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第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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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城南,唐家长房与二房隔河而居,最为清贵的地方。
这里远离道殿与长街,没有客栈,也没有酒楼。
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行人,没有热闹。
就连长房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仆妇也被唐夫人命人抓了回去。
就在下一刻,冷清的汶水边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七名商贩、六个衙役、三个算命先生、两个卖麻糖的老人和一个买脂粉的小姑娘忽然出现。
谁都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衙役可以管商贩,算命先生可以与卖麻糖的老人聊两句,但商贩里没有卖脂粉的,小姑娘又朝谁买去?
他们刚好是五样人。
唐三十六向唐老太爷要的五样人。
没有人知道,唐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私兵,也不是此时在祠堂里的那位半步神圣老供奉,甚至不是刑堂。
而是无人知晓的这些人。
唐老太爷听到唐三十六的要求后大发雷霆,是他发现唐家真正的秘密与杀招被别人知晓后的自然反应。
虽然那个别人是他的亲孙子,依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由此可以想见,这些人对唐家的重要性。
从陈长生进入汶水城道殿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商贩、衙役等五样人,便一直在对岸。
他们要盯着的是国教里的这些强者,随时准备出手,同时也在盯着河水深处那团水草。
就像那位唐家老供奉对唐三十六说的那样,那个叫除苏的怪物看似行踪神秘难测,实际上一直在唐家老宅的掌握之中。
今天这些商贩、衙役和算命先生,要做的事情便是按照唐三十六的要求,把除苏逼出来,然后抓住,或者杀死。
长生宗虽然已经凋蔽,但万年底蕴有如一座高山,若往地下望去,便是一道难以见底的深渊。
除苏便是这道深渊最可怕的产物,就凭这些气息普通的商贩衙役,能够战胜他吗?
七名商贩卸下货框,从里面取出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拿出转糖的针,竹子做的蜻蜓,开始组装。
他们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但他们的动作却非常熟练,简洁而迅速。
在很短的时间里,那些转糖针、拨浪鼓与竹蜻蜓被组到了一处。
那是一块缩小了数百倍的沙盘,上面的建筑与行廊非常逼真,就像是最高明的匠人在核桃上雕出来的景物。
商贩们的手放在沙盘边缘,七道意味不同却自然相合的气息灌注了进去。
两名算命先生走了过来,盯着那些缩小的屋宅与行廊,手里握着的长幡在风雪里微微飘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风雪依旧,那幡却静止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心静,又或者是因为已经算出了结果。
一个血点,在沙盘建筑里的某一处缓缓显现出来。
那便是除苏此刻的位置。
……
……
除苏在庄园里某个偏僻的角落里。
这里是花园,他在假山的最深处,即便是冬天,洞里依然有些湿气。
这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知道今天陈长生去了唐家老宅,他甚至知道那个离山剑宗的弟子留在了道殿里。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悄悄潜入道殿,对那个离山剑宗弟子杀死,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总觉得这是国教设下的局。
他蹲在假山深处的洞口,四周满是青苔的石上,竟仿佛融为了一体。
看着不远处冒起的黑烟以及传来的热度,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烦躁与冷酷的神情。
除苏不知道唐家老宅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唐家二房出了问题,不过他并不担心,就算陈长生真的说服了唐老太爷,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抓住自己,无论速度还是地遁之术,都让他拥有极强的信心,若真被强者找到,走了便是。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天空里的风雪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是说风雪的速度或者说形状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隐藏在里面的天地气息生变,隐显杀机。
第845章 七名商贩与六名衙役
他的眼瞳急剧缩小,变成绿豆一般,涌出无限警惕与愤怒。
有人发现了自己。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在如此大的庄园里确定自己的位置,但作为黄泉流的传人,他对危险极为敏感,甚至就连折袖与南客在这方面都要稍逊于他,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好的征兆。
不需要任何思索,他就像野兽一样按照本能行事,便要运用遁地道法离开。
一声闷响在假山深处响起,满是青苔的石头被撞裂开来,滚落开来。
除苏没能离开,还站在原地,头脸与身上到处都是石屑与泥土,神情微惘。
这是怎么回事?
……
……
就在那两名算命先生确认除苏的那瞬间,攻击便已经开始了。
七名商贩的手腕上都有一串铜钱。
细绳无风而断,带着碎雪,落在沙盘里,砸在了那些仿佛是真实的、只是缩小了无数倍的亭台楼榭上。
同时,另外那名算命先生手里的幡陡然笔直。
风雪呼啸而作,大幡被吹的招展翻飞。
仿佛一面大旗。
汶水里骤然生出无数波浪,就连最深处的水草也开始狂舞起来,无数鱼儿惊恐地四处躲避。
一道从地底生出的震动迅速传到了地面,汶水两岸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
神奇的是,地面上的那些庄园建筑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
……
庄园里响起无数声惊叫。
先前还在不停痛骂着什么的人们,抱着脑袋到处乱跑。
唐家二爷站在那片已经被烧成焦土的废墟前,想象着前一刻桐庐的清幽美景,依然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道震动意味着阵法启动。
然后他回头望向某处,自言自语道:“居然连五样人都来了,父亲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看起来他并不关心除苏的死活,甚至不在意除苏是否会被捉住,这是为什么?
……
……
唐家留在汶水两岸、沉寂多年的繁复阵法启动,一道道久远而沧桑的气息从地底生出,把庄园层层笼罩。
发现无法遁地而走后,除苏反应奇快,化作一道灰影,便向着庄园远处疾掠而去。
他的速度已经发挥到极致,就算南客到来,最多也只能缀住他,而无法比他更快。但他依然无法快过大阵的扩展速度,当他来到数里外的庄园外围时,那道光面已经从地面升到天空,形成了完整的半圆,再没有任何缺口。
除苏想也未想便向着那道光面撞了过去,想要凭借无比强韧的身躯与堪比闪电的速度直接撞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青黄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体表面迸射而出。
除苏痛哼一声,退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只见被与阵法光面接触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刻的伤痕,有浓稠的汁液正在不停涌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很快便腐蚀出一些小洞。
他抬头望向眼前这道光面,知道很难正面突破,不由发出一声愤怒的厉嚎。
既然很难正面突破这座阵法,那么如何破阵?自然是杀死操控这座阵法的人。
狂风呼啸而起,青黄色的烟雾被吹散,向着四周飘去,已经淡了无数倍。
然而那些在隆冬季节依然盛开着的花,遇之而萎,瞬间便被毒死。
除苏从原地消失。
片刻后,他便来到了庄园的另外那边。
也就是汶水边。
他看着河对岸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满是阴冷意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的神情。
那些人的气息明明很普通寻常,为何却能操控如此可怕的阵法,破了自己的匿迹道法,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在现在这般紧张的时刻,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想着如何能够越过汶水,杀死那些人。
阵法笼罩着汶水两岸,那道隔绝天地的光面,在数里外的庄园深处。
按道理来说,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过河,对那些操控阵法的人发起攻击。
但他看的很清楚,感知的更加清楚,威力最大的光明阵眼,恰好就在汶水之上。
他是黄泉流的传人,是前代长生宗宗主斩尸后留下的恶念化身,浑身阴毒,身魂俱秽,过河必然会触发光明阵眼。
到那时,他就要迎接这座阵法全部力量的攻击。
他再如何骄纵冷血,也不敢以自己的身躯去硬抗唐家的大阵。
他必须想出别的方法。
如果是别的流派,像他这般天生阴毒污秽的人物,绝对没有什么样办法能够瞒过光明阵眼。
但他出生之后修行的便是最正宗、最古老的道门正宗神术,刚好拥有这种能力!
一声意味难明的、隐约像是道偈般的字句,从他的唇齿间缓缓道出。
他盘膝坐下,结莲花印,神态庄严。
他满是黑毛与鳞片的双手,迎向了风雪狂舞的天空。
一道难以言说的神圣气息,从他变形的瘦小身躯里渐渐溢出,直至把他全部包裹起来。
就像是炽烈的岩浆,裹住了一块黑色而寒冷的石头。
任谁来看,都只能看到明亮红热、无比光明的表面,绝对无法看到里面真实的画面。
除苏消失在汶水上空的无限光明里。
就像一片雪落在了雪原上,一滴水流进了海洋。
万道光线洒在河面,纵然外面风雪如泣如诉,汶水却仿佛来到了暮时,温暖至极。
但除苏的消失,却让这幕画面多了些说不清楚的变化。
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像是鬼入深幽,再也无法找到。
更可怕的是,如果除苏借万道光线遮掩,悄无声息靠近对岸,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又如何能够逃得过他的偷袭?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明明亲眼看着沙盘上的那个血点消失了,同时除苏消失在光明里,有可能向着自己而来,神情却依然漠然,或者说木讷,根本没有任何担心的感觉。
或者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一样人也是鬼。
鬼入深幽,极难寻觅,如果找的同样也是鬼呢?
世间并没有真正的鬼,但对很多人来说,衙门便是地狱,衙役便是索命的鬼。
六名衙役出现在河边,相隔十余丈而立。
他们的身上缠着铁索,左手握着水火棍。
无论铁索还是水火棍都已经很陈旧,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满是锈痕与血气,显得杀气腾腾,同时又无比阴森。
河面上的万道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依然无法驱散衙役们身上阴森的杀气。
第846章 五样绝世手段
忽然,六名衙役解下身上的铁索,向着河面上的光明里套了过去。
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光明里,忽然响起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响起一声怒嚎。
很明显,那声怒嚎里充满了意外与震惊。
六道铁链在空中变得无比笔直,剧烈地颤动起来。
铁链的一端在光明里,另一端被衙役们握在手中。
衙役们沉默不语,开始向后退去,同时不停收回铁链。
岸上的青石板在他们的官靴下不停碎裂。
仿佛铁链那头系着十分沉重的事物。
河面上的万道光线微微黯淡了片刻。
一个瘦小的黑色身影渐渐出现在河上的空中。
六根铁链分别系住他的四脚与颈还有那根不知何时破裤而出的尾巴。
除苏竟然被这些衙役从光明里生生抓了回来!
……
……
无比寒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