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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择天记-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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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莲辇很高大,梁王孙坐在其间,便似坐在楼上,恰好与客栈的二层楼平齐。
  他看着客栈二层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叹道:“谁让那四个字喊的这么绝。”
  浔阳城变成一座寂静的死城,一场杀戮近在眼前,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陈长生推开窗户,对着明媚的春光喊了四个字。
  苏离在此。
  这四个字把陈长生和苏离逼进了死地。
  其实何尝不是把那些想杀苏离的人逼进了绝境。
  国教没办法对苏离动手了。
  大周军方没办法动手了。
  想暗中杀死苏离的人,比如梁王孙,只能这样来明杀了。
  世间有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说,更不能让人看见,不然不好交待。
  无论是向南人,还是向史书。
  比如杀苏离。
  这只能是一场隐藏在历史阴影里的血腥事,就像当年落柳原之盟,就像当年百草园之变,就像当年周独夫消失的真相。
  陈长生却只用了四个字,便把这件事情变成了天下皆知的一场盛事。
  “盛宴已经开始,如何能够提前离席?”
  客栈幽暗的房间里,苏离坐在椅上,看着身前低着头的少年微笑说道:“我教了你行军布阵,教了你慧剑如意,你学的很好,甚至超过了我对你最高的期望,居然能把万千变化尽数化到先前那声喊里……现在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到底能护我到何时。”
  ……
  ……


第385章 有时候,救人得先学会杀人
  喊破苏离的行藏,将隐藏在夜色里的所有人与事尽数逼到了阳光底,陈长生做这件事情并不是刻意的,是按照心意行事,他最在意的便是顺心意。但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当然仔细地考虑过后续,觉得好处应该会大于坏处,正如梁王孙所感慨的那样。
  这是一种谋略也是一种计算,一路南下苏离教给他的那些道理,比如战策比如剑法都被他用了出来,换一个角度来说,他对着春光明媚的浔阳城喊出那四个字,便等若对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刺出了一记慧剑,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觅着了些光亮。
  可当他亲眼看到梁王孙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计算推演出了些问题,这里说的问题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打不过必须逃,而是他认为梁王孙本就不应该出现。梁王孙不顾王府传承,民意汹汹,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来杀苏离,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陈长生看着苏离问道。
  苏离说道:“因为他们都姓梁。”
  梁笑晓、梁红妆、梁红孙……这三个表现出来最想苏离死的人都姓梁,他们都是梁王一脉?苏离与梁王府又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
  “做过皇帝的人谁甘心一直做王爷?”苏离看着窗外隐约能见的那座黑莲大辇,说道:“梁王府的历代主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京都,重新坐上皇位,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直到十余年前,京都那场内乱,才终于让他们看到了可能。”
  陈长生听苏离说过当年的事情,有些不解问道:“当时想要起事的不是长生宗吗?”
  苏离:“要谋天下,其虑必深,梁王府数百年前便开始渗入长生宗,十余年前长生宗挑动南北相争,正是他们的好手段。”
  陈长生不解,当年长生宗的长老被苏离一剑尽数杀死,梁王府隐藏数百年的图谋被碾碎,确实极恨,但何至于对苏离如此恨之入骨?
  苏离说道:“那些长老里有个姓梁的,应该便是梁笑晓的祖辈。至于梁王孙和梁红妆为何会如此恨我,或者是因为当年我在长生宗杀人之后,顺道来了趟浔阳城,把梁王府里的那些老家伙也全部杀了。”
  陈长生沉默无语,心想这等若是杀人全家,如此血海深仇,难怪梁王一脉的年轻人们对苏离如此仇恨,梁笑晓甚至不惜与魔族勾结。
  窗外隐隐传来梁王孙与浔阳城主教的对话声。
  陈长生沉默听了片刻后,忽然问道:“前辈,真的需要……杀这么多人吗?”
  苏离的脸上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说道:“又准备开始说教?”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本不应该流这么多血。”
  苏离没有直接回答,说道:“当年长生宗和梁王府意欲以南征北,其时京都混乱至极,朝堂与国教依然分裂对峙,南人唯一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天海的存在,他们最后找到了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什么方法?”
  “他们要我去京都杀天海,就算我杀不死天海,相信天海也会身受重伤。”
  “前辈,您去了吗?”陈长生刚刚问出口便知道这是句废话。
  苏离当然没有去京都杀天海圣后,不然历史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果不其然,苏离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说道:“我看着像有病?”
  陈长生心想那些南人才真有病,居然会想出这么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主意,问道:“他们当时是怎么劝您的?”
  “他们抓了我的妻子,把她囚禁在长生宗的寒潭里,然后用大义劝我。”
  苏离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即便已经时隔十余年,陈长生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愤怒。
  “没有人喜欢杀人,我也不喜欢。”
  苏离最后说道:“血流的多了,剑要洗干净很麻烦,更不要说衣裳,所以我也不喜欢流血,但有时候,人必须杀,血必须流。”
  陈长生懂了。这段他曾经听过的往事在今天被完全补完,苏离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告诉他一个简单的道理,同时不想再听他那些劝告。
  存在于人世间,想要自由地活着,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受伤害,你必须足够强大,并且让整个世界都承认你的强大,畏惧于你的强大。如何证明,如何让世界承认这一点?你要敢于杀人,敢于让整个世界流血。
  苏离就是这样做的。他把长生宗的长老全部杀死,险些让梁王府灭门,让大陆血流成河,他虽然没能挽回自己妻子的生命,但在那之后的十余年里,没有任何人再敢威胁他、利用他、也没有任何人敢去威胁他的女儿。
  懂了不代表就能接受,但陈长生也没有办法再对苏离说些什么,那只好和别人去说。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黑莲大辇里的梁王孙,简单说道:“我要护着他。”
  梁王孙英俊而贵气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很多人都以为你死在了周园里,没想到,你却会死在浔阳城。”
  陈长生的话很简单,梁王孙的回应也很简单,他既然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来杀苏离,便说明他已经不在意任何人的威胁,哪怕是国教。
  “他当年没有杀死你,没有杀死梁红妆,也没有杀死梁笑晓。”
  陈长生说道:“他给梁王府留了一条后路,梁王府或者也可以给他留一条活路。”
  “可是当年能活下来的人很少,而且你真以为那是一条后路吗?不,王府失去的,是数百年里无数人的希望,不过我倒确实可以给他留一条活路。”梁王孙冷酷说道:“你让我砍断他的四肢,废了他的经脉,我就让他活着。”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这不公平。”
  梁王孙说道:“以血还血,以死亡还赠死亡,最是公平不过。”
  陈长生说道:“前辈是为了人类才去的雪原,被魔族围攻才受的重伤,不然你们根本没有可能杀死他,所以他不应该死在人类的手里,至少不应该是这一次,至少不应该是这么死,无论他曾经杀过多少人,哪怕他或者真的不是好人。”
  听着这番话,客栈四周的教士还有梁王府的那些死士的情绪都生出了些变化。
  梁王孙看着窗口处的他,平静说道:“你说的或者有道理,一代传奇就这样死去,杀死他的我想必在史书上也只会留下宵小之辈的名声,但……我不在意,这个世界也不会在意,因为这是唯一可以杀死他的机会,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想他死。”
  陈长生问道:“哪怕这等于是和魔族合谋?”
  “这是一场无耻的谋杀,不要说与魔族合谋,就算是与魔鬼交易又如何?”
  梁王孙话音方满,客栈四周的房屋纷纷倒塌,不知道多少修行者的身影出现。
  浔阳城的城门虽然已经关闭,又如何拦得住这些想要杀死苏离的人?
  天空里忽然闪起一片火红的光线。随着温度的提升,烈风扑面,一只火云麟降落在长街的那头,薛河坐在上面,盔甲上依然残留着当日留下的血水。紧接着,一身舞衣的梁红妆出现在长街的另一头,他妩媚的容颜已然满是灰尘,身上的剑痕依然清晰可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支撑着赶了回来。看着梁红妆出现,华介夫微微皱眉。当日正是这位浔阳城的主教,暗中告诉梁红妆苏离的行踪。
  “你看,就连国教其实也很想他去死。”梁王孙看着陈长生说道:“你又如何能够对抗整个人类世界呢?”
  陈长生看着客栈四周与街巷里的那些身影,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在大陆北地拥有怎样的声名,属于哪个宗派山门,只能从气息中感觉到这些人的可怕。这些都是来杀苏离的人。薛河是大周神将,应该不会出手。梁红妆应该已经无力出手。但这些人会出手。更不要说,还有那名一直藏匿在黑暗里的著名刺客刘青,今日这场战斗,除了梁王孙之外,最可怕的就应该是此人。
  苏离重伤,向整个大陆发出了盛宴的邀约,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宾客已经到场,他们以剑为筷,准备饮一杯血做的美酒,享用一顿人肉的大餐。陈长生不知道这场盛宴还会不会有宾客到场,他想试着把餐桌掀掉。
  他站在窗边,看着黑莲辇里的梁王孙,神情不变,真气缓运,神识落入剑鞘里,联系上黑龙的离魂,唤醒了那些已经沉睡多日的剑。
  无数把剑。
  他开始计算推演,开始准备燃烧真元,开始准备万剑齐发。
  慧剑、燃剑,这是苏离教给他的剑,万剑是他的剑。
  他想试试看,能不能用剑道上的提升,补足万剑剑意的消耗,从而重现周陵前的那幕画面,然后直接一举杀死梁王孙。
  陈长生是通幽上境的少年天才,梁王孙是逍遥榜上的真正强者,无论在谁看来,甚至他自己也清楚,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有若城地。
  但他依然想试试看能不能杀死对方。
  因为现在的局面注定了,他必须杀死梁王孙,才能让苏离活下去。
  这,或者是他从苏离身上学到的最新的道理。
  ……
  ……


第386章 有人乘着风筝来
  梁王孙是这场盛宴的第一位宾客,以他的身份、实力以及在江湖、庙堂、修行界的地位,他绝对有资格作主宾,所以陈长生要杀他,哪怕明知远远不敌,也要杀他,如此才能震慑整座浔阳城,再加上他在国教里的地位,才有可能让人们不敢继续向苏离动手。这就是陈长生的安排,唯杀人方能救人,唯不讲道理才能讲通道理。
  客栈外的长街一片寂静,明媚的春光洒落在刚刚息落的尘埃与街面上。
  伴着破物声响,陈长生撞窗而出,带着碎裂的石砾与木屑,于瞬息之间来到了街上。
  梁王府的大辇有二层楼高,在客栈之前,他破窗前行,便是来到了辇间。
  他的脚没有落到辇上,短剑已经破鞘而出,直刺梁王孙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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