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你的温度-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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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时会一片寂静,烟囱上方却总是缠绕着很黑很黑的云朵,那里是月光也照不亮的地方,像是无数从里面爬出来的黑东西坐在云端俯视众生乱像。
裴尔的嘴唇抖的说不出话了,火葬场,那是火葬场的烟囱!
原来已经到了南市边缘,到了火葬场的位置,父亲就是在那火化得,从那根烟囱里魂飞魄散,世上就再也没有他那个人的,这里离西山公墓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裴尔一脚踩空,背朝里栽进一个深坑,坑不大不小,刚好容纳她整个身体,她躺在冰冷的泥土里,视线里出现一个长方形的空白天际,那个烟囱迎面倒下,变成棺材盖,砸向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凄厉的嘶叫,天毁了,地灭了,慕杨也没了,自己也进棺材了!
于是,世界安静了。
52、你就要走了吗?(二)
时间如果能向小说里那样只需简单的几个字,几分钟,几个小时,甚至几年都能过去,那世上什么样的艰难的都能熬过去的。而现实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真真实实的存在的,慢慢的像在她身上划过一刀又一刀的痕,在慕杨身上时间就是流去的那一滴又一滴的血。
裴尔从坑里爬出来,其实上已经看不清方向,天太黑了,泥土太黑了,火光燃烧的亮光中她看到自己距离慕杨只有十米不到,车子翻在那,烟气直冒,车头插着的那个人面目全非血水横流,染的油菜变成红混合着未融化的雪,画面艳丽。
她跑过去,认不得那个人,也没有被他的样子吓到,只寻找自己要找的人,她往驾驶座上看,那里慕杨黑色大衣的衣角从压的变形的车底下露出来。
“慕杨……”她颤抖着嘴唇跪在那方,匍匐在地上向车里看,抓着他的衣角,根本看不到人。
被压的死死的。
玻璃碎片散落满地,她的手下有血淌出来,汩汩而流。
“慕杨……”她喊他,“我是尔尔,慕杨,你听的到吗?听到我说话吗?这里很黑,我看不清你,我知道你能听到的,你动一下,让我知道你的情况。”此时此刻,除了瑟瑟发抖的心跳,她的思绪异常清晰,理智非常。
茫茫油菜田里,无声无息。
远处高架上警笛声嘶鸣,救护车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
裴尔在他们赶到前用玻璃片挖着慕杨身下的泥土,企图腾出空间让他受到车身的压力变小。动作间,她喘出的气变成白雾,沾染了她的睫毛,眼睛里晶亮异常,带着不顾一切,誓不罢休的果决目光。
不管发生什么,慕杨就在她身边,她要做的事有很多,但绝不是哭。
*****
“喂?”裴安然正和他儿子在床上玩着骑大马的游戏,手机拿起来的时候,小家伙抢他的手机,以至于他没听清对方紧绷着的语气里说了什么。
“王熙,把你儿子抱走……喂?宴清……你说说什么!?!”他翻身而下,往门外奔,经过客厅的时候裴妈妈正在端菜,问他去哪。
“你去哪,尔尔和慕杨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只脸色苍白应都没应一声,出了大门,一辆黑色的车辆划过来,裴安然上了车,车子像箭一样从万家的灯火里穿出去。
高架桥全面封锁,农田里一片吵杂。
裴安然赶到的时候,救护人员刚下了田,他奔跑着过去,他的妹妹正趴在地上,双手握着一块玻璃在驾驶座的位置下挖着泥土,玻璃片刺破了她的手,鲜血淋漓,她挖出一个小坑,给慕杨一点点的减压空间,可是挖着挖着,小坑里流满了鲜血,像是小河,从黑色的大衣衣角里流出来,浸湿泥土,一股血腥味。
救护人员要启动翻倒的车,她抓住他们的手,“你们轻点。”
裴安然一把抱住妹妹,那个单薄的身子就被他带着退出事故圈,“他们都是我医院的朋友,你放心。”
“恩。”裴尔任他给自己的手止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辆倒翻的车子。
车子翻开,慕杨从里面抬出来时,十分的难看。
脸上看不清原貌血迹满布,头发全都被血染湿了,腹部的大衣也是更深的黑色了,带着血迹浸染的沉重黑。护士把他的头全部包起来,血染红了纱布,慕杨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南市的主干道救护车嘶鸣着而过,声音哗哗的听的人心颤,几个月前,父亲也是被这样的声音催促着送进了医院,几个月后,裴尔又坐在了救护车内,满车都飘散着慕杨流出的血的腥味。
窗外灯火一切如常的璀璨,这是南市,家的概念顿时被她的泪水淹掉。
*****
医生白色的大褂衣角和他们跑动的双腿不断的在裴尔眼底晃动,她也随着他们跑,直到抢救室的门口,裴尔放手,慕杨哗的一下就被推进去了。
“家属赶紧来签字!”护士在外面喊。
“我在!”裴尔猛地的转身,去护士台,没看上面写什么,直接签。
慕杨这个样子还需要看什么呢,抢救最重要。她一直很清醒,没有崩溃,还准备保持着更高度的清醒去应对接下来需要她做的事。
可是字一签,什么事就没了。
慕杨在里面,她在外面,仅隔着一道门。
等待,是如此的心颤。
医生每出来一次,她就走上去,问,“他怎么样?”
护士急急推开他:“还不知道。”
又出来一个的时候,她再问,“他怎么样?”
“不好。”
医生嘴里的不好,比正常人的不好曲折婉转一千倍,裴尔瞬间跌下谷底的心脏比她的大脑更先理解里面的意思。
她愣愣的站在那,眼睛一片呆呆的。
走廊来了很多人,她转身的时候看到母亲悲痛万分哭泣的脸,裴妈妈扑到她身上,嚎啕起来。
“我们母女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才送走你爸爸,慕杨又这样,造了什么孽啊!”
裴尔一听这话,眼眶红了,泪珠子掉了几颗下来,伸手拍着母亲的背,语气无比坚韧。
“不要哭,慕杨没事,我相信他,他答应我的,以后再也不会抛下我,我对他有信心。”
******
裴家的人全部守在手术室门口,北京慕家也通知了,他们正在南市的路上。手术在五个小时后还在持续,由最先的慌慌忙忙,变的从容有序,有条不紊,漫长的等待里,大家甚至都能记得护士的长相和穿着了。
裴妈妈眼眶发红,“尔尔,你饿了吧,想吃什么,叫你嫂子给你送来?”
裴尔想想的确饿了,于是点点头。
等饭菜送来,是她喜欢的土豆炖排骨,她吃了几口,只觉得吃不下去,只能一口一口的吞,吞了几口,嗓子疼。
“真的吃不进去?”裴妈妈担忧的看着她,多希望她多吃几口续点体力,来的路上,慕杨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想到此,她掉下了泪。
“妈,别哭。”裴尔不想让母亲哭,她始终相信慕杨还没有坏到大家都要用哭泣来排解悲伤的那种程度,相比那个,慕杨的情况好多了,“我们在外面等,慕杨不会出事。”
裴母望着她,含泪点头。
裴尔勉强给她一个微笑,然后吃饭,即使吃不进去,她也必须要吃。
***
凌晨两点,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焦急等待的裴家人都一拥而上。
“家属请跟我来办公室。”
裴安然来不及看慕杨的情况紧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医生,什么情况,有事吗?”
“颅内出血严重,压迫大脑,手术前已经没有呼吸,经过抢救,呼吸有了,但很微弱,我们不得不终止手术,再继续下去,病人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裴安然不愿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医生却看着他,那么的无奈还有抱歉,他心冷,想到裴尔呆愣愣的样子,他暴躁的捶在桌面上。
“没有希望吗?你们现在不能做什么吗?!”
“先观察。”大夫的停顿了下,后面的话显得有点无力,“如果他的身体各个方面允许,明天会安排一场手术,降低颅内压。”
“这样就有救了吗?”裴安然知道自己问的很白痴,以他的阅历什么样的血腥没见过,慕杨这样的,不用来医院,从车底抬出来的那刻,后果会怎么样他都一清二楚了,医生接下来的话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字不露的说出来。
“活下来的希望不大,我们只能尽力,家属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裴安然面色煞白。
******
慕杨从手术室出来,裴尔双腿发软的倒在座位上,把他从车底下抬出来,浑身是血看不出人形的那会她都没此刻绝望过。
那时候是血肉模糊,心里知道不好,伤的重,可是那么浑浑噩噩的期待的进医院就能抢救,而现在,他的样子则清晰的苍白透明的骇人,如一张白纸展现在她眼底,伤的多重,看的是那么清楚。
只见白色的床榻上,慕杨几乎也是一道白。
纱布包满这个头部,没有空隙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耳边只剩青色的发根;腹部裹了比上次的刀伤厚实一倍的纱布,具体什么伤,医生说是肋骨断裂,插入肺部。身上大面积的擦伤,虽无大碍,却让看到他的人心里承上一记重锤,可见车祸的那一瞬间,现场是多么惨烈。
他上半身被白色纱布占据着,大冬天只有一层薄薄的被子搭在身上,皮肤像是被酒精洗过,变得透明,嘴里的氧气连着床头那台冰冷的机器,他的眼睛闭着,不再睁开,全都是白,裴尔看不到其他,连他长长地睫毛似乎也变白了。
裴尔心痛的吞咽下自己的呼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换气,坐在他床边,冷得四肢全部都在抖。
“慕杨?慕杨?慕杨……”
他不回话,也不可能回话,呼吸都涣散的,光裸的胸膛慢慢的,极慢的起伏着。裴尔摸他的手,冰冷冰冷的,手也是苍白的。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苍白,没有一处能叫她看的,没有一处不叫她流泪的。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泪流满面的看着裴安然,哭的哼哼的,“医生怎么说?严重吗?刚才的手术成功吗?”
裴安然静静的看着她,声音低哑,“没有什么成功不成功,只是依照步骤取出血块,现在是重度昏迷,明天早上还要做一场手术。”
“我知道,以前我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和我说过,取出血块,然后慢慢恢复,是吗?”
裴安然心疼的揪了起来,摸着她的头,想说,他和你不一样……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对她点了下头。
裴尔立刻破涕而笑了。“明天手术是吗?好,一定能成功的。”
谁也说不准。
裴尔却总是这么肯定,这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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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阳光耀眼,是个极好的天气。
何跃坐在外面的走廊,哭肿的眼眶里没有泪水了,钟澜之前一直在季城办公,得知出事后,和她一起昨晚就来了,凌晨四点,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何老叶子还不知道,没敢通知。
裴尔也不知道。
她站在ICU外,隔着玻璃外看着里面的人,满心期待的等待第二场手术到来。
医生护士从她身旁的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