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阙虹飞(全本)-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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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幸会落坐,肥胖商贾忽高声唤道:“王二。”门外应了一声,掀帘走入方才门外所见之獐头鼠目汉子,躬身笑道:“周老板何事吩咐?”
“怎么黛萍姑娘不见?”王二谄笑道:“邻室的燕达官坚留不放,小的也无办法,可否请芙蓉姑娘先陪一会,待小的再劝燕达官……”
周老板眉头一皱,挥手忙道:“好,好,你赶紧去办,免得我等久候乏味。”
王二忙不迭的答道:“少的遵命。”
忽闻邻室丝竹弦管扬起,八音齐奏,一个歌声和起:“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倚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列,此外不堪行。”歌声曼妙宛转,悦耳清脆。
邻室忽轰然道一声:“好,只是太凄凉,黛萍姑娘再唱一个如何?”
丝竹弦管又起,歌声顿扬:“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可寻。”
宠亮大笑扬起道:“黛萍姑娘该罚,此歌更凄凉之极。”
突然,邻室气氛一变,只听大喝道:“王二,你又来噜嗦则甚?”但听王二低声下气,委婉陈词。
一个巨掌击桌,叭的一声大震,冷笑道:“何物周显达,满身臭铜气,竟能在翠华院中颐指气使,大爷不信他有三头六臂。”王二闻言不禁色变。
门外突掀帘闯入一个紫酱蟹脸长衫老者,年约五旬上下,目中神光电射,冷笑道:“那一位是周显达。”气势虎虎,似择人而噬。
接着门外又走进三人,其中一人正是燕飘萍,一眼瞥见中年儒生,忙道:“韩师叔,都是自己人。”急趋向中年儒生笑道:“闵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京师一别,倏已三载,令尊令堂可好。”
中年儒生莞尔一笑道:“好说,托庇躯体康健。”
燕飘萍向蟹脸老者笑道:“师叔,这是闵解元,京师旧识,好客轻仗,有孟尝之风,虽他不擅武功,但雅爱结交江湖朋友,小侄数次仗他解救困厄。”
中年儒生正是奚凤啸,从燕飘萍口知此人姓韩名蔚廷,武当名宿乃掌门人师弟,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为人不羁,性喜狎玩,但性情最暴烈易怒,却在不动怒时又极平易和善,诙谐有趣。接着香风一闪,门外婀娜走入一个天香国色的丽人,瓜子脸庞、眉若远山,秋水双眸,珑鼻樱唇,肤白如玉,穿着—袭杏黄色衣裙,更显得姿容绝丽,沉鱼落雁。
奚凤啸暗诧道:“色栏院怎有此绝色。”不言而知是翠华院花魁黛萍姑娘。更奇的是黛萍姑娘不带半点轻佻妖治,神似大家风范,出污泥而不染,尤其难得。
燕飘萍与奚凤啸比邻而坐,低声道:“注意韩蔚廷。”
奚凤啸闻言就知燕飘萍已心疑韩蔚廷必是森罗宫爪牙,暗暗点头。因他为治疗陆骥伤势,耗费相当时日,而独目天尊苏琮却不能不返转森罗宫,庞镇寰密诣仅传令各地分舵,但庞镇寰行事极为诡秘,分舵所在地连森罗宫职司坛主堂主均不知情,自然潜伏在各大门派卧底之人更不知情了,所以,一俟陆骥伤愈,即匆匆赶来。当然,庞镇寰自有海底名册,无疑的藏于秘处,他临行之时,严命苏琮搜寻海底名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此刻,黛萍姑娘找来姐妹四人,猜酒行令,一会儿之间,满室生春,洋溢户外。黛萍姑娘忽向奚凤啸嫣然—笑,莺声道:“闵大官人,贱妾耳闻闵大官人书画称绝,可否……”
言犹未了,周显达已白哈哈大笑道:“一夕之欢,何求不得,看来闵老弟是难以拒绝了。”
黛萍姑娘闻言陡地绯红双靥,羞不自胜,低垂螓首,纤指拨弄罗带,嗔道:“周老爷子,怎么取笑贱妾。”
燕飘萍道:“黛萍姑娘守身如玉,难道闵解元人中龙风,竟不值一顾么?”众姐妹吃吃窃笑,黛萍愈列娇羞低首。
奚凤啸微微一笑,缓缓离座走向席旁书案,磨墨濡毫。黛萍与芙蓉展开宣笺,奚凤啸挥毫书下一阙「浪淘沙」词并一付联仗,文词并茂,笔力遒劲字追魏碑,不禁相顾赞美。
鸨儿趁机入求墨宝,奚凤啸慨然应允,笑道:“在下但求悬于中堂,姿添色不少。”即席书就一联,亦谐亦庄,云:“小住亦佳,得小住,便小住。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众人不禁捧腹大笑。黛萍诸女靥泛红晕,低啐了声,妩媚一笑。
众人又再入席,殷殷劝酒,不觉月上中天,均呈醉意,忽见王二匆匆奔入,附着韩蔚廷右耳低声道:“洛阳武师万呈详求韩老爷。”
韩蔚迁双眉浓皱道:“他无端结怨,树一强敌,相求老朽助拳,老朽业已拒绝,怎么又来纠缠。”说着离座立起,拱了拱手道:“老朽去去就来,暂时失陪。”说着与王二出室而去。
燕飘萍忙向奚凤啸使一眼色,奚凤啸故作惊讶道:“万呈祥么?在下与他有旧,萍水故人过,相得乐何如。”说时亦转身步出屋外而去。
韩蔚迁疾掠出门首,即见一人低喝道:“请随我来。”这人陡的拔上屋面,韩蔚迁如影随形跟去,两人身似淡烟般,眨眼身影如豆。却不料另有一条黑影身法快极,超越两人之前,一晃而隐。
两人先后到达城垣上,月色光茫下映着那人是一矮小面目阴冷的老者,道:“老朽曾到韩兄府上,闻知韩兄在谷城翠华院中留连忘返,是以老朽急急找来。”
韩蔚迁面色一变道:“柳堂主是否奉总瓢把子之命而来。”
“正是。”老者答道:“总瓢把子命韩兄接掌武当。”
韩蔚廷大惊失色道:“武当玄门正宗,例不传俗家弟子。”
“总瓢把子令出如山,决无更改之理。”说着授以一封火漆密缄,道:“依计行事,水到渠成。”
韩蔚廷脸色凝肃,拆开密缄就着月色之下详阅,不由脸色大变,摇首道:“三日前若依计行事,掌门之位必可顺理成章取得,但如今情势在变。”
“什么?”老者疑道:“总瓢把子算无遗策,料事如神,除非走漏风声……”
“且慢。”韩蔚廷似悟出其中大有蹊跷,冷笑道:“前日清晨,掌门人忽宣称闭关潜修一宗武功,命十三剑手守护紫竹轩,非召莫入,难怪燕飘萍这两日紧缠着韩某不离,莫非森罗宫内藏有奸细不成?显然掌门人得知风声弄此玄虚?”
柳姓老者心神一震,道:“倘如韩兄所测,那燕飘萍定暗蹑而来。”韩蔚廷暗觉有理,四顾一望,只见月色凄迷下,虫声唧唧,并无丝毫可疑迹象,忖道:“是我推想错了么?”
柳姓老者道:“老朽要赶往嵩山,转回时顺祝韩兄接掌武当十四代掌门之尊,韩兄速回翠华院,免人起疑心。”
韩蔚廷拱了拱手道:“柳堂主珍重。”两臂一振,冲天拔起,落几五丈外屋面上。
柳姓老者正待离去之际,耳边忽生起一个低沉的冷笑,不禁魂飞胆落,只觉右肋一麻立即昏迷倒地。韩蔚廷返转翠华院,只见燕飘萍正搂着一名叫梨芳的女子,醉眼模糊,紧偎着腮,胡哼小调,不禁一怔,沉声道:“燕师侄,速随老朽赶返武当,迟则无及。”
燕飘萍一闻此言,吓得酒醒了大半,推开梨芳一跃而起,道:“师叔这是何意?”
韩蔚廷厉声道:“森罗宫主者已遣出高手多人,日内即将攻山,你我如不赶回禀明掌门戒备应敌,武当恐遭屠戮。”燕飘萍骇然变色,道声失陪,偕着韩蔚廷离去。
武当山静谧清幽,唯闻悦耳松涛,缭绕钟声,举山不见一个道侣,迹象似异乎寻常。紫竹轩外守护着十三名剑手,按十三奇门之数横剑站在碗大实心方干紫竹林内,面色凝肃,眼色各异。这十三名剑于年岁约在二十四五岁,均经过掌门人梢心挑选根骨上乘者传以武当绝学,个个太阳穴隆起,目光如电,一望而知武功已臻化境。
忽见一个蓝袍年青道者长剑振腕一挥,吐出九点寒星,沉声道:“什么人胆敢闯入紫竹丛林。”
只听韩蔚廷语声道:“老朽韩蔚廷,有紧要大事须禀明掌门人。”说时林外身形一晃,韩蔚廷堆着满面笑容走入林中小径。
蓝袍年青道长也不恭身行礼,道:“原来是韩师叔,掌门人命弟子等守护在此,非掌门入宣召任何人不得放入,韩师叔请回吧!恕弟子无礼了。”
韩蔚廷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老朽如非紧要大事怎能妄入,凭你也敢拦阻老朽么?”蓝袍道者默然不答,目光凝注着韩蔚廷,蓄势戒备。韩蔚廷见状知不动武是不行了,伸手解开腰间锁结,抖腕霍地亮出一杆九节钢丝软鞭。
蓝袍年青道者冷冷一笑道:“韩师叔,你胆敢不遵掌门之命么?”
韩蔚廷沉声道:“权衡轻重,不得不尔,静玄,你以小犯上,就有一项死罪。”说时一招「金龙剔甲」挥出。招沉力猛,鞭势如山,满空银光鞭影,罩袭静玄道人而去。
静玄冷冷一笑,振腕倏出三招,洒出一片寒星。鞭剑相接,一串金铁交鸣响起,蔚廷只觉软鞭被震了开去。韩蔚廷不禁大骇,已知掌门人这么些年来,韬光养晦,不问外事,苦心调教十三剑手就为着解救武当目前灭门之祸,暗道:“天数如此,人力岂能挽回,掌门人,你太痴心妄想了。”手中已疾出九鞭,风卷云扫,雷霆万钧。
要知韩蔚廷乃武当名宿,掌门师弟,本门绝学已臻化境,静玄怎可抵敌,但静玄所展剑式并非玄门正宗,僻奇诡异己极,韩蔚廷鞭势悉被封向外门。究竟韩蔚廷乃是武林高手,投身森罗宫已多年,旁门奇学兼蓄渊博,鞭势突变,辛辣进攻。
此刻,四条人影疾闪而至,各立方位,展开五行剑阵,寒光电奔,配合严谨,逼得韩蔚廷守多攻少,韩蔚廷不禁凶心大发,左手暗扣着九颗子母连珠飞弩,食指拉弦,欲趁机发出。
蓦地,紫竹轩内突传出武当掌门语音道:“师弟,是你要见贫道么?他们奉命拦阻,不可怪责。”静玄五人闻声立时收剑即退。
韩蔚廷不知怎么暗中打了一个寒噤,神情一凛,道:“小弟本不敢违命,怎奈情势危急,必需禀明掌门指示机宜,不得巳为之,乞掌门人恕罪。”
“师弟进来。”韩蔚廷收鞭系腰,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慢步走入紫竹轩内。
轩内仅摆设一张栗木胡床,武当掌门跌坐其上微笑道:“师弟你说情势危急何故?”
韩蔚廷道:“森罗宫老贼已遣高手多人,分兵三路,攻向本山,据报夏口已发现森罗宫党徒形踪,如不预为筹计,只怕覆巢之下并无完卵。”
武当掌门人微笑道:“师弟,你怎消息如此灵通。”
韩蔚廷不禁面色微变,左手姆指已捏破森罗宫秘制毒弹,室内立时弥布着一重无形毒烟,口中答道:“此事江湖上巳无人不知。”本意武当掌门此刻已筋酥骨软,武功尽失,那知武当掌门倏然面色一寒,发出一声冷笑。
韩蔚廷不禁大惊失色,右腕一抬,三支铁翅蝙蝠将出未出之际,忽见武当掌门面色惨变,身形摇摇欲倾,喃喃出声道:“孽障,孽障。”显然毒性已发,额角沁出冷汗如雨。
韩蔚廷此时脸上现出得意笑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