景姨娘院子走去。
“等等,我还没穿鞋子呢?”孙淡叫道,可阿贵二人置若罔闻,就那么挟持着光脚的孙淡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须臾便来到景姨娘院子里。
第六十九章 计较
等走到景姨娘的院子,事实并不如孙淡所想象的那样,一到那里,孙淡这次暗暗叫苦。
原来像孙淡这样的下人平日间也没机会到内宅里来,对里面的建筑结构也不甚了解。在此之前,他只去过洪夫人的院子。洪夫人的院子自然是大气恢弘,但其他院子究竟是什么模样,孙淡却是两眼一抹黑。
等到了景姨娘的住所,孙淡这才发现,她虽然是一个小妾,可院子却也不小。一共两套院落,需要疏浚的水渠在外院,而孙佳则住在最里面的那个小院之中。
这个时候,景姨娘院中的下人们也都起来了,灯点得很亮。那孙桂因为今天要参加院试,起了个大早,连带着丫鬟们也跟着起来侍侯。现在,估计那孙桂已经去刘夫人那里集合,却也指望不上。
即便他现在还在院中,以他的小肚鸡肠,同自己也有过节,只怕还会幸灾乐祸在旁边看热闹吧。前几日,孙淡虽然同孙桂的关系有所缓和,可二人心中的芥蒂依旧根深蒂固地存在。
现在大概是后世北京时间凌晨五六点钟的样子,孙佳估计也在睡觉,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冷的天起来。
孙淡心中大苦,愣愣地站在水渠边上。
阿贵推了他一把,喝道:“读书人,你该下水了。”
他身边的那个家丁也面带嘲笑看热闹。至于景姨娘,则掏出一张帕子铺在水渠边上的一个太湖石上,一屁股坐下去,抱着棒子等着孙淡出丑。
现在是初春,水寒刺骨,孙淡身体又差,让他下水去掏河道,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无论如何,这水是下不得的。
可是,该如何脱身呢?
孙淡心中一急,慢慢提俯下身去,用手摸了摸水面,手指一接触溪水,冷得他一个哆嗦。
“怎么样,很凉快吧?”景姨娘咯咯一笑:“刘夫人说了,这河道你不掏到晌午不许上岸。孙淡,你我本无冤仇,实在是你不该得罪岳哥儿,得罪刘夫人。我劝你,这次事了,你还是从孙府滚出去吧。至于读书考试,想也别想,穷人一辈子都是穷人,也别想着什么出人头地,那不是你的命。”
孙淡哑然一笑:“我是不会离开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