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钢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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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洁西轻声对他说:“我看了圣经,伊利亚。”
“什么?”有好一会儿,贝莱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有关耶洗别那段。”
“噢,洁西!如果我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太幼稚了。”
“不,不。”她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推开。她坐在沙发上,离他远远的,态度冷静而僵硬。“知道事实是很好的。我不愿被无知所愚弄,所以我才去看有关她的记载。她是个很不道德的女人,伊利亚。”
“呃,这几章内容是她敌人写的,她究竟好不好,我们无从评断。”
“她杀了她所能抓到的每一个耶和华先知。”
“据说是如此。”贝莱伸手到口袋里去掏口香糖。(最近几年,他已改掉这个习惯。因为洁西说,他的脸又长又忧郁,加上一对褐眼的眼睛,使他嚼起口香糖来活像老公鸡嘴里含了一团草,既吞不下,又吐不出来。)他说:“如果你站在她那边,我可以为你想些说辞。她珍惜她祖先的宗教,她的祖先要比希伯莱人早到那片土地上。希伯莱人有他们自己的神,而且还是个排外的神。他们不只是自己崇拜他,还要附近所有的人都崇拜他。”
“耶洗别非常保守,她坚持旧有的信仰,反对新的宗教信仰。毕竟,即使新的宗教信仰具有较高尚的道德内容,但在情绪上,旧有的信仰却会给人更多的满足。她杀害教士,只不过因为她是处在那个时代而已。在当时,这是逼人改变宗教信仰常用的一种方式。如果你看过圣经‘列王纪上’的内容,你一定还记得以利亚这回跟我的名字扯上关系了也一样。他跟八百五十名巴力先知比赛,看谁能求自己的神降火,结果以利亚赢了,他立刻命令围观的群众把这八百五十名巴力先知杀死,群众真的把他们都杀了。”洁西咬着嘴唇。“可是,拿伯的葡萄园这件事又怎么说呢,伊利亚?那个叫拿伯的又没有招惹谁,他只是拒绝把葡萄园卖给亚哈国王而已。结果耶洗别却让大家作伪证,说拿伯犯了亵渎神的罪。”
“应该说‘谤渎上帝和王’。”贝莱说。
“对,所以他们把他处死,然后没收了他的财产。”
“那是不对的。当然,换成在现代,要对付拿伯很容易。如果是市政府要他的产业,或者,甚至一个中古国家要他的产业,法院只要命令他离开,必要时还可以强制他离开,另外在付给他一笔他们认为合理的价钱就行了。但亚哈国王没有这种办法可用。当然,耶洗别的办法是错误的。她所持的唯一理由是,亚哈为事闷闷不乐。她觉得自己对丈夫的爱远比拿伯的性命更重要。唉!我一直跟你说,她是忠心妻子的典范。”
洁西把位子挪得更远一点,满脸通红。“你真恶毒!”她忿忿的说。
他沮丧无措的望着她。“我做错了什么?你到底怎么啦?”
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公寓,整夜躲在次以太影片放映室,赌气的连看一场又一场影片,用光了她自己两个月的配额,也用光了她丈夫的配额。
她回来时贝莱还醒着,但她还是不说话,不跟他谈这件事。
隔了很久之后,贝莱才了解到,他已将洁西生命中某个重要部份彻底摧毁了。她的名字对她而言,代表了某种极其有趣的“坏”,那是一种道德出轨的奇想。在她那一派正经、循规蹈矩的成长背景中,这点有趣的“坏”是个可爱的平衡物。
它给她一种放荡任性的情趣,她很喜欢。
但如今,这东西已经不见了。她从此不再提起她的全名,对贝莱不提,对朋友不提。而且,贝莱觉得,她可能甚至对自己也不提了。她叫洁西,她就是洁西,她签名的时候也签洁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又开始对他说话。争执过后一个多礼拜,他们重归于好。后来他们虽然也有争吵,但从没像那次吵得那么凶。
只有一次,他们曾间接提起这件事。当时她怀孕八个月,已离开A二十三号地区餐厅助理营养师的工作。不做事以后,突然多出很多空闲,她很不习惯,便以准备新生儿来临和沉思来打发时间。
有天晚上,她说:“你觉得班特莱好不好?”
“什么?抱歉,亲爱的?”贝莱一时没弄懂她的意思,便放下工作抬起头来问她。
(家里马上要多一个孩子的开销,少了洁西那份薪水,他自己升任行政工作的机会又遥遥无期,他不得不兼差加班,甚至把工作带回家里来做。)
“我是说,如果生男孩,给他取名叫班特莱好不好?”
贝莱的嘴角垮了下来:“班特莱·贝莱?你不觉得这名字和姓的发音太接近了吗?”
“我没注意到,我只是觉得这名字的发音有一种韵律。而且,等孩子长大后,他还可以取一个自己喜欢的中间名字。”
“嗯,好啊,我不反对。”
“真的?我是说…也许你想叫他伊利亚?”
“叫他小伊利亚?我看不太好吧?如果他愿意,他将来可以给他儿子取名叫伊利亚。”
“还有,另外一件事。”洁西说着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什么事?”
她避开他的目光,不过声音很坚定有力。“班特莱不是圣经上的名字,对不对?”
“对,”贝莱道:“我确定不是。”
“那就好,我不要圣经上的任何名字。”
结婚十八年以来,班特莱(中间名字还没选好)已经十六岁以来,一直到那天贝莱带机器人丹尼尔回家,那是他们唯一一次提到引起争吵的老问题。
贝莱在亮着大字“个人私用间男性”的双扇门前停下脚步。门上大字下面有一排较小的字体:“一A一E分区”。钥匙缝上头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若遗失钥匙,立即联络二七一0一五一”。
有个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将一柄铝制长条片插入钥匙缝,然后走了进去。他进去后便顺手关上门,并没有替贝莱他们拉住。假如他真这么做,贝莱会很不高兴的。男人无论在个人私用间里面或是外面,根本是互不理睬,这是社会习俗。谁都知道。不过洁西跟他说,在女性的个人私用间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总是说:“今天我在私用间碰到约瑟芬,她跟我说……”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贝莱获准启用卧室里了小型盥洗设施,洁西的社交生活便受到伤害了。大概这就是市民资格提升时,所受到的相对惩罚之一吧!
贝莱有点尴尬的说:“请在这里等我,丹尼尔。”
“你打算进去梳洗一下?”R·丹尼尔问。
贝莱很不安,心想:该死的机器人!他们不是曾就钢穴里的一切对他做过简报了吗?难道他们没有教他礼节吗?要是他也这么问别人,那我的脸就丢大了。
“我要进去淋浴。”他说:“每天晚上这里都很挤,到时候我会浪费时间。如果我现在就洗,那么,我整个晚上都可以跟你谈事情。”
R·丹尼尔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我等在外面是社会习俗之一?”
贝莱更尴尬了:“不然呢?你进去做做什么?”
“哦,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对,当然。不过,伊利亚,我的手也脏了,我要洗洗手。”
他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来。这是一双粉红色的、丰满的手,上面还有正常的细纹。这双手是精美绝伦的作品,充分展现出一丝不苟的技艺。而且,在贝莱看来,这双手已经够干净了。
“你知道,我们公寓有盥洗设备。”贝莱一副随口说说的样子。当然,机器人是听不出炫耀之意的。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利用一下这个地方。如果我要跟你们地球人一起生活,那么我最好还是尽量去接受,并且参与你们的习俗和想法。”
“那就进来吧!”
个人私用间内部宽敞明亮,令人觉得很舒服。这和纽约市大部份只讲究实用、不讲究外观与感觉的建设施形成强烈对比。但这回,贝莱却体会不出舒服的滋味了。
他低声对丹尼尔说:“我可能要半个小时,等我。”他转身走开,接着又回头补充道:“听好,别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要看任何人。口不语、眼不看,这是一种风俗习惯。”
他很快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在低声说话,也没有人以吃惊的眼光在看他。还好前厅没有人,而且,毕竟这只是前厅而已。
他匆匆往下走,隐隐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经过共用区,走向隔成一间间的单人区。
他得到享用单人区的资格已有五年了。单人区的每个小隔间大的足以容纳一套淋浴设备、一个小小的洗衣设备,还有其他必要的装置。里头甚至还有一架小型放映机,可以按键放映新的影片。
“简直就是家外之家嘛。”当贝莱第一次使用单人区的个人隔间时,曾开玩笑道。
但最近这一阵子,他却常想,假如享用单人区个人隔间的资格被取消的话,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忍受共用区那种粗陋的设备。
他按下启动洗衣装置的按钮,光滑的金属表亮了起来。
在贝莱洗好澡、穿上干净的衣裤、浑身清爽舒服的走出来这段过程中,R·丹尼尔一直很有耐心的等着。
“没问题吧?”他们走出个人私用间很远,远到可以交谈以后,贝莱问道。
“没有问题,伊利亚。”R·丹尼尔说。
他们来到贝莱的公寓,洁西带着紧张不安的微笑站在门口等他们。贝莱吻她。
“洁西,”他含糊的说:“这是我的新伙伴,丹尼尔·奥利瓦。”
洁西伸出一只手,丹尼尔与她握手,然后放开。她转向丈夫,有点疑虑的看着R·丹尼尔。
“请坐,奥利瓦先生。”她说:“我要跟我先生谈点家务事,一分钟就好,希望你别介意。”
她抓着贝莱的袖子,把他拉进隔壁房间。
“你没受伤吧?”她低声问他,很着急的:“听到广播,我真是担心死了。”
“什么广播?”
“已经播出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内容跟那家鞋店的暴动有关。他们说是两个便衣刑警镇压了暴动场面。我知道你跟工作伙伴正要回家,而暴动就发生在我们这一分区,加上发生的时间正好是你回家的时间,所以我我还以为他们故意把整个事件说的轻描淡写,而实际上你”
“别急,洁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洁西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有点紧张:“你那个伙伴不是你们单位的人,对不对?”
“对。”贝莱有点不高兴的说:“他是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我跟怎么招呼他?”
“就像招呼别人一样。他只是我的工作伙伴而已。”
贝莱说这话的语气让人觉得似乎有弦外之音,眼光锐利的洁西马上眯起眼睛看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走,我们回起居室吧。再不回去就显得怪怪的了。”
贝莱看着自己的公寓,突然有点心虚起来。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其实,他一直都很为自己的公寓自豪的。他们有三个大房间,光是起居室的面积就有四点五乘五点五平方公尺大。每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