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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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受剑中灵气供奉,起相辅相依之效。宝剑一失,再无真元固本,火势亦熄。自祭影教初创立以来,此剑一直供奉在祭剑堂内,尊为镇教之宝,而今岂非正预示着教内根基抽除,乃是大凶之兆?教主勃然大怒,道:“小姐失踪,本座可不再追究,但教中至宝竟一齐消失,谁再敢说仅是单纯巧合?”一根手指直直指向暗夜殒鼻尖,喝道:“你说,这是不是你们一早串通好的?”暗夜殒口唇微动,心知一旦认下此罪,必是再无宽赦处。但如能为梦琳洗脱嫌疑,令她得以平安度日,自己即使赔上性命,又有何妨?江冽尘走到暗夜殒身前,向教主冷冷的道:“我还要问你在弄什么鬼。梦琳和我并无夫妻之名,她是你的女儿,你不想将残影剑传给我,就与她合谋设此圈套——”教主怒道:“岂有此理!本座犯得着早作准备?谁说这位置就非得传给你不成了?”江冽尘冷笑道:“其余教众一律武功低微、好吃懒做,除了我,你还能找到更合适的继承者?”暗夜殒听他这八字评语,那是将自己也归入其内,就算前四字不得不认,但“好吃懒做”却无论如何搭不上边,心下又感不快。
教主气得半晌没再言语,好一会儿才道:“那好,本座就亲自出马,追回镇教之宝。可恶!避隐多年,竟被那逆女迫得重出江湖,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待本座寻着了,也要一把捏死这臭丫头。你们两个哪儿都不许去,与我随行,残影剑若是有半分闪失,本座就唯你是问!”转过身大踏步的去了。暗夜殒惶急无措,在原地不住踱步徘徊,只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哎,我说你也真够大胆,竟敢如此顶撞教主。”江冽尘却似全无大事发生,好像刚才只在与教主谈论天气一般,环起双臂,冷笑道:“无所谓,老家伙敢走出这教宫,我就能让他再没命回来!”暗夜殒听得全身机伶伶打了个寒战,想到江冽尘昨夜“图霸业”的一席话并非空穴来风,而他如今胆敢处处忤逆,更是敲响了篡权夺位的前奏鸣!
楚梦琳逃出祭影教后,易容改装,换上件藏青色长袍,腰间系一条褐色缎带,长发挽起成髻,下插一根细巧翠竹,只留几缕碎发,松松垮垮的披在肩背,立即成了位眉若朗星,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她深知怀壁其罪,携带宝剑易于招来祸患,以白稠将其密密实实的裹了几层,再买几幅文墨书画,一齐捆在背上,借以掩人耳目。初逃出时心里打定主意北上京城,又曾设计过数条有利路线。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回顾以往执行任务,从不用负责找路,只消沿途紧跟,玩玩闹闹即可。蓦然独行,才知自己竟是全无方向感,走过许久仍辨不清路径。索性随心所至,沿途游玩,花钱如流水,吃香的,喝辣的,恰如入了天堂一般,快活似神仙。几日前在教宫受尽折磨,同江冽尘争风吃醋,仿佛都是许久前的事了。世人皆以苦尽甘来初时最为欢畅,享受得久后,仍会厌倦,眼下楚梦琳更是因没同伴说笑而闷得发慌。这一日正在郑州路旁一家饭栈中打尖,门外大大咧咧的走进来三个汉子,外表成鲜明对比,一人高高瘦瘦,一人矮矮胖胖,第三人不胖不瘦。三人一落座就连声抱怨酒保动作磨蹭,等得人口干舌燥,眼看着就要渴死,那酒保匆忙上了酒,往回走时,委屈的自语道:“难道小人能掐会算,早知几位爷会来,先温好了酒等着你们么?”那几个汉子谈兴正高,也没多理。瘦高汉子分斟三杯,道:“二位兄弟须得牢记着,咱们只是在此歇歇脚,谁也不能贪杯。先前若不是三弟醉酒误事,我们也不至于赶不上昆仑何先生的葬礼,这个教训可吃得不小哇。”那矮胖汉子叹道:“老实说,小弟也没甚太大毛病,平生就是好这一口儿。”身材中等的汉子道:“三弟,我来教你,你先想着这酒奇臭无比,喝一滴就大倒胃口,将去年的年夜饭也要呕了出来,那就不会想喝的了。”那矮胖的三弟苦笑道:“二哥所举虽为高招,岂不先彻底败了酒兴?酒兴一坏,多好的美酒都是糟蹋。但要糟蹋美酒,都知我最是不依,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那大哥道:“若在平时,本来也不妨事,可葬礼上偏偏出了一桩大热闹,这就给错过去了。听说那陆掌门杀害同门师叔,给点苍派一名弟子捉了个现形,人赃俱获,那名弟子叫……是了,叫做梁越,英雄大会上也曾露过脸的。”楚梦琳听得大惊失色,连酒水溢了出来也未注意,心道:“我叮嘱过陆黔小子,要他将尸身秘密处理了,他倒好,还嫌不够乱,竟敢大张旗鼓的搞出葬礼,这算是显摆自己忠孝?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那三弟一道怀疑的眼光扫了过来,原来楚梦琳愤慨之下,握拳连连擂击桌面,感叹之词也不经意间漏出了口。但她侧身背对着三兄弟,自是视而不见,又吟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唉!唉!唉!”那三弟摇了摇头,道:“大哥,此人是个书呆子,不用睬他。”此人读书最少,即将楚梦琳的有感而发只当作背诵古书,这阵子京试临近,各城镇中均可见大批前往应考的吟游书生,早已习以为常。那大哥续道:“一路上虽也听得不少传闻,当谓绘声绘色,可真是越听越心痒,盼能亲眼得见才好。据说陆掌门竟是死在华山派一名女弟子手下,就是比武时跟他关系不清不楚的那个小姑娘。本来孟老儿要当场将她处死,后来经众人求情,只命她面壁终身。可在我看来,这惩罚是有增无减,那小姑娘还这么丁点大小,就只能凭思过遣度余生,也真可怜。”那三弟贼兮兮的笑道:“大哥春心荡漾,不如让小弟尽一回哥们义气,打上华山,抢了女娃儿回来,给大哥当老婆,可好?”那大哥笑骂道:“三弟岁数长了,说起话来怎么反而没个正经?你大哥这一大把年纪,早就成了老骨头,也不敢妄想了。”说着话时却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嘴角也合不拢了。
第十五章(3)
那二哥转过话题,道:“陆掌门摔下山崖后,各大门派都曾遣过不少弟子搜寻,但都是活不见……咳,想来自是活不成的,死却也不见尸。”那三弟笑道:“早就摔成肉泥了,自是见不着。昆仑派的能人到今差不多全死绝了,剩下一盘散沙,便宜那崆峒老道,委派了一名心腹暂代昆仑掌门,他才是背后执权的正主儿,你说陆掌门到底是不是他设计陷害的?”那大哥道:“陆黔那小子飞扬跋扈,目无尊长,我向来瞧不惯他,死了也是活该。”那二哥道:“梁越可也不是什么好鸟。比武时柏师侄已然认输,他还硬要人家磕头求饶,不肯就将臂膀也扭脱了臼。”那三弟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几个都不是好东西,三只畜牲窝里斗,狗咬狗,一嘴毛。”说着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另二人也碰了杯。几杯酒下肚,三兄弟天南地北的闲侃,一忽儿说起新兴的一窝盗匪,占山为王,势力与日强盛,且常在抢得钱财后杀人灭口,搞得人心惶惶;一忽儿说起朝廷新颁发的“剃头令”,提到留发不留头的规矩,一齐捶桌大骂。一会儿那三弟又说道:“要看热闹,江湖中还少得了?韵妃娘娘略施小计,就将祭影教各分舵杀得片甲不留,魔教贼子这回可是棋逢对手。那教主屏不住,带了——待我数数——暗夜殒、江冽尘,真算精锐尽出,两位哥哥只管擦亮眼睛瞧好,出不了几日,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说时眉飞色舞,一副唯恐天下不乱之象。楚梦琳这一惊可不小,一颗心空荡荡的旋转着,向下直坠,有如芒刺在背,心道:“爹爹竟然出了教宫?那……那定是为追杀我而来。”可再听了几句,却全无诸如教主爱女出逃、残影剑失窃等消息,想来是因家丑不可外扬,才没向外流传。又想到爹对江冽尘竟偏心至此,连偷剑之事也不作追究,定是那小子将罪过全推到了她身上。
那三弟又卖弄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杂闻,遂唤酒保结帐。酒保无缘无故挨了通骂后,一直支楞着耳朵留神听差,眨眼间一蹿上前,那三弟又骂:“上酒时慢吞吞的,收起银子来跑得比猎犬还快。”楚梦琳知道再没什么可听,而爹爹又不知已到何处,更不宜在此多耽,将捆缚背后宝剑书画的绳子更拉紧些,站起身刚想开溜,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店家大叔,小生确是没想白吃白喝,日前在左近山头遇上强盗,随身银两都给抢光了,现今又累又渴,要求不算高,只想讨碗凉茶润润唇。”那三弟听得,哼了一声,又将银子揣回衣袋,冷笑道:“这话却是怎么说的?就兴你能遇上强盗?那我说自家银两也给抢去了,就不用付帐,行不行?”先前说话之人转过头,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赔着笑认真的道:“没病没灾的,又何苦咒自己呢?这俗话说得好,居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外头谁就没个难处?再说小生只求一碗不值钱的凉茶,几位大叔喝的却是香飘十里的浓醇美酒,自是应当付钱。”也是心理作用,那三弟本就忍得辛苦,此刻仿佛真闻到酒香,“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道:“休要胡说,茶怎会不值钱?那上好的碧螺春一斤是什么价位,你不会到市面上打听打听?少来乱认亲,谁是你的大叔?你哪里长得像我?”那少年抓抓头皮,道:“这个……小生对茶价从没研究,也不很清楚。”总觉凉茶和碧螺春似乎搭不上关系,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只道:“无论价钱,日后小生一定分文不少,如数奉还。我正要进京赶考,这样罢,待我……”那店家一手托颔,冷笑接口道:“我替你说,待你来日状元及第,乘着八人大轿,一路吹吹打打的来还钱,成么?”那少年大喜,不住点头,道:“小生也正是此意!劳驾大叔相借纸笔,待我写一张字据为凭。”
酒保弯起手指,在那少年后脑勺弹了个暴栗,冷笑道:“我们老板逗逗你玩,你倒来劲儿了?连笔也没备,还敢胡吹大气,说自己苦读圣贤书,上京赶考?”那少年道:“冤枉,小生先前已解释过,我的行李,包括换洗衣物,都放在一个包裹中,一并给强盗抢了。”那三弟尖声笑道:“不得了,现在的强盗这等有文化,还抢起文房四宝来,以后四面地界上可不要涌出大批强盗状元、状元强盗?”说完双手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店家和酒保也配合着做大笑状。那少年正色道:“大叔不懂此中名目,科举制度始自隋唐,分科选拔文武官吏,状元须经数轮考试,向来百里挑一,有道是……”那店家不耐道:“懒得听你作学问。我开店做生意,没多余闲钱施舍叫化子。不过要是你跪下学几声狗叫,我就给你点口粮,只当作肉包子打狗,如何?”那少年傲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五斗米折腰?”那三弟冷笑道:“凭你也敢称大丈夫?好个武状元啊,吃我一试!”挥拳向他面门虚晃,本已伏下了后着,不料真结结实实打中他鼻梁,那少年痛得一声大叫,竟确是全不会武功,酒保又揪起那少年头发,膝盖狠狠撞中他腰眼,在旁看戏的两兄弟也纷纷上前,将那少年挤在当中,拳打脚踢,那少年不住叫道:“哎哟,哎哟,几位大叔有话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安敢毁伤啊!”那二哥喝道:“滚你娘的大叔大妈,叫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