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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大学士-第3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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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再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却不想孙淡却将本官惦记上了,在陛下面前推荐了我,真让人意外啊!”
  “惦记,能让孙静远给惦记上也是一件好事,我就怎么没被人惦记上呢?”付林叹息一声,又压低声音:“下官听人说,朝廷有意将三段河防都合在一起,成立一个总河衙门,编制与布政使司相同。也就是说,河道总督的将由二品大员兼任。”
  付林心中突然一凛,这个消息他也是通过京城的同年得知的。这个政治改革可谓惊天动地,如果三段河防合而为一,就是平白多出一个布政使司的编制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飞冲天。这个夏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南河总理河道,难道就是为将来成立总河衙门做准备,难道这个夏言要大用了?
  如果那样,一个六品的言官突然做了二品大员,那不是直上青云还能是什么?
  听付林这么问,夏言也不避讳。实际上,自从来了南河河道之后,河道衙门里的人对他都非常排斥。河道这种地方,每年都有大把银子过手,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自然不肯让他这个外人来插一脚。而付林在河道衙门里也不受人待见,如此一来,二人倒走得非常近。也许,从内心来说,夏言已经将付林当成了自己人。
  夏言想也没想,径直回答道:“朝廷是有这个想法,其实,这个意见还是孙淡提出来的。孙静远说,河道和漕运本为一体,分成三段不但毫无必要,反人为增加了运转成本。而治河本就是一件需要全国动员的大事,若分段治理,三段河道各自为政,反不利于统筹合作,也多了许多扯皮事情。不如合在一起,也方便河工款项的使用和征调地方人力物力。”
  付林深以为然:“确是如此,这治河吧,还真要个段通力合作才好。若各干各的,反出许多妖蛾子。比如上游要放水泻洪,若下游那边没协调好,一不小心就是一场空前水灾。”
  夏言点点头:“还有,这朝廷每年拨下这么多河工银子,若不成立一个独立的衙门管理起来,经手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人伸手贪墨。”
  正说着话,几个衙役已经将河堤上的几块青石板扒开。
  这一挖,夏言和付林都提起了精神,也顾不得说话,忙走过去在旁边看着。
  本来,按照南河河道的说法,这一带的堤坝都是全青石所筑,可表面上的石板一扒开却露出一层黄土。
  付林吓了一跳,不禁叫出声来:“怎么这样,公文上不是说都是石头吗?”
  一个衙役问夏言:“大人,还挖吗?”
  夏言铁青着脸:“挖,继续挖。”
  按照一般河堤的规格,就算不是全石结构,下面也该是夯土。可说来也怪,衙役的锄头一下去,竟然轻易地挖进泥土中去。只片刻,就在下面刨出一个大坑来。
  这下,所有的人都感觉到问题的严重。
  衙役也都停了下来:“大人,还挖吗?”
  夏言顿了下去,手上抓了一把土,只轻轻一捏,竟捏出水来。
  付林心中有些畏惧,怯生生喊:“夏大人。”
  此刻,夏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狰狞:“这堤坝是谁建的,是谁验收的,又是谁拨下来的款子?”
  “大人……”
  “说!”夏言猛地站起来,劈头就将那团湿泥摔到付林身上:“付林,我记得你是管帐的吧,六十多万两银子的来龙去脉,人工、材料、工期可都是你在作帐,说!”
  付林只觉得浑身冷得像是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可他也知道,此刻若不将事情说清楚,这个黑锅自己可背不动。
  他抬起头,大声道:“夏大人,下官不过就是一个作帐的。河堤是王大人找人来修的,完工之后是甘公公验收的,最后,也是王大人拨的款子。下官本也想过要亲自来睢宁看看,可是,每次一说要过来,王大人总说睢宁这边有他亲自负责,就不用我来多事了。”
  “是王恕和甘必达亲自经手的?”夏言的瞳孔猛一收缩,沉默下去。
  王恕乃是南河总漕接总督河道,四品大员,既掌管南河的河道,又管着从镇江到山东一段的大运河漕运,手握重权。就其风光和权势,比起二品的总督还要大上三分,如今正是夏言这个总理河道的顶头上司。这个王恕已经投靠了黄锦,有黄锦为他在京城说话,如今已深得皇帝的宠信。据说,三段河道统一之后,这个王恕将出任总督河道,摇身一变成为二品重臣。
  至于甘必达,本武宗时司礼监掌印太监钱宁的干儿子,钱宁倒下之后,很是颓丧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攀上了黄锦,如今正在南河漕运南河河道做坐堂太监。
  这二人同黄锦都有莫大关系,寻常人也惹不起他们。
  付林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再乱说话,只默默地站在那里。
  “还挖吗?”衙役们又问。
  “不能再挖了,这堤坝,再挖就要溃了。”夏言醒悟过来,挥了挥手,示意衙役们离开。
  这才问付林:“付大人,本官且问你,如果以现在这个堤坝来看,三十里,所需几何?你是管帐的,又有治河经验,你来说说。”
  付林低声回答:“若仅仅是现在这种模样,最多十万两就足够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另外五十万两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吞掉了?”夏言森然问。
  付林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恕蟊贼,胆大包天,本官当上奏朝廷,弹劾这个贪官。”夏言怒得眼睛都红了。
  “大人,这……只怕告不倒王大人吧?”
  “怎么,你怕了?”夏言冷笑。
  “倒不是,下官只是担心……”付林小声说:“就算大人写了奏折上去,可王大人是黄公公的人,黄公公可是负责批红的。只怕这折子陛下还没看到,就被黄公公给留中了。”
  夏言继续冷笑:“难道我等就什么也不做了?”
  付林心道:这事还真有些难办,能动王恕的,放眼天下只有杨廷和、郭勋等寥寥数人。况且,这官场上的事情,牵藤带叶,到时候牵出了黄锦,事情就麻烦了。
  他不忍心提醒夏言,此刻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声,间或有亮光一闪。
  这片亮光惊动了夏言和付林,二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那到亮光正位于前方十里处睢宁城的方向。
  “搞什么鬼?”夏言心中疑惑,禁不出问。
  可话音刚落,只听感觉脚下一颤,然后就是一阵轰隆的水声从前方传来。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地皮发酥。
  “啊!”付林低低地惊呼一声。
  夏言还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问:“怎么了?”
  付林一张脸白得像是死人:“溃堤了!”
  “什么!”
  “溃堤了!”付林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这一年,三个瞬间
  御花园。
  张贵妃痛苦地大叫着,她翘起上身,浑身都是热汗:“本宫要死了……我要死了!陛下,让陛下来!”她一只手使劲地抓着张蔷薇的手,疼得张蔷薇满眼都是泪水:“贵妃娘娘,你可要忍住啊,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行,我要死了,我要见陛下。”羊水已经破,赤裸着下身的张贵妃就那么摆在床上,身上的皮肤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
  两个宫女大声尖叫着,已经惊慌失措了。
  陈洪走上前去一人给了她们一记耳光:“安静,惊扰了娘娘,要你们的命。”
  两个宫女吃了耳光,这才安静下来。
  陈洪问接生的嬷嬷:“如何?”虽然这么问,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张妃的产道。
  接生的稳婆也是急得汗水不住往下滴:“回小公公的话,胎位倒是正的。只不过贵妃娘娘已经疼得没力气了。这不用力,孩子就生不下来。”
  太监没有性别,宫里的人也不拿他们当男人看。陈洪平日虽然在司礼监听差,可也负责张妃的日常起居。
  张贵妃平日里更衣洗浴也不让他回避,有的时候甚至还让陈洪帮着搓背。因此,被他这么看着,张贵妃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只不住大叫:“陛下,我要见陛下。”
  陈洪:“娘娘,陛下事务繁忙,不会来的。再说,这种血光之气若冲撞了陛下,却是我等之罪。娘娘,用力,用力,不用力孩子就下不来。”说完,他将手一伸放在张贵妃嘴前。
  张贵妃一用力,使劲地咬住了。
  “哇!”一阵清脆的婴儿哭声响起。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接生的稳婆惊喜地叫出声来:“是个皇子,是个皇子!”
  “陈洪,真的是皇子吗?”张贵妃失去了力气,只虚弱地问。
  陈洪有仔细地看了一眼,瞳孔一收缩:“回娘娘的话,是个皇子。”
  “终于生下皇子了!”张贵妃哀哀地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陈洪的右手已经被张贵妃咬烂了,可他依旧神色不变地走出屋子,一抬手,就有两个太监走过来:“见过陈公公。”
  “你们二人去太后那里报喜,我去西苑见陛下。”
  ※※※
  玉熙宫。
  嘉靖帝正盘膝做在蒲团上,眼睛似睁未睁,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内阁的几大辅臣都来了。
  连日大旱,空气干燥得仿佛在燃烧。
  内阁首辅杨廷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六十来岁的阁员,什么话也没说。
  那个六十来岁的阁臣看起来非常精神,眼睛里全是犀利的光芒,他大力地摇晃着手臂,朗声道:“杨阁老,如今,淮南江北大旱,所谓久旱之后必有大涝,我等要早做准备为好。可以,一说到钱,户部的人就推三阻四,一毛不拔,难道要等淮河一带大灾之后起了民变,才肯拨款吗?如今,正是准备钱粮赈济灾民之时,可首辅你却要整顿河工,未免有些离题万里。”
  杨廷和还是没有说话,倒是他旁边的一个阁臣蒋冕忍不住说话了:“杨一清,你不分管户部,国库的那点家底子你又知道多少,今年太仓才收进来多少银子,处处都在伸手。我也只能雨露遍撒,一家分一点,不至于饿死就好。”
  没错,刚才不住挥动手臂大发雷霆的正是新近入阁的阁臣杨一清。如今,蒋冕年纪也大了,让杨一清入阁,估计朝廷也有让他接受蒋冕所掌管的户部的意思。可他还没有掌管户部,就对国家财政指手画脚,让蒋冕心中颇为不喜。
  听到蒋冕着番话,杨一清也是面色一变,冷笑:“国库的银子自然要用在要紧之处,蒋相到处乱用,家家有份,只怕什么事情也办不了。”
  “行了,都别吵。”杨廷和见这两个阁臣闹得实在不象话,打断了他们的话头,淡淡说:“其实,整顿河工也是为赈灾做准备的。大运河乃是南北交通枢纽,将来减灾抗灾的所有物资都需要水路转运。可如今河道和漕运人浮于事,效率低下,也到了不得不整顿的时候了。”
  大概是看到杨一清面上忿忿的表情,杨廷和又将手往下压了压:“杨相,你大概是想着上个月解送到南河河道衙门的那六十万两银子吧。其实,睢宁那一段河道念久失休,若再不整治,只怕会酿成大火。因此,去年夏天我就让两江先借支了六十万两给他们,如今也到了把钱还给人家的时候了。你也别眼红,那钱可不是国库的。而是房山织造交的税款,你真要闹,难不成还找孙淡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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