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冷尘香-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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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雯叹了口气,幽幽道:“感情是不能相比的,你怎么能确定你的感情就比他更深?我都不敢说我比雪拂兰更爱他……”
于怜香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知道没有你我就觉得活不下去!”冷雪雯似笑非笑道:“我曾经也以为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可我还是活了两年……”于怜香脸颊发烧,苦笑道:“我真弄不明白你。”
冷雪雯忽然站起身来。于怜香随之站起,道:“你去哪?”冷雪雯道:“我去看姑姑。”于怜香脱口道:“我陪你去。”冷雪雯道:“好。”
于怜香愣了一下,没想到冷雪雯会答应,正在发怔,她已走出老远。
庭院中开遍了红云一般的不知名的花。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园子,是楚更苹的禁地。
水晶沿着碎石路迤逦行来,走出老远她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她正想转身离开,猛地看见满园的鲜花。她浑身一震,吃惊地望着满园的花,一张脸惨无人色,眼里充满迷惘、困惑和痛苦,然后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打冷战。她哆嗦着想去摸摸那花到底是真是假,却如同被从花瓣里窜出的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立即缩了回来。她看见了一个人——楚更苹!她的嘴唇霎时间变白了,她听到自己激烈可怕的心跳。
楚更苹站在屋檐下,冷冷望着她。她犹如置身梦中,两只脚仿佛生了根,两只眼拼命睁大,瞪着面前这个人,这个在她梦中出现过千百回的恶魔。楚更苹面无表情,但那锐利而冷酷的眼神,足以令人心神涣散,呼吸停止。她心头乱跳,犹疑之下,颤声道:“你……你就是……”
楚更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在她看来简直比鬼魅还要可怕。她倏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非人的叫声,一面不停地后退,但她几乎立刻撞到了园门。
楚更苹重伤未愈,脸色依旧苍白,看上去就像一个刚从地狱里脱逃的鬼魂。他缓缓走近水晶,慢慢道:“我就是什么?”
水晶勉强克制住自己,颤声道:“十五年前,毁掉晕眉山庄的人就是你?”楚更苹皱了皱眉,淡淡道:“是又怎么样?”水晶嘶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你要杀我父亲,杀我全家?”
楚更苹愕然道:“你是水无痕的女儿?”
水晶泪如雨下,双膝跪地,厉声道:“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竟然委身给我的杀父仇人!老天,你到底有没有眼睛!”
楚更苹望着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父亲么?”
水晶伏地痛哭。
楚更苹慢慢走到她身后,喃喃道:“晕眉山庄的晕眉花是救命的良药,武林中人人尽皆知,但数十年来,几乎没有一个人能从水无痕那里讨到半片叶子。水无痕确实是江湖中罕见的风流名士,只可惜徒有风雅性情,却无大慈大悲之心。此花本应是救命的药材,他却用是用它来娱情养眼,宁可由它枯萎凋零,污于泥淖之中,也不肯送人治病。十余年前,为救师父,我不远千里,向他求取一株,被他一口回绝。时值隆冬,我年在雪地里一连跪了四天四夜,水米未进。水无痕毫无怜悯之心,甚至当着我的面把花瓣捻做香粉,赏给侍女擦脸……这些事情你知道么?”
水晶哑声道:“纵然我父亲有不是,你也不至于灭我全家!”
楚更苹道:“那时我还太小,我赖以依靠的师父不治而亡,一夜之间我重新变得一无所有,愤怒之下,我别无选择……”他俯下身来,轻抚水晶的头发,“我知道这给你带来了很大伤害,我知道……”
水晶猛地打开他的手,怒道:“你也杀了我吧!”
楚更苹轻轻道:“我怎么能杀死我孩子的母亲?”
水晶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纷纷落下,她抬起手来,指着楚更苹颤声道:“你……你……我恨你!”
楚更苹扶她起身,柔声道:“别管你怎么恨我,你也要保重身子,千万别动了胎气。”
水晶浑身颤抖,忽然笑起来,道:“你居然还知道叫我别动了胎气?你放心,我会好好保重的,我不会让孩子受一点伤害的……”话音未落,她突然举起手来,狠狠击向自己的小腹。
楚更苹大惊失色,怒道:“你疯了吗?”
一阵剧痛之后,水晶脸色煞白,嘴角渗出血丝,缓缓倒地。
凤岭关。
席玖樱被来自塞外的十大高手围困在一座小小的石屋之中,十余天过去,屋内已空空如也。连续四天水米未进,饥饿和干渴让她形销骨立。
阴阳仙翁和银蛇魔女在岭口把关,他们并不急着发起最后的攻势,席玖樱如今已是铩羽之鸟,强弩之末,成不了气候;他们现在只等着她慢慢饿死,或者孤注一掷,做困兽之斗——无论哪一种死法,于他们而言都是莫大的享受。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岩石下面,大眼瞪小眼,彼此瞠视了好一阵子,只觉无聊之至,昏昏欲睡,便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除了风声之外,四下里一片阒然,寂静而清冷的春夜,让人平添许多思绪,但这两个刀口饮血多年的魔头是不懂得伤春的。现在他们一心想的只是如何弄死席玖樱,然后要用什么法子好好犒劳自己。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阴阳仙翁忽然感到寒意刺骨——这种寒意和夜间的冷气全然不同。他心中一惊,猝然惊起——一阵凉飕飕的麻木感掠过全身,他胸脯起伏着,双腿发颤,整个身心被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感攫住。他喘息着,定了定神,但他并没有看错,地上的确映出了一条颀长的人影。
他头皮发紧,他记得自己身后分明是十余丈高的大岩石,可是现在……他脑子里转出许多不连贯的念头,蓦然扭头,背后却空无一人。他惊恐万状,不寒而栗,张口想叫醒银蛇魔女,眼角却瞥见她横陈地上,七窍流血,早已死去多时。他吓得魂飞魄散,拔腿想逃,冷不防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从半空中笼罩下来,他只觉自己的头颅被挤压得变了形,两只眼珠从眼眶里迸出,滚到地上,然后他的头也掉了下去。
飞虹童子高踞在山岩上擦拭他的子母双环,他成名很早,但二十年过去,童子已成了汉子,唯一不变的是疯狂而乖戾的眼光。他把子母双环擦得锃亮,心中甚为得意,顾盼鹰扬。但他忽然发觉地面多了一条人影,他正想呼叫,这人已一掌击在他的天灵盖上。
氓山二叟、断手折红、神力天尊、九指飞鹰、神游上人、铜头罗汉七人围坐在篝火旁默默调息,互不答理。月色匝地,断手折红陡生寒意,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月光下一条淡淡的白影。这影子若往若还,似有似无,朦胧莫辨。他张了张嘴,刚想出声,白光一闪,他眉心一阵刺痛,登即毙命。他这一倒地身亡,把所有人都惊动了。
众人大骇,翻身跃起,暴喝道:“什么人?”喝声中功力最弱的铜头罗汉又倒地毙命。众人相顾失色,但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人,秀眉凤眼,神态雍容,气度飘逸。
神力天尊目眦欲裂,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话犹未了,那白衣人已鬼魅般逼近,伸手击向他天灵盖。他大惊之下,急忙举手封挡,又恐对方武功太高,身子跟着向后急退。这一挡一退,看似平淡无奇,却是一掌挡尽天下诸般妙着,一退闪却世间一切追击;守势之严密,可说妙到毫巅,尽矣至矣。众人见他这两招,虽在非常时刻,仍为他暗喝一声彩。
岂料那白衣人一掌轻轻击落,波的一声响,正好击在神力天尊脑门正中。神力天尊一番动作,竟无半点功效,白衣人一击而中,他全身一震,登时气绝。众人见这白衣人举手之间连毙数命,个个面如土色,骇异欲绝。
神游上人突然发动,双掌齐出,向白衣人猛击过去。他浸淫掌法四十余年,威力无比,在塞外所向披靡,几十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胆敢硬接他一招。但那白衣人恍如不闻不见,只顾朝九指飞鹰走去。神游上人双掌推到他身前两尺之处,突然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更像陷入一张坚韧的渔网,掌力虽猛,可惜无处着力,一下子被反弹回来,撞在自己胸口。只听咔嚓数声,也不知击碎几根肋骨。他暴吐鲜血,连连后退,终于立足不稳,砰然倒地,不停地摆动、喘气、挣扎。每一次挣扎都使他的身体痉挛起来,他眼里流露出一种毫无意义的绝望和渴望,这种挣扎和渴望在旁人心里引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以神游上人数十年的修为,居然在这白衣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众人惊恐不安,冷汗浃背,尤其是九指飞鹰,眼睁睁看着白衣人一步步走近,居然连招架的勇气都没有了。白衣人手掌轻扬,从容不迫地朝他顶心击落,月光下只见他掌心微微透出淡紫色,掌气却青如柳烟。
氓山二叟脱口道:“太乙玄冰掌!”
听到这一声惊呼,众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神游上人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白衣人淡淡道:“你们不是想报仇么?那就冲着我来好了,当年我能制服你们,现在一样能。”
神游上人瞠目结舌道:“你……你是江君远?你没有死?”
江君远冷冷道:“我是没有死。”
氓山二叟自知难逃一死,犹作困兽之斗,四掌齐出,朝江君远当胸推去。江君远伸出左掌,挡住他们这一推之力,右掌仍是直奔九指飞鹰头顶而去,一掌击实,右掌立即圈转,反手朝氓山二叟挥了过去。
石屋中的席玖樱忽然听到一声凄惨的惊呼,她强打起精神,侧耳倾听。饥渴和困扰使她的身体极度虚弱,却让她的听觉变得格外敏锐。她全神贯注地谛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太乙玄冰掌”五个字,她整个人顿时呆住,苍白的脸颊瞬时间变得几乎透明;前额上的青筋,随着她掀起轩然巨波的感情之潮而激烈地起伏;她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裳,低低呻吟了一声,眼里流露出焦灼不安的痛楚。
痛苦是多种多样的,人世间的不幸也是多种多样的。
她用尽三十年的光阴想忘记她的不幸,但那些不幸偏偏是根深蒂固的,不能忘却的,像影子一样,隐晦而凄厉。三十年的岁月就像一个看上去很虚无却很实在的长夜,做不完的噩梦,走不尽的夜路,彻夜不眠地凝视灯火或余烬中飘闪不定的火苗,百无聊赖地计算夏日斜射到门帘或地面上的斑驳离奇的光斑,枯燥单调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沉重的压迫感紧紧罩在她的胸口,她的眼睛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成倍地显映出内心的悲哀。
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
她听到一阵似曾相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的嘴唇颤抖起来,脸上掠过一阵红潮,她挣扎着坐起,呆若木鸡地望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江君远的脸也是苍白的,在他走进这扇门前,他心里充满苦涩和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慢慢地穿过山谷,来到石屋前。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在他印象中,她始终是第一次相识时的模样——曳地的鹅黄轻袍,明媚晶莹的双眸,简直不是尘世中人,而是开满鲜花的夕阳下一条清亮小溪的点点光影,朦胧,但非常美丽。然而此刻他正在逐渐走近三十年后的她,他脸色发青,瑟瑟发抖。但他听到了她微弱的呻吟和悲哀的声调,他的心一下子就碎了。他匆忙地向她奔去,猛地推门,看见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头发凌乱地垂在肩上,一件雪白的长袍垂到脚跟,盖住她那纤细的身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