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黑儒传-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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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半叟凝望着丁浩,好半晌才开口道:“寻人向东行十里!”
“卦金多少?”
“公子所问与众不同,要五钱足丝纹银!”
“不贵!不贵!”
说着,摸出了一两银绽,放在桌上,起身便走。
半半叟大声道:“不要这许多,还有得找,一半就够了…
丁浩回头一笑道:“一半一半,区区还要回来!”
半半叟瞪大了眼,作声不得。
丁浩故作不知,扬长而去,在广场人群中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摊前,朝椅上一坐,道:“先生,区区问另一半?”
半半叟哈哈一笑道:“有意思,你问什么另一半?”
“东行十里之后,又如何找法?”
“小友找竹林客何为?”
“没什么,只是问几句话。”
“小友该如何称呼?”
“区区人称‘酸秀才’,初出茅芦,先生也许没听说过。”
“嗯!的确没听说过……”
“这无关紧要,真佛面前不烧假香,现在清阁下实告竹林客的行踪!”
“小友是问卜还是……”
“区区现在问人。”
“卦象指示东行十里!”
“之后呢?”
“之后是小友的事,与老夫无涉了!”
“十里找不到人呢?”
“算老夫卜卦不灵,收招牌!”
“好,一句话,回头见了!”
丁浩起身,供了拱手,来到广场边,解下马匹,正待上马离去,突见一个儒生打份的老者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
这老者看样子已五十过外,一袭青布衫,既脏且破、全是皱褶,当胸还有一个蓝色补钉,十分刺眼,一副潦倒之态。
老儒迎着丁浩一揖,道:“兄台请了”
丁浩一怔神,道:“阁下有何见教?”
“彼此斯广一脉,同气连枝,既有所见,敢不尽言……”
“哦!小弟洗耳恭听?”
“愚下托大叨长,称你一声老弟台,适才见老弟台决疑于江湖术者,读圣贤书,所学何事?窃为老弟台所不取。”
丁浩心中一动,暗忖:这是个愚儒,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听他语意,另有文章,且看他表演些什么?
心念之中,作了一揖,道:“兄台说的是,一句话使小弟茅塞顿开,不知兄台所见云何?”
“老弟台是要寻人?”
“正是!””
“所寻者乃一号称‘竹林客’之人?”
“不错,兄台倒是有心人!”这句话极有份量。
“不必徒劳了!”
“为什么?”
“那江湖术士业已自行拆摊收栅,远走高飞了!”
丁浩心头一震,若果如此,自己受半半叟之骗了,当下把马拴回木桩,匆匆挤过人丛,一看果然已不见了半半叟的踪影、只剩下一张白木桌,两把竹椅,桌面上墨迹淋漓,留了一行字,写的是“自知卦象不灵,收牌去也!”
丁浩登时气了个发昏,这半半叟太可恶了,竟然作弄自己,寻不到竹林客,便无法揭开自己的身世。
这是母亲的遗言,非找到竹林客不可。
全知子被囚古陵墓道之中,他不会说假话,因为他脱不了身,他介绍自己找半半叟,自己已曾声明。
半半叟为何不肯说实话呢?
对了,那穷秀才来得突兀,可能别有居心,回头问他吧!
心念之间,又匆匆赶回原处。
只见那老儒负手吟哦,一派闲适之态。从表面看来,可真像位怀才不遇的饱学之士。当心干咳了一声,道:“兄台好兴致!”
老儒回过身来,道:“如何?”
“人果然走了!”
“江湖术士,鼓其如簧之舌,信口雌黄。凭其诡诈之智,察言观色,以莫测高深之语,愚无知之辈,你我儒林中人,决疑于术者,殆哉!殆哉!”
一篇酸话,听得丁浩忍俊不止,微微一哂道:“照此说来,兄台能为小弟释疑?”
“可能!”
“小弟愿闻!”
老儒凝视了了浩半晌,才悠悠地道:“还未请教台甫,仙乡何处?”
“小弟姓丁名浩,幼失怙恃,故而风尘浪迹!”
“啊!”
那老儒目中掠过一丝异色,但仅一闪即逝,丁浩可没注意到。
“转请教?”
“愚下姓柯,草字一尧!”
“哦!柯老兄!”
“不必加老,柯兄足矣!”
“柯兄有以教我否?”
“不知丁老弟寻竹林客何为?”
“问几句话而已,别无他意。”
“就愚下所知,竹林客八年前卜居王屋山主峰之后的无忧谷,不过,世事苍桑,是否仍在该处,便难卜了!”
“多承指教,小弟决赴王屋一行!”
老儒柯一尧点头晃脑地道:“你我萍水相逢,一见投契老弟台愿结个忘年交否?”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有何不可!”
“老弟就要赴王屋么?”
“是的,小弟想立刻启程!”
“不叙叙?”
“期诸异日吧!”
“那后会有期了!”
柯一尧口声业已改变,不再像方才故意装模作样,酸刁可耐。丁浩已认定他是个江湖怪客,只是他为什么要兜搭上自己,便不得而知了。
丁浩拱手与柯一尧作别,重新解下了马匹,疾驰而去。
老儒柯一尧望着丁浩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定是他无疑了,唉!这便如何是好?”
※※※
丁港一路策马狂驰,转眼间,到了汝州城庙,他缓下坐骑,绕城而过,进入路头小店打尖,并吩咐小二卸鞍洗刷,饱喂草料。
正在吃喝之际,忽听铃鸾声响,不期然地抬头一看,只看两骑骏马,由店门口驰过,马上人胸前很明显的有一个新月标记。
丁浩登时心中一动,唤过小二道:“我去去就来,别收!
说完,匆匆出店,追了下去,看看到了无人之处,一个飞掠,戴在头里,大喝一声道:
“站住!”
两骑马陡然刹住,其中一个年轻的怒声道:“什么意思?
丁浩看这两人,并不陌生。
这发话的,是望月堡中一名三级武士,另外一个中年人,赫然是堡中一名内务管事,叫“狼眼朱富”。
“两位还认得在下么?”
内务管事狼眼朱富狞视了丁浩一眼,突地一跃下马,怵声道:“小子,你没有死呀?这一身穿着,满像个人!”
丁浩冷冰冰地道:“朱管事,幸会啊!”
那年轻武士到此刻才认出丁浩来,大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俏娘们的宝贝儿子!”
丁浩目中登时迸出了杀机,朝道旁一指,道:“到林中去!”
狼眼朱富阴恻恻地道:“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说两句话!”
“小子,别费事了!”
说着,向那年轻武士一呶嘴,道:“小七,你带他回堡,交给总管发落!”
那名叫小七的武士,滚鞍下马,伸手朝丁浩便抓,根本不把丁浩当一回事,两年前丁浩一拳半腿都不会,现在虽然佩剑,充其量几式花招装门面而已。
丁活轻轻扣住抓来的手腕,另只手一弹指,点了小七的哑穴,寒声道:“小七,你方才出口辱及先母,是你自己找死!”
管事狼眼朱富一看情况不对,登时面上变色,一掌劈向丁浩后心。
“砰!”
挟以一声惨哼,狼眼朱富被一股奇强无比的反震罡气,震折了手腕,蹬蹬蹬退了四五步,亡魂尽冒。
同一时间,丁浩倒提小七双足,只一抡,脱手抛出,小七的身躯,如流星般飞越树稍,落到了五丈外的林中。
狼眼朱富双腿发了软,这种功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丁浩一挥手道:“到林中去!”
“丁……丁……少侠、请饶命!”
“我没说要杀你,到林中去!”
狼眼朱富捧着断腕,一步步挨向林中。
入林三丈之后,丁浩冷喝一声:“可以了!”
“少侠……”
“我只问你一句话,两年前我娘为何自尽?”
狼眼朱富面如土色,惊怖欲死地道:“这……这不关小人的事!”
“我知道不关你事,你说出事实真相,否则我活活撕了你。”
“少侠……是……是堡主……”
“堡主怎样?”
狼眼朱富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堡主污辱……了令堂……”
丁浩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娘临死之夕所说的话,又响在耳边:“……娘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该杀!”
“哇!”
丁浩忘形地猛挥手掌,狼眼朱富被劈死当场。
悲愤,怨毒,像蛇虫在噬心,想不到娘是为了失节而自尽。
他斜倚树身,眼前幻起一了一片腥红!
血!血!
他看到的全是血,娘的脸,在血晕中扩大,扩大,消失了,然后是望月堡主伪善的面孔、在狞笑……
幻象消失了,他又回到现实,
恨,在他心中结成了形。
惨遭毒打,被抛尸荒野的一幕,又涌上心头。
血洗望月堡!
丁浩猛一跺脚,作了决定。
于是,他收拾起残破的心灵,出林奔回小店,匆匆结帐上路。约莫二鼓时分,到了伊川,人虽不困,但马儿已乏,只好投店住下。
这一夜,他想得很多,五岁时,随娘投奔望月堡。他清楚地记得受到很好的接待,但好景并不长,一年之后逐渐被冷落,到后来,与下人仆役为伍。
他永铭在心的是娘的眼泪,成年累月,在泪水中打发时光,最不堪忍受的,是那些头目管事的风言风语,似乎母子两生来便应该受折磨,受轻贱……
娘死了,是为了被望月堡主那老禽兽污辱。
自己死中得活,为丁家留了一脉,也留下了一个报仇人。
最后,他想到了师父黑儒宇内第一奇人……
要办的事正多!
黑儒之名,必须重震武林!
第二天一早,人马饱餐之后,取道宜阳方向。
望月堡,在宜阳西方约七十里,地近古涵谷关。
近午,到了宜阳。
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要报仇不争这早晚,应试先找到竹林客,查明身世,弄清楚当年母子为什么投奔望月堡,望月堡主与父母的渊源,然后着手索仇,便不致出差池,也许其中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因果。
心念及此,他改变了主意,转道北上,迳奔王屋山。
第二天,渡过黄河,抵达邵源,距王屋山已不远了。为了山行便捷,他把马匹寄顿在邵源客栈之中,单身上路。
到边镇,他置备了些干粮,然后进入山区。
攀上了王屋主峰,已是入夜。
淡月流星,似一袭轻纱,笼着无尽的峰峦。
此际,要去寻无忧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想:且寻个避风处,渡过这一段漫漫的寒夜,明晨再作道理,白天视线开朗,找起来比较容易。
心念之中,他漫步峰头,寻找可以安歇之处……
蓦地——
一声厉啸,遥遥破空传至,四谷齐应,回声久久不绝。
丁浩不由大吃一惊,默察啸声来源,似传自另一峰头,当下穿林奔向峰边,远望大小峰头,如一尊尊巨灵之神,罗列而坐。
又是一声裂帛似的啸声破空传来!
只见群峰之中的一个秃峰顶上,冒起了一条人影,接着,又出现了另一条,远望不甚真切。
当然,如非有月光映照,加上丁浩超常的目力,是根本无法发现的。
丁浩纵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