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侯-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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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时辰,三十多里的鏖战。宋人的攻势由狂烈到谨慎,再到此时双方如下棋一般的稳扎稳打,林仁肇能够明白,这个时候的潘美恐怕才是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厉害,同时也获得了对方的尊重。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
……
金陵。
火光之中,巨大的地图上标出了北地的局势,在宰相韩熙载和国师楼炎明首次达成共识的情况下,李煜与大臣们聚集一堂。楼炎明、韩熙载、王东阳、徐铉……甚至是已经在家中看似不怎么管事,在叶尘暗中授意下一手建立平安钱庄,一心赚钱的李从善,此时都已经坐在了房间里的角落里。
“无论如何,宋国两支军队军势已明,他们分北、东南两路来攻,虽然来势汹汹,东南常州和信州已失,但赵赞兵力有限,而我们的防御也是足够的,在东路,我们有各类军队二十多多万,是赵赞三四倍。而在北边本来有林仁肇统帅大军坐镇,是不会出大的问题,只是那华夏卫府竟然能够在大江上架设浮桥,结果宋军轻松过了长江天险,不过北边从池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看,林帅带大军此时应该已与潘美接战,以林帅率领我朝最强军的实力,断不至一触即溃,臣推断,他们必能坚守池州一线,只要林仁肇不败,我唐国便能巍然不动……”
此时房间里,指着地图说话的,乃是向来以知兵著称的宰相韩熙载,他说得一阵,脸色稍微好看一些的李煜才开了口:“林仁肇乃孤之忠臣良将,他练兵数年,必不会使孤失望。”
在使用林仁肇的问题上,一直以来,不管是韩熙载,还是楼炎明,亦或者李煜本人,都是最大的推力,说实话这几年没少给林仁肇加官晋爵,有时李煜不想,楼炎明和韩熙载都要全力推动。李煜和南唐各派系大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林仁肇是唯一能够抵挡宋军之人,是南唐最后一线希望。
此时韩熙载和李煜与其说是笃定,不如说是在强调自己的眼光,或者说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诉诸于口,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楼炎明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那副地图,说道:“国主,如今林仁肇在池州一战的胜负实在是太过重要,所以老衲建议国主千金买骨。”
他顿了顿,随后道:“如今宋国已经撕破脸皮对我朝开战,国主便已经不是国主,而是我南唐皇帝,而只要林仁肇能够守住池州一线,陛下便要给他最大的封赏,即使封其为王,将池州一带,悉数与他,使其为陛下世世代代,镇守长江天险……”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东阳等好几个人都已经站了出来大叫不可,但韩熙载眼睛一亮,挑了挑眉毛,断然说道:“亡国在即,有何不可。尔等若是能够将宋军打退,陛下也会给尔等封王。”
宫殿之中,李煜眼看国师和宰相都这样说,猛地挥手:“国师和宰相言之有理,孤……朕意已决,便要给林仁肇这样的赏赐!你们给朕好好议一议,明日便要将圣旨发出去!”
……
……
同样的夜色里,池州外长江岸畔,十数万大军战场厮杀持续了五个时辰。军阵侧面,出现了变化。
这悄然出现的变化,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令得作战的双方,都有点始料未及、不明所以。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犹如巨大的堤防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老鼠洞,然后自然轰然的崩塌了……
变化悄然出现的那一刻,对面的宋军本阵中,潘美正在与诸将说起林仁肇,对于林仁肇竟然拥有如此排兵布阵能力,他们也是极为意外的。
“先前听说祥符郡王殿下以秀才陈青的身份将林仁肇戏耍团团转,所以有些轻视这位老将,却没有想到这次林仁肇能给本帅如此大的意外……呃……”潘美正神色略有些凝重的说着话,陡然皱起了眉头,黑暗中,他将目光望向战阵的一侧,举起马鞭,“那是什么……林仁肇又在打什么主意?”
旁边部将也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后撤?还是重组攻击?”
“传令东北面曹玮和杨廷军,放慢速度,往中军所部集中,不许冒进、严防有诈!快!”
随着潘美的下令,传令兵飞驰而下,火箭升上夜空,整个宋军本阵在紧张的气氛中更为喧嚣的运作起来。
而在对面,林仁肇望着那侧翼的情况,陡然间下意识的策马奔出了几步,然后停下:“怎么回事!为何后退!”
“是徐将军和杨将军所部的一部分……”
“我知道是徐耀星的人,他们之前在攻打池州时有所损失,并且没有好好休整,我也一直让他们在侧面打秋风,只做小打小闹的佯攻,只是为何要撤……传我命令,让他们向前……死都要给我向前,绝对不可后撤。”
第562章 兵败如山倒
这忽如其来的诡异状况令得林仁肇措手不及,他根本想都想不通徐耀星和杨家伦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部将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战场极大,又是夜晚,等到看清楚变化的时候,东北侧翼的近万军队已经退后、撤出好大的一片低谷,宋军似乎也吓了一跳,他们的队伍就在那后撤军队的前方聚集、惊疑不定地沉默着。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无数的命令与意志,冲过混乱的战场上空。
宋国吹起了号角。
然后,潘美一声令下,宋军骑兵照着后撤的军队,直冲而下!
如同潮水般的溃败开始在战场一侧出现。林仁肇麾下的骑兵从侧翼穿插而上,试图挡住宋军的攻击。然而崩溃已经形成。林仁肇的本阵朝着这边疾冲而来。同时发出命令,试图令自己的队伍与徐耀星、杨加伦两支溃兵的队伍拉开距离,重新组织起严密的防守,却仍然为时已晚。溃败的军势与自己直属的部队已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一片山崖的崩塌,逐渐化为半座大山的崩解。
无数尸体顺着池州外大江而下,夜空中流过火光,剩下的便是不断的整军、不断的厮杀了。对面,已经鏖战一天的宋军再度恢复了怒涛一般的攻势,朝着还未崩溃的一半南唐大军碾压过来,林仁肇只是下意识的挽住混乱的阵势,带领着军队朝着采石矶自己大本营溃败而去。他一直担心楼炎明或者韩熙载这些人会从后方给他带来麻烦,但却没有想到首先“出卖”他的,竟是他麾下一手调教提拔起来的心腹部将……
……
……
天蒙蒙亮,无数的溃兵涌入采石矶军寨的大门,刚刚从国主恢复帝位的李煜从金陵派过来进入军寨等着宣旨的钦差王靖站在不比寻常城墙低的寨墙上看着这一幕,整个身体都已经冰冷起来,随着后方林仁肇统领的直属军队进入城门,宋军如潮水而来,冲向这座林仁肇经营十数年的军寨。
采石矶即是林仁肇麾下十万兵马本部驻扎之地,同时也是一个重要渡口,另外此地商运发达,与荆湖地区的商贾往来密切,除了军寨所在,其它地方倒也不禁行人旅客,如今平素虽有驻军,但是论起风景来,采石矶突兀江中,绝壁临空,扼据大江要冲,水流湍急,地势险要,素有“千古一秀”之誉,比燕子矶更秀丽一些。更因李太白在此醉酒捉月,落水淹死的故事,更增几分让人寻幽访胜的神秘气息。
采石矶军寨城门随着唐军进寨,轰然关上,潘美带大军也没有冒然逼近军寨,在军寨外数里处一座峡谷口处停了下来。眼见自己一方兵马厮杀一天,刚才又急追近百里,期间没有休息一刻,也是疲惫不堪,便下令在原地安营扎寨,派出警戒、暗哨、游骑防止采石矶军寨中唐军派兵袭营。
潘美目光扫过四周地形,最后定格在一侧陡峭的山坡上,然后下马带一队亲兵爬上了山坡顶上。放眼看去,即见平地拔起的牛渚山。此山西北方向面临大江,三面为牛渚河环抱,犹如一只硕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间林木葱绿,蔚然深秀,西麓突兀于江中的悬崖峭壁就是著名的采石矶;西北临江低凹之处,人称西大洼,北边山脊梁叫蜗牛尾,山势险峻;南麓林木葱郁,亭阁隐隐。
为凭吊李白而建的谪仙楼就在牛渚山翠螺峰上,登楼而远望,面临浩荡长江,背连翠螺秀色,浓荫簇拥,环境幽雅,令人心旷神怡。
潘美四下观望一番,只觉此处北边江水湍急,水路难攻,南边也就是宋军此时所在峡口,同样易守难攻,军寨内南唐军队仗此天险足可以一敌万,不禁暗暗心惊,皱眉思索破寨之法。
军寨内,城门关上之后,王靖跑下去,在混乱的军阵里找到了林仁肇,只见后者身披大氅,手持钢刀,半身是血,目光之中布满血丝,犹如要择人而噬的猛虎。王靖虽然是钦差却不敢有丝毫问责和埋怨,简单交待清楚自己来的目的,也不宣旨,一边直接将圣旨拿出递给林仁肇,一边将圣旨内容简单说给林仁肇听,最后又补充道:“林帅回来就好,林帅回来就好,只要有林帅在,我们便能挡住宋军……只要宋军退了,林帅便可封王。”
林仁肇已经从马上下来,扭头望着他:“封王……哼!你不问我为何败了?”
“不管为何败了,只要能汲取教训……”
“我却很想知道我为何败了!”林仁肇吼了一声,“你是代表陛下的钦差,你随我来!我们去问!”
他猛地转身,领着亲随众将往内寨走去,下面将官不用林仁肇多吩咐,已经开始自觉的指挥士兵到军寨城墙上守卫,眼见寨外宋军并没有立刻攻打军寨,唐军也是松了口气,刚才唐军逃,宋军追杀,唐军可是死伤不少,加上之前两军对阵时死伤,以及一路被冲散逃散的,刚才进寨人数只有四万人左右,再加上同一时间从水路上撤回的近两万水军,加起来还有六万人。实事上若非是唐军熟悉地形,损失只会更大。
王靖跟着林仁肇朝前走,心中叹息连连,不多时,到得内寨一侧的校场大营,这边是徐耀星等人的驻扎之地,营地中的守卫明显有些戒备,有人迎上来试图阻拦,但面对林仁肇却根本不敢丝毫妄动,林仁肇也根本不予理会他们,身边的人已经冲上去制服对方,不一会儿,队伍如潮水般的压进去。
营地中央的那片校场上,徐耀星、杨加伦两名将领明显是在等着他的到来,林仁肇径直朝着两人走去,徐耀星和杨加伦刚向林仁肇单膝跪下,刚要张嘴说什么,林仁肇已经两脚踹在两人的脸上,打趴在地上,徐耀星抬起头又要说话,林仁肇走到他面前又是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徐耀星和杨加伦的亲兵和心腹剑拔弩张,然而在林仁肇的威压之下,无人敢有丝毫异动。
“你们临阵脱逃,致使此战大败,让麾下儿郎死伤惨重。”林仁肇走回自己身后亲兵这边,从侍从腰间拔出钢刀,“我今日杀你们,你们可有话说?”
王靖这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地上两人也是恨得要死。
徐耀星却从地上爬起来:“我有话说。”随后指向王靖,“但有他在,我怎么说?”
林仁肇指着王靖怒吼而出:“王靖代表陛下和朝廷而来,就在他面前说!”
徐耀星咬了咬牙:“好,你是大帅,你要我说我便说。李煜那昏君不值得!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们即使胜了,也只是拖得了一时,南唐最终还是要被宋国所灭的!”
“谁说我守不住!”林仁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