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仙-第10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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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炼子无暇多想,抽身爆退,大袖中挥出一道剑光,厉声喝道:“围而攻之……”随其吩咐,再又七八道剑光从四面八方疾飞而去。而他并未松口气,反倒是神色大变。
一阵阵“砰砰”不断的闷响声惊魂荡魄,一道道诡异的火光触目惊心,紧接着便是一条条性命坠落尘埃、化为灰烬。整整十八位高手,转眼之间折去大半,犹然不知敌踪所在,而那林一却手持金剑劈开阻挡、并狠狠扑来……
这一刻,尘炼子知道自己错了,且错得难以饶恕!
一位可以同时让魔城、千荒为之伤神不已的,又岂能是等闲之辈?那林一看似年纪轻轻且人畜无害的模样,恰恰是最易被人轻忽漠视。而但有松懈,便将遭致他最为残酷无情的悍然一击。他的强大,堪比洞天后期的高人。他的可怕,无异于洪涛猛兽。自己却浑不自知,犹在与虎谋皮。只可惜了两位师弟……
一切不过闪念之间,强弱逆转。当天权子、开阳子被杀,尘炼子逃窜,众人相继难保,围攻的阵势顿时没了,峡谷中一片混乱。
尘炼子身形不动,瞬时到了千丈之外。而前方的灰衣人影与闪烁的金剑依旧是直逼而来,更有两道无形的杀机在四周咆哮肆虐。恰在百忙之中,忽见不远处的敌我七人尚在原地对峙,他厉声大喊:“救我……”
那围困元信子的六位千荒修士正在原地诧然无措,闻声不敢怠慢,各自祭出剑光并抽身迎了上来。
尘炼子却是趁机喷出一口精血,转身一闪便已消失不见。下一刻,人影已到了数十里之外。他忍不住回头张望,已是满目骇然。才将一个转身的工夫,那挺身阻拦的六人已折去其三。余下的几位幸存者,一个个亡命四窜!
不过,那个林一或许是稳操胜券,不然为何没有祭出更为可怖的三十二天煞卫?
尘炼子暗呼一声侥幸,急急掐动手诀,瞬息又去数十里……
峡谷之中,腥风盘旋,杀机犹存,林一却是在遍地的狼藉中停了下来,手中长剑斜指,眉心印记闪动,默默冲着远处几道仓惶逃窜的身影悠悠出神,眼光中的寒意犹自凝而不散……
与之同时,厉粟五人从地上慢慢站起。适才的一切,犹如幻觉。二十四位洞天高手,逃生者不过五六人。
元信子始终愣在原地没动,枯瘦的脸颊有些苍白。打量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峡谷、以及遍地的血腥,他的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下。这前后的数十年间,自己算是诸多大事的亲身见证者。而有时候明明听到、看到,却就是弄不清楚在发生些什么。在当年的**秘境之中,那人还要借助血煞余威与诸多的运气才能得以脱困,而如今再无须寻机讨巧,便以倾轧之势摧枯拉朽……
魔城的五位梵天修士历经劫难,犹能活到至今,已绝非仅仅的运气。能屈能伸,临机识趣,才是安身立命的手段。而身为小辈,自然有着小辈的觉悟。待其各自稍稍恢复精神,便忙着清理峡谷中遗骸。该烧的烧,该埋的埋,而该拿的,却没谁再敢自作主张。
当厉粟忙完首尾,带着几分小心走到了那独自默然的身影近前,双手摊开,恭敬道:“焚去各方尸骸三十二具,所得皆在此处,请林尊过目!”
闻声,林一收起金龙剑转过身来,两眼中寒意缓缓淡去。随其拂袖一卷,厉粟手上的一堆戒子顿时易主。他又稍加查看,随意抛还了五个,淡淡说道:“尔等分了吧……”
厉粟面带喜色,连忙道谢,又转身带路,并伸手示意道:“林尊!此处有神脉显露于地表之上,极为罕见……”
林一背起双手,抬脚奔着数百丈外的那个石坑走去。
“林尊神威不凡,堪与两位魔尊比肩……”元信子见机跟了上来,奉承一句后,又带着几分忧色说道:“林尊既然动手,理该斩尽杀绝。要知道那尘炼子可是九玄上人的弟子,任其走脱,来日必有后患啊……”
林一眼光斜睨,神色如水。
元信子却是身形一顿,有些后悔地暗啐了一口。愈想讨巧,愈是言多必失。倒是忘了那个妖荒的斗将曾问过同样的一句话,却得到‘杀不尽、亦斩不绝’的应答。他自管性情多变且又拖泥带水,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一脚下不停,突然自言自语:“鹬蚌相争,谁为渔翁?古塔浴血,何人得利……”
第一千三百章 再次启程
………………
前方又是黄沙漫天。
峡谷的尽头,一行七人落下身形。
厉粟等五位魔城修士,皆面带笑容,并意犹未尽般地回头张望。元信子也是手抚胡须,神情舒畅的模样。只有林一背抄双手独对大漠,神色不明。
此前峡谷的石坑之中,有块埋藏极浅的神脉,被人意外发现之后,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各家路过修士的轮番争夺,最终还是便宜了后来的七人。
厉粟等魔城修士各自得到了千多块神石,一个个笑逐颜开。若再加上林尊的几次赏赐,此番所获,足以羡煞旁人!
在元信子看来,或许自己才是那从鹬蚌相争之中获利的渔翁!难道不是吗?在数个时辰的剑劈手刨之下,虽说累得筋疲力,却也掘得两三千块神石。这可是入塔以来最大的一笔意外所得,当真不虚此行啊!而令人惋惜的是,神脉的四周以及地下坚硬异常,稍加采掘,再难施为,不得不就此作罢。
而当时的众人忙个不亦乐乎,有一位却是无动于衷,还独坐一旁闭目养神,俨然超脱万物的高人风范!不过,当元信子与厉粟等人守着石坑而恋恋不舍之际,那位高人却是突然拂袖而起。于是乎,一行再次启程……
元信子转过身来,冲着不远处的那位高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趋前几步,手抚胡须说道:“才有几点春色,又是荒漠无边。这四层禁羡界的景霄天,生机初绽,万物待发,机缘着实有限吶!”
林一没有回头,也不出声,兀自冲着远方眺望。不知为何,他这一趟的冒险之行,少了从前的那种振奋与冲动。或许,只是为了赶路而赶路……
元信子接着说道:“林尊!您我不妨寻至景霄亭,以便越界而上。那六层龙变界的碧霄天,或有期待……”他伸出手来才要示意,却又僵住不动。
林一已然双脚离地,自顾默默前行,瞬间已去数十丈。
那位林尊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且又深不莫测的样子,着实叫人看不懂!元信子甩了下大袖子,颇为无趣地摇了摇头,动身追了过去。厉粟等人紧随其后……
与初临此界所遇相比,眼前的这片大漠更加的广袤无际。至少在神识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一行七人不问方向,只管笔直往前。而三日过去,情形如故;十日之后,还是如此。即便那起伏的沙丘与沙坡,也好像在不断地重复着而没了变化。
不知不觉,一月过去。
前方莫说绿洲,哪怕是山丘荒岭都不见踪影。而离地数尺御空而行,终究离不开修为的支撑。七人之间渐渐拉远,彼此境界高下立见。
当三个月过去,林一突然从疾行中停了下来,若有所悟中,神色自嘲。
只当是为了赶路而赶路,却忽略了途中的风景。这大漠根本就浑然无边,再稀里糊涂下去,莫说三月,只怕三年都未必能摆脱困境。既然有所蹊跷,林某人想明白了再走不迟!
林一缓缓落在一片凸起的沙丘上,回首眺望。
相距万里远处,一道稍显狼狈的人影正自急急赶来。在其身后的四、五万里之外,则是余下的五人。不用多想,如此一路疾行且不得歇息,有限的修为已不堪为用。而元信子情形尚可,厉粟等五人却犹如强弩之末,再强撑下去,便是油尽灯枯的地步!
林一转向前方,撩起衣摆,便想着就此歇息等候,却微微一怔。他冲着右前方稍加凝视,随即踏空而起奔了过去。
在十余里外的一小片沙窝里,很不起眼地隆起一道状如人影的沙堆。若非留意,极难察觉。
林一到了近前,挥袖卷去一道劲风。
随着浮沙掠尽,一具伏地的尸骸呈现出来。那是一位老者,早已死去多时,且浑身上下衣着破碎,且伤痕累累。浅而易见,他不是丧于敌手,便是耗尽修为而重伤难愈所致……
林一循着那尸骸伏地的方向稍加留意,随后曲指弹出一缕火焰,而转身离开之际,却又反手抓去,一枚小小戒子从灰烬中飞出并落入掌心。他就近寻了一处沙丘,再又放眼四方。
远处,黄沙与天光浑然一体。近处,起伏的地势犹如一道道静止不动的涟漪。一望无际的空旷之中,尽为荒芜与沉寂!
而俗语有句话:无风不起浪。之前所遇的荒漠,倒是不见这般情形……
林一缓缓盘膝坐下,神色中似有疑惑。少顷,他收回眼光,低头看向手中的戒子。
戒子与寻常所见没有什么不同,数十丈大小的芥子空间内存放着主人的随身之物,不外乎一些神石、仙晶、丹药、玉简、符箓等等罢了。
林一驱动神识在戒子内查看一遍,暗暗摇了摇头。
从琐碎的杂物看来,这位戒子的主人应该有些经历。而其中只有百余块神石,可见身家并不富裕。而林某在峡谷中所杀修士的任何一人与之相比,都要强出十数倍不止。虽说拿出分量最轻的五只戒子赏给了厉粟等人,余下的神石加起来依然足有数万之多。
不过片刻,林一已是兴致索然。自身所修无论是丹药、炼器,还是符阵、功法等等,皆为不凡的存在,倒也无须涉猎太多。此外,这位戒子主人的随身所藏也不见有何珍稀之处。
林一双目微阖,轻轻缓了口气。
接连赶路三月,是谁都会疲倦。所幸林某人一体三修,且肉身强悍,一时并无大碍……
林一调息片刻,再次看向手上的戒子。在将其收起之前,他随意取出一枚玉简。元信子等人距此尚远,不妨接着闲看一二。
玉简并非功法,而是戒子主人的修行手札。其中字数繁多,且极为详细。开篇曰:本人无仙子,幼年向道,苦修十万余载……
林一忽而有了兴致。修行之人的道号,多有讲究。譬如师父的道号,便有长空凌云之意;老兄长的真元子,则有本元真修之意。哪怕是胖子出云子,也要标榜一下自己飘逸不凡的品味。
而这戒子的主人却取名无仙子,很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值得玩味。而其声称苦修十万余载,竟然活了如此之久……?
林一微微瞠目,继续手握玉简看了下去。
无仙子,出生于八荒之千荒的一个海边渔村。因幼年目睹过仙人渡海的情形,便心生神往,并由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村里长辈的手中获得绘有图文的兽皮,又意外吞服了几株异草灵药,便尝试着独自修行,却迟迟不见进展。当其饿得头晕眼花爬出藏身的山洞,渔村的数十老幼皆已葬身于海啸之中……
此后,无仙子漂泊四方,吃尽了苦头。十六岁那年,他被狼群围攻而危在旦夕,恰逢有狩猎的族群经过,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而其重伤初愈,便被族中长老看中,并以孙女相许。
于是乎,孤苦无依的无仙子在感恩之下,渐渐熄了修道成仙的念头,老老实实地过起了凡人的日子。谁料家中才将添了个胖小子,恰逢族群相争,婆娘与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双双无辜惨死。当侥幸活下来的他面对遭致血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