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黑森林-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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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小山,心又一喜,人也赶到双玉面前,刚刚数说经过,伸手想把人捧起,去往小山之上休息饮食,猛听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大片林木上的枝干纷纷折断,飞落如雨,地底也起了大震。脚底一飘,身子一歪,骤出意外,双玉坐在一块山石之上,心慌情急,再用力一拉,二人全都立足不稳,滚跌地上,几乎震昏过去。
跟着霹雳连声,风雨交作,狂风暴雨,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倾盆而下。二人总算便宜,未被那些断落的树干打中,最近的一株巨干,相去人头不过三尺,如非被旁边一株矮树挡住,双玉首当其冲,也是难免。
二人惊魂乍定,地震之势也是停止:只听雷声隆隆,风狂雨骤,宛如海涛怒涌,虽甚惊人,仗着生长蛮荒,这类豪雨见惯无奇,同时听出来路轰轰喷火之声似已停止,料知地震已过,林中大火已被大雨扑灭,甚而地火也都喷完,再遇上这场大雨,也许连余火残焰都被消灭,否则此时风向已转,怎么也能听出一点声音。
估计大难已过,心定了许多。起身一看,立处地势虽然较高,相隔不远业已水深尺许,正在由高就下绕坡而流。那由树幕上面空隙中流下的雨水,东一条西一条,满林皆是,大小瀑布多得不可数计,身上也是水泥狼藉,湿污了好儿处,电光闪过,神情狼狈已极。整片森林均被雷电风雨笼罩。不是二人胆大,又是以前见到过的人,当此千百里方圆音无人迹的黑森林内,大难之后,深夜荒山,见此猛恶恐怖的风雷暴雨之势,吓也吓死。
等到二人互相扶抱,冒着林隙瀑布一般的雨绳,由黑暗中勉强抢到小山顶上,寻见避雨之处,再往下一看,目光到处,下面低地,均被雨水组成纵横交错,一条条的网形白练,在暗影中闪动。有时一道电光由空隙透下,照得林中雪亮,映在那些水影上面,更像无数大小银蛇交织冲突,互相分合,穿林而驰,其急如飞,冲在山石树根之上,便激起一蓬蓬的水花,吃电光一照,银雪也似,顿成从来未有之奇景。
双玉刚说得“这真好看”四字,忽然想起大难已过,姊姊逃的一面不知是何光景,她虽智勇双全,心志强毅,向不怕什辛苦艰难,人更机警,到底孤身一人,不比我还有一个知心同伴分劳共苦,互相扶持。她真危险已极,能否出死人生,将来姊妹重逢,实是渺茫之事。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喊得一声“姊姊”,放声大哭,几乎急晕过去。
路清也是一样伤心,勉强婉言相劝,好容易才将双玉劝住,进了一点饮食,人早疲极。二人经此患难,情爱越深。本是夫妻,早就无什拘束,吃完商量:森林之中虽无日夜之分,这等狂风暴雨,满林积水终是讨厌。前途地势已低,人又累了一整天,还受过两次伤,也不好走。再往前去,不知能否发现天光,连方向都不知道,如何走法?与其冒失乱闯,不如就在当地养足精神,候到天明雨住,就着透光之处,援上树顶查看形势。
只要看出飞泉崖和馒头山火口旧址,便可查明途向,往落魂崖进发,也许还能望见双珠踪迹,更是幸事,免得走到暗无天日之地,想要援上树顶既办不到,就能援到顶上,一眼望去都是这绵延不断的树海,直到天边也看不出个道理。二人均觉来路所行地势逐渐高起,方才这一带已往下降,林木又稀不是岭脊也是山顶,正好远望。越想越有理,就在当地树下草地上卧倒。因那千年古木易为雷火所伤,又将兵器放开,将刀剑插在地上,然后背抵背,枕着外包油布的包袱,一同卧倒。
二人到底疲倦大甚,心虽忧急双珠安危,谈了一阵也就昏沉睡去。梦中闻得左近山乌飞呜,左近山脚似有响动。双玉猛想起森林之中野宿何等危险,虽说地震之后林中生物早已逃窜,昨夜忘了火山离开已远,就许入了蛇兽潜伏之区,如何这样大意!心中一惊,忙即睁眼。未等起身,瞥见路清已先纵起。
刚看出天已大亮,刚升起来的朝阳由林隙中射进,照得林中明暗相间,绿莹莹的。
到处都是飞瀑流泉,水流甚急,只不似昨夜那样声势猛恶。林木经雨,是望得见的地方,全都一片清新,苍翠如沐。山下透光之地原有几处小树,昨夜不曾见到,这时上面聚着十几只不知名的山鸟,剔羽梳翎,飞鸣上下,穿梭也似。树上并还开着不少花朵,地震之后纷纷坠落。树下落花狼藉,碧草如茵,树上却有许多花朵,含苞欲放,连那已开半开的,分外显得鲜艳。景物清丽已极,比起昨夜惊天动地之势,仿佛换了一个世界。四外仍是静悄悄的,只有水流花放,乔木深秀,并无人迹。
方以为先闻响动乃路清所发,忽然看出路清面带惊疑之容,似要往下走去,欲行又止。心中一动,方要询问,路清已先说道:“这事真怪!方才我在梦中曾听两人在山下说话,惊醒转来,还当是梦,忽然瞥见前途林隙中接连两条人影一闪,那等服装从未见过,但又不像平日所见山民野人那样半身赤裸,仿佛和岳父所说前朝人的打扮一样,看年纪也必不大。想要追去,这两人走得甚快,业已隐入前面暗影之中。从无人迹的黑森林,怎有汉人踪迹?如是隐藏林内的野人也还罢了,这两人非但装束决非野人,梦中所闻也是汉语,可惜刚刚醒转,不曾听清。我因玉妹昨日劳累,身上的伤不知是否痊愈,不敢丢你在此,前往追赶。又见我们的东西都在,无一失去,来人不似怀有恶意。再说那等快法和路径之熟,也决追他不上。这等地方会有我们的人,岂非奇迹?”
说时,双玉仔细一看,果然东西都在,身前不远山石上还留有几个脚印,再一抬头,越发惊奇。原来相隔两三丈一株大树上面挂着两个大小包裹,大的正是来时所带悬床皮袋,小的乃是一袋干粮和一些腌肉。这还不奇,最奇是那树又粗又高,树身坚厚,纹理细密,树干最低的,离地也五六尺。来人似防取时艰难,竟用一根粗约两寸,长约三尺,新折断的树枝,不用刀斧,硬插在离地六七尺的大树里面,拔都不易拔出。路清越看越怪,用力拔下一看,所钉树穴深达一尺以上。这么坚固的树身,另外一头还是秃的,并不尖锐,外面又无刀凿形迹,不知怎会被他硬插进去,并还这样深法?俱都惊奇不已。
双玉想了一想,笑说:“此事实在奇怪。这里地理我们虽然不知,前夜睡前听同行壮士口气,由飞泉崖到落魂崖高岗之下只一天多路程。我们初上路时,曾经照着风向左右乱窜,走的并非直路,这里怎会有什汉人足迹?我先当是那两位姓木的异人,后来一想,来人如是这两个老前辈,应该一男一女,不应照你所说那样年轻。就算是他徒弟,原近情理,但他既知这两个皮袋是我们的东西,并代送来,应当要通知,此时天已大亮,理应将人喊醒,至少也应谈上几句,如何不告而去?你醒来见他刚走,想必他已见你起身,怎连头都不回?这等行径实在难测。看爹爹那封来信,好似木里戛和野人烈凡都之事,楠木林这两位老前辈全都知道。见面不交一言,各自走去,断无此理!爹爹常说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我们此时比前两天艰难得多。同行八十壮士不知死活,连个领路的人都没有,姊姊吉凶存亡也不知道。此去前途满布危机,丝毫大意不得。这些东西全用得着,只不遇见非常之事,带它上路也不为难。不过,我们应该往哪一方走呢?”
路清见她经过一夜安眠,精神业已恢复许多,伤也痊愈,心颇喜慰,答说:“照理应该朝那两人追去,至不济他们也住在这里,便楠木林两位异人他不知道,地方定必晓得。不过此事还有可疑:梦中所闻虽未听清,内有一人似在发怒,朝另外的人喝骂,好像不止一人。醒来虽见两人在前飞驰,始终头都未回,仿佛有什急事或是有什追逐,由附近路过,并不一定是由山上下去。醒前又曾听到一声从未听到过的惨嗥声,并有许多人在这两人去路一面骚动吼啸,隐隐传来,相隔已远,细听已无声息。此时想起,可疑之处甚多,不止一点。你方才说得对,如是那位异人门下,休说知我根底,便是无心相遇,见我们两个出死人生的自家人野宿在此,必生同情,怎会不顾而去?如我料得不差,这两个皮袋也许并非有意留与我们,另外还有原因。事情难料,万一是两起人正在争斗追逐,去路又与我们相反,冒失追上,休说急切问难分敌友,一个不巧便要铸错吃亏,两者之间也不好处。他们生长森林之中,常起争斗,循环报复,向不怕死,杀人更如儿戏。我们寻常游山管点闲事,也还不去管他。此时身有要事,大姊不知吉凶,岳父被困贼巢,既要除害又要救人,在两位老前辈寻到以前,自顾尚且艰难,如何多生枝节?依我心意,连这两个皮袋都不去动它才好呢!”
双玉笑说:“这东西明是我们所有,就他地震时得去,我们取回,无人在此,也和他拾来一样,取之无愧。何况这两件东西均系长途森林所用,带在身旁要少许多顾虑,悬床夜来可以安眠,免受野人猛兽危害。我们干粮带得不多,昨日途中除却两株不知名的山果而外,并未发现过一点食物,我们途径不熟,又经地震,形势已变,休说将路走迷,便是中途有什阻隔,或是绕远多走几天,饮食先就艰难,好容易失而复得,如何可以弃去?就是他们寻来,讲理便罢,如其恃强来夺,与他一拼均非所计,天下事哪怕得了许多呢!”
路清一想,也觉经过昨日灾变,估计临近火山一带野兽生物多半绝迹,又无山粮可以采掘,水还不甚难找,路上如缺食物,连想打猎都办不到。有这一袋干粮,放心得多。
想了想,便照昨夜原计,援往树顶仔细查看。虽是由高望下,到底相隔火山太远,飞泉崖一带大片陆沉,休说陵谷变迁不是原样,便是平常隔着这六七十里的树海也看不出。
双玉担心乃姊安危,心中愁急,也援到上面,一同眺望了一阵。经过一场场大雨,连火口残烟和那大片燃烧过的树木都看不到一点影迹。想起昨日途中曾经改道,沿途曾见许多震裂的地穴树缝,怎么也能看出一点形迹。先还以为偏在侧面,也许错了方向,后来除昨日去路外,哪一面俱都看到,一眼望过去,都是密层层的树海,休说火山断崖,连远一点的树缝都未发现,近处却有不少,偏生四面都有,连去的一面也现出两三处,都是稍微一远便看不出,中间还有隔断之处,才知无望。商量了一阵,无计可施,只得仍打着走一段是一段的主意,姑且朝方才两人去路寻去,寻到了人,不问是何来历,多少总有一点法想。那两个再要真是汉人,就非善良,也有一点商量。为防那两个皮袋生事,并还费了心思将其改装,翻将过来。准备停当,又将干粮取出吃饱方始上路。
前途难走已极,但比昨日又是不同。地势本就高低不平,比起来路还要崎岖,又多荆棘灌木阻路,不是二人一身轻功,有的地方简直难于飞渡。光景更比来路昏黑,透光之处极少,只比由菜花寨初上路那两天林中暗如深夜要强一点,多少还能分出一点路途。
大雨之后到处积满雨水,污泥腐叶往往深达丈许,端的步步皆险。稍不留神,以二人的功力,虽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