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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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有真正上路,却已经看到了长路尽头那些血腥的画面,以至于脚步无比沉重,难以迈动。
以前他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在生死的面前,一切都非常简单,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去思考,现在他离解决问题还远,却开始想这些,不得不说这显得有些矫情,当然换个角度,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幸福。
暮色渐浓,青丘仿佛在晚霞里燃烧,他已经绕着天书陵走了一圈多,来到了西南角一片林园里,看到了一间草舍。
草舍修建的很简陋,梁木上甚至还看得到树皮,显得极为粗糙,檐上铺着的草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换过,黑黑灰灰很是难看。
在天书陵里或者要停留很长时间,那么便需要寻找住宿休息的地方,陈长生不打算和那些考生们一道接受安排,下意识里不想太靠近青丘里那些至今没有见到的石碑,准备看看这里能不能留宿。
他对着草舍礼貌地唤了两声,却无人相应,想了想后走上石阶,推门而入,发现草舍里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桌面蒙着层浅浅的灰,摆在侧门后的水缸快要干涸,米桶里的米倒还很多。
应该有人在这里居住,只是那人住的极其不用心。陈长生有些洁癖,看着屋里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没有离开,想了想后,竟是在房间角落里找到水桶与抹布,开始打扫起来。
从西宁镇到京都,从旧庙到国教学院,他最擅长的事情不是读书,而是打扫庭院,洗衣净面,没有用多长时间,草舍内外便被打扫的干净无比,水缸里清水荡漾,檐下蛛网没有踪迹,虽不敢说与先前完全换了模样,但至少算是达到他的标准,可以住人了。
把米饭在锅里焖好,把房梁上系着的那根咸鱼切了三分之一蒸在上面,去园子里拔了些小白菜洗净待炒,做完这些事情后,他认真地洗了遍手,用手帕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坐到石阶上再次看着风景发呆。
暮色渐退,天书陵渐渐变暗,风景不似先前那般美丽,却给人一种更加神秘的感觉,山上那些青树变成墨团,仿佛是些文字。
数千年前,曾经有位魔君在天书陵里学道十年,周独夫当年,只用了三天三夜时间便悟透所有石碑,登上天书陵峰顶。像这样的故事,在天书陵的历史上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传奇的圣地。
想着那些故事或者传闻,想着神道前那位枯坐亭下数百载的大陆第一神将,陈长生的心神微荡,眼瞳因为夜色变得越来越黑。
“向往,或者敬畏,都很正常,但……你只是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在我看来,是非常愚蠢的……浪费生命。”
一道声音在草舍破烂的篱笆外响起,那人的语速很慢,语调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听上去就像是一首无趣的曲子。
陈长生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篱笆墙外,那少年很瘦,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很是漠然,就像他那双淡眉一样。
正是狼族少年干夫折袖。
陈长生知道以折袖在北疆立下的军功,可以很轻易地折算成进入天书陵的资格,只是他在国教学院等了对方数日对方都没有出现,此时却和大朝试三甲的考生们一道来到天书陵,不免还是有些意外。
他对着篱笆墙外的少年揖手,想了想后说道:“听曲子看戏看小说,其实很多人不都在浪费生命?我也很想想这种感觉。”
“但你……不是这种人。”折袖隔着篱笆墙看着他说道,声音依然有些干涩别扭,却非常肯定,不容置疑。
陈长生默然,过了会儿后说道:“我有些事情始终想不明白,在那之前我暂时不想做什么,至少今天不想做什么。”
他和折袖只是在大朝试里见过,并不熟悉,而且他对这个狼族少年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极其危险,非常警惕,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在夜色笼罩天书陵的时刻,他忽然觉得这个狼族少年或者能够理解自己的困惑,或者是因为漫天风雪的残酷或者是与这名少年相关的传闻。
“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吗?”他看着折袖认真问道。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向同龄人询问有关生死、似乎显得很哲学的问题,在京都那些学院里,他绝对会被人嘲笑一番。
折袖不是普通少年,所以他没有嘲笑陈长生,而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经过一番非常认真的思考之后,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活着,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风雪漫天的北疆,活着是很艰难的事情,一个自幼便被逐出部落的杂血狼崽子,想要活下去更是困难,折袖拼命地活了下来,为了生存做了无数冷血的事情,但他却不认为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答案有些令人吃惊。
陈长生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谢谢。”
折袖在篱笆墙外说道:“不客气。”
陈长生问道:“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折袖说道:“清醒的活着,或者清醒的死去。”
便在这时,草舍前方响起一声吱呀,篱笆墙被推开一道口子,一名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竟看不出多大年龄,垂落的头发里隐约能够看到一双明亮而干净的眼睛。那男人看着站在篱笆墙两边的这两名少年,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问出口。
篱笆墙内外一片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
……
第202章 心血来潮
那男人转身进了草屋,看着被打扫干净的地面与桌椅,沉默了片刻,然后闻着香味,找到了刚刚蒸熟的米饭和咸鱼,然后看到了摆在灶台上的那盆青菜,他用手撩起眼前的乱发,回头望向陈长生,却没有说话。
陈长生猜到这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应该便是这间草屋的主人,走上前去,拿起先前便已经准备好的一块猪皮,在烧热的铁锅上抹了抹,便把青菜倒了进去,挥动锅铲,随着滋拉拉的一阵碎响,不多时菜便炒熟了。
青菜盛进盘里,因为没有什么油,闻着不如何香,看着也没有什么好卖相,不过陈长生吃饭向来讲究少油少盐,在西宁镇的时候经常白水煮菜,所以并不觉得不妥,接着,他把蒸熟的咸鱼切成段,搁了些葱丝,又开始盛饭。
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搁到桌上,那名男子毫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陈长生又给自己盛了碗饭,回头却发现桌边又多了一个人,折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篱笆那边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楚。
陈长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把碗搁到他的身前,又开始去盛第三碗米饭。
青菜不多,三两筷子便挑完了,咸鱼真的很咸,非常下饭,只不过就像唐三十六在大朝试时对折袖说过的那样,陈长生和折袖吃饭的速度都很缓慢,他们还在吃第一碗饭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吃完了四碗米饭,搁了筷子。
陈长生泡了杯茶,递给此人。
折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那名男子喝了口茶,满意地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很不雅的饱嗝。
三个人始终没有说话,这顿饭吃的很是安静,气氛很是诡异。
陈长生和折袖几乎同时吃完,折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烧水洗碗,陈长生看着这幕画面,想了想,没有与他去争,又去倒了两碗茶。
折袖洗完碗后,把湿了的手在衣服前襟上随意擦了擦,坐回桌边,端起自己的茶碗,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望着陈长生说道:“你还欠我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看那名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一眼,仿佛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陈长生说道:“我知道,这几天一直在国教学院等着你过来拿。”
“钱已经够了,唐棠出的价很大方。”
折袖看着碗里的最后那点残茶,沉默片刻后,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陈长生说道:“你说,如果能帮我肯定帮。”
大朝试对战的时候,唐三十六代表国教学院与这名狼族少年搭成了一个合作的协议,在其后的对战过程中,折袖很坚定地执行了那个协议,尤其是与苟寒食的那一场战斗打的快要天荒地老,陈长生能够拿到首榜首名,有他的很大贡献。
折袖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我的经脉有些问题。”
陈长生其实已经猜到折袖要自己帮他做些什么,闻言并不吃惊,问道:“你确认我可以帮你?”
“你能帮落落殿下,便有可能帮到我,虽然只是可能。”折袖说道。
妖族与人类联姻生出的后代,血脉融合往往会出现问题,有可能会生出一个天才,也有很大机率会生出废物,而即便是那些血脉天赋不错的后代,身体里往往也隐藏着些很凶险的问题,落落因为父母两系的血脉太强大,所以问题比较好解决,而折袖却没有这么幸运。
他的经脉问题不仅会影响到修行,最可怕的是,会影响到他的心志,甚至威胁到生命。
“发病的时候,会很痛苦,最严重的时候,会让我失去理智,准确来说,就是会发疯。我不知道自己发疯后会做什么,可能会到处乱杀人,不然部落也不会在我那么小的时候,便把我赶走。”
折袖神情漠然说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陈长生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在篱笆那头折袖会说,清醒的活着或者死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想了很长时间,说道:“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与识海相连的经脉出了问题,有些畸形。”
因为自身经脉断裂的缘故,他一直在道藏典籍里寻找相关的知识,对此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究,说起经脉相关的问题,很少有人比他这方面的学识更丰富,后来在国教学院里对落落和轩辕破进行指导,实际经验也变得非常丰富,此时听折袖说完自己的情况,他很快便确认了问题所在。
折袖没有看到希望后的激动,面无表情说道:“天机阁也是这么说的。”
陈长生看着他,想了想后问道:“你想治成什么样?”
“能活的久些,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保证自己一直清醒,清醒的活着或者死去,只要清醒就行。”
折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地活着,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道自己活着地活着,像条狗一样地活着。”
他是孤单而骄傲的狼,行千里吃肉,不肯吃屎。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努力想些办法。”
陈长生说道,然后伸手开始替折袖把脉。
他的食指与中指并列,如两把长短不一的剑,轻轻地搁在折袖的脉关上,就像搁在陈列兵器的架子上,似乎很随意,实际上很稳定。
嘭嘭嘭嘭,清楚的脉象从指腹处传回,陈长生发现这个狼族少年就像落落一样,心跳的频率非常快,就像是战鼓不停地被敲响,而且脉博异常强劲有力,皮肤表面就像紧绷的鼓皮不停微颤,让他的手指有些发麻。
忽然间,一道力量从折袖的脉关处迸发,那道力量并不如何犀利,雄浑如潮水漫涨,然而却无比突然,仿佛瞬间,潮水便淹没了所有礁石,陈长生对此毫无准备,两根手指被猛地弹了起来!
他吃惊地望向折袖,折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很是漠然,但有个细节变化——眼瞳里的光亮变得黯淡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