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国师-第1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或许有人说,杨介夫兵事不在行,宁逆之事一时失察,也是情有可原,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既然身为首辅,吏治清明与否,国库充盈也无,民间有无怨气,总该与他有关系了吧?”
“结果怎么样?冗员、冗兵、冗费!前朝积弊未消,他在位期间更是雪上加霜,事至如今,更是每况愈下,老夫倒是想知道,他这个首辅的眼睛都在看着哪里?只顾着拉拢党羽,排斥异己了吗?”
“国库……前朝的国库倒是比弘治朝颇有好转,可那都是先帝张罗起来的!先帝开宁波、杭州船舶司,遣中官监察矿山、河堤、盐铁之政,乃至厘清田亩,其间虽有弊端多起,但不可否认的是,国库之丰,皆缘由于此,跟他杨介夫有什么关系?”
“也不能说没关系。今上登基之后,杨介夫立刻以取缔前朝弊政为由,将先帝立下的规矩一清而空。当时倒是博取了圣心,可随即,国库就呈现了入不敷出之象,这也是贤相之所为?”
“再说民心,前朝有流贼叛乱在先,后有宁逆反乱,似乎民怨极大。可是,刘六、刘七本是马贼流寇,从来就不服朝廷管束。等到嘉靖朝又如何?”
“嘉靖元年,甘州军乱;十一月,青州以王堂为首的矿工反乱,波及东厂、兖州、济南;同时又有白莲教在陕、豫作乱,逾年乃平;嘉靖二年,倭使掠宁波,弗朗机番人入寇广东;嘉靖三年,大同军变,这都是杨介夫清理前朝弊政的过程中发生的……”
张孚敬长吸了口气,然后总结道:“同寿,你还觉得杨介夫是贤相么?”
“当然不是。”刘同寿强自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他已经心花怒放了。
老张真是太强大了,这一番驳斥有理有据啊!可惜不能做笔记,不然将来要给老爹正名的时候,就可以拿这个原话来用了,真是可惜了。
第131章 孚敬传道
这会儿老罗的三国演义还没怎么流行,张孚敬也不是模仿书中的典故,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就好这口,纵论古今,指点江山,是很时髦的休闲娱乐以及拉关系的方式。
和后世的官员们喜欢一起去喝茶泡脚,是一个套路的,区别只在于事后要不要发票。
看样子,老张将这些话积压了很久了。从他还没中进士那会儿,他就已经对杨廷和的施政方针不满,后来两人成了政敌,他也不好从这种角度攻击对方。
朝争的时候翻旧账,或者进行人身攻击都没问题,不过当时的主题是要改礼制,他要提这个出来,会引起嘉靖的误会,怀疑他偏题什么的,而且还会惹得某些守旧派不满,凭空招惹敌人。
等到杨廷和被搞掉之后,他这话也没法再说了,否则就有死缠烂打的嫌疑,显得气量不足,为人狭隘,容易惹起众怒。所以说,干啥也不容易,当首辅也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今天,在刘同寿面前,老张算是得了机会,一古脑的宣泄了出来,小道士感怀身世,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怕惹起老张的疑心,他恨不得跳起来击节喝彩。
而且,他也搞懂张孚敬的用意了。
他做的那些为普通百姓主持公道的事,看在嘉靖眼中很不和谐,对谢丕那些世家出身的士大夫来说,更是深恶痛绝。但对寒门出身的张孚敬来说,却可能有所触动,因此才对自己另眼相看。
总而言之,又一个史书上形象崩塌了,刘同寿判定,这位以圆滑善逢迎而著称的大明首辅,骨子里其实是个老愤青。
当然,张孚敬在演戏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他跟刘同寿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秘闻,由旁人泄漏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有从刘同寿这里说出去不要紧,至少老张能撇清干系。
他是神仙弟子啊!本来就能掐会算的,在几千里之外的江南,都能了解到那么多宫中秘事,现在近水楼台,多掌握点信息算什么?
尽管可以从情理上这么解释,刘同寿却更愿意相信,老人确实是带着一颗真心来的。这十多年来,他成功的站到了大明的巅峰,忍受了无数非议和骂名,但他的志向和抱负却不得施展,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最终是一事无成。
就在他已经近乎心灰意冷的时候,自己出现了!
这么想可能有点自恋,但这却是最符合情理的一个解释。至于张孚敬说的终极目标,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老人既然提了,他肯定就有所考量,不用急,后面还有下文呢,只管听着便是了。
张孚敬说的兴起,刘同寿听得起劲,从杨廷和开始,毛纪、毛澄、袁宗皋、贾咏、蒋冕、杨一清,一个个煊赫一时的名字被提起,然后被张孚敬数落的一无是处,满身是洞。
要说这大学士呢,口才都是不错的,明明是骂人,他说话也不带脏字,可能是为了照顾刘同寿的文化水平,偶尔引几个典故,也都是相对浅显的。
刘同寿听得也是眉飞色舞,听到那些仇人挨骂,很爽还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通过张孚敬的点评,他对嘉靖朝的朝局有了全新而深刻的认识。
朝中的势力划分,各势力之间的矛盾与渊源,各势力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都通过张孚敬的点评,一一呈现了出来。
这些东西实在太重要了!
这是当朝首辅的切身体会,深刻认识。若是有哪个新科进士或者不得志的小官得知有这种机缘,说不定愿意付出倾家荡产的代价,来换得旁听的机会,哪怕有时间限制都在所不惜。这是名符其实的金玉良言,是可以让人平步青云的秘籍!
张孚敬说要传衣钵给刘同寿,半点假都没掺,因为,他已经在这么做了。
刘同寿也没闲着,虽然不能记笔记,但他的记性倒也不差,张孚敬倾囊相授,他也执起了弟子礼,在端茶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
等到张孚敬终于点评到当朝人物时,满满一壶茶已经见了底。
老人抬手阻止了刘同寿欲招呼人倒茶,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还没入门墙的弟子,缓声道:“适才老夫说的,你可都听懂了?”
“弟子明白了。”刘同寿下意识的换了称谓。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考校你一下,这当朝的人物,老夫身在局中,评的未必客观全面,所以,老夫只评一个,能领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张孚敬并不接茬,但眼中的欣慰之色却难以遮掩。
“夏言。”刘同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对夏言了解甚少,但他知道,这人后来很是得势了些时日,是张孚敬最为强劲的对手。此人跟严嵩貌似不怎么对付,然后被严嵩搞死了,后世对其人的评价也还不错。
但那种评价不足以为信,因为古人给人定论的方式是一刀切的。
在正德朝,跟刘瑾做过对的,就是忠臣,是好人;嘉靖朝则换成了严嵩,出于这个原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跟严嵩作对的就是好人,夏言这个跟严嵩打过对台的,当然就是大大的好人了。
总之,经过了在老爹正德、以及伯父嘉靖的身上发生的种种颠覆,刘同寿是不会再尽信史书了,反正他记得的史料也不多。
既然是张孚敬的对手,那就很有了解的必要,否则日后被人打上门来,措手不及该如何是好?如果刘同寿记得不错,张孚敬的仕途已经到了尾声,也许二人联手之后,有可能挽回局面,但他习惯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做准备。
“好,就是夏公谨。”张孚敬很满意的笑了。
这个弟子没入过仕途,但对朝堂上这些事儿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之前的几次发问也都切中了要点,现在更是判断出了未来的形势。对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来说,这并不难,但放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身上,就难能可贵了。
刘同寿则是在肚里嘀咕了几句,夏言的字居然跟周瑜一样,这老头要是故意的,那他的心气儿可是不低。
“世人说及夏公谨,总是和正直敢言,堂堂君子分不开,可私下里,他却是另一番景象。煽风点火的诋毁老夫倒还罢了,可他一边骂老夫是幸进小人,另一边,却做着跟老夫同样的事,甚至比老夫做的还过分,这就算是正人君子所为了?”
很显然,张孚敬对夏言的怨气比杨廷和更深,他直接从评价对方的为人开始。
“夏公谨因何而骤贵?礼制!嘉靖九年,陛下欲修改分祀天地和改动宗庙典礼,众臣皆以为不可,独有夏公谨上疏盛赞,圣心大悦,一年之内,骤升数级,由一介言官,显贵至礼部尚书……同寿,这经历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耳熟?”
刘同寿点点头,却不答话。
可不耳熟么,和你老人家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啊,嗯,应该说比你还快。
“嘉靖十年,陛下以无所出为由,在南北直隶选拔秀女数十人充实宫禁,并仿古例册封了九嫔……世人多说先帝荒淫,可除了正德元年立后那一遭之外,先帝再没以选秀女惊动过民间。不过陛下的理由尚算充分,倒也无可厚非。”
张孚敬一提正德,害的刘同寿又紧张了一把,好在老人不是特意提及,刘同寿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设九嫔的提议是元杰做出的,元杰不读周礼,又从何而知这些?其后,陛下令元杰主持祈祷求嗣,并称之为‘国家重典’,这时,夏公谨终于现身,他上了奏疏,奏请天子,请天子准许文武百官全体斋戒,以感动上苍……”
张孚敬意犹未尽的说道:“单是这样的话,他顶多也就和老夫在伯仲之间,谁也不用笑话谁,可这还不算,为了邀宠,他竟是打起了无辜者的主意。昌国公兄弟乃是敬太后亲弟,虽然素有浪荡之评,但也无甚大过……”
放在刚穿越那会儿,刘同寿也就是听个热闹,可现在,八卦中的人却是和他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之人。敬太后,就是正德的母亲张太后,是他的奶奶,昌国公就是正德朝的寿宁侯张鹤龄。
“陛下初掌大宝之时,陛下生母章圣太后入京,朝中多有不敬之词,敬太后也……”
当年,杨廷和对张太后的说法是,嘉靖是来给他当儿子的。而嘉靖生母蒋氏的出身不高,只是普通民妇,张太后大家出身,又主宰了宫禁这么多年,难免有些傲气,这妯娌俩相处不甚愉快,嘉靖是个小心眼,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
他当时的对手是杨廷和一党,没空也没那胆子再招惹张太后,否则两者联手,有可能把他废掉,另立新君。于是他忍辱负重,等搞掉了杨廷和之后,才夺了张太后的权,使其失去了在宫中的地位。
不过,仅仅是这样,并不足以宣泄他的怨气,可身为天子,他也不能任意妄为,废太后这种事是说不得,更做不得的,他的怨气无从发泄。
就在这个时候,贴心老秘书夏言站出来了,他将矛头指向了张鹤龄兄弟俩。
这兄弟俩确实不算是啥好人,纨绔子弟会做的,他俩都做过,不过倒是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最严重的,就是弘治朝的时候,他们跟周太后的弟弟长宁伯抢庄田那事儿。
这年头的勋贵子弟其实都是这个德性,不读书,就只能这么混着,想当官是不可能的,为恶也不算大。至少,比起谢丕一家抢夺别人田产强多了,周太后的弟弟,跟他俩是同一个重量级的,没有以强凌弱的味道。
夏言找了个张家的逃奴,指证他们杀人,借此奏他们横行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