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黑森林-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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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便为大群蛮人所伤,再三禁止,令其随时留心,不必远出犯险,一面力嘱:非但本来语言文字不可忘记,将来生有子女,也须教以汉语和自身来历。因两小夫妻成婚多年并未生养,正在盼望,夷女忽然怀孕,经过一年多,眼看肚皮越来越大,早已过期,不曾生产。绿梅母子均通医理,并还识得许多药性,一看脉象,却又极好,正想不出那是什么原故,怎会怀孕一年多,没有动静?这日文烈无意中忽又救了几只大象。
原来左近林中,近来不知由何处迁来不少大象。文烈生长山中,曾听父母之教,深知兽性,这类野象力大无比,猛恶非常,心却灵巧,除却遇到走单的疯象,寻常不去惹它轻不害人。先是避道而行,不去犯它。后听母亲说那象牙珍贵有用,可制不少器具。
又知大象脱牙时大部走往隐僻之处,掘地掩埋。看出内中两只快到脱牙时期,意欲掩在那象背后,等它埋好走开,下手偷取。刚刚掩往象群聚集之处,便听群象悲啸,形态有异。掩往附近树上一看,好几十只大象聚在一起,隐闻林中骚动,另有数十只大象低头跑来,到了当地树下俱都不动,有的目中还在流泪。忽然声息全无,仿佛有什事情发生,带出恐怖神情,为首几只大象并由象群中缓步走往左侧一株浓荫密布、又高又大的巨树之下,跪伏在地,内中两只大白象并还似在发抖。
文烈因爱妻肚皮越大,乃母恐动胎气,不令同出打猎,又因此举危险非常,偷象牙时如被野象发现,反身来攻,追逐不舍,从此成仇,遇上便须一拼。日前乃母再三告诫,出时只说出去打山鸡野鹿,故意还把猎枪带上,肩上挂着弓箭,腰间插有刀和梭镖,胆子又大,见此情势虽然奇怪,并未在意。看了一会,见那象群都是垂头丧气挤在一起,与平日满林乱窜、自在游行迥不相同,前面几只大象又是跪伏在地,一动不动,仿佛有什管头。心方奇怪,猛觉大象跪伏的大树上,枝叶无风自动,接连两次,阳光恰巧斜照树上。定睛一看,树枝里面毛茸茸地伏着两团黄影,先前林中骚动之声又起。刚听出不是后来象群走动声息,也未见有一象再来,照着平日经历,料知方才听错,象群来路那面必有猛恶之物,心中一惊,忙将火枪端在手里,响声忽止。
又隔了一会,日色已早偏西,黄昏渐近,心正不耐,忽听两声丁零零的清啸,甚是震耳,由侧面树上发出,生平从未听过。跟着便见树上纵落两条黄影,看去形似猩猩,身子不大,通体金黄,脑披长发,目光如电,身后竖着一根铁钩也似的长尾,尾梢上还生着一丛长毛,钢针也似,动作快到极点。当头一只高还不满三尺,刚朝旁边大象头上纵落。那象宛如待死的羔丰,并无丝毫抗拒之意。形如猩猩的怪兽刚把那比身还长、刚劲如铁的臂膀抬起,猛伸利爪待要抓下,又是丁零零一声极清越的急啸,第二条黄影本由树上跟踪飞落,待朝另一只大自象头上纵扑过去,忽和飞乌一般凌空斜飞,箭也似急改朝自己对面草树丛中扑去。前一只怪兽的利爪业已抓向大象头上,那么坚韧的象皮竟被抓穿,鲜血四流。那象坐听仇敌残杀,痛得周身乱抖,丝毫不动。
文烈见那老象快要脱牙,早就看中,由不得生出同情,再见怪兽那么凶恶,越发激动义愤。自恃身带刀箭均经毒草炼过,多么厉害的蛇蟒猛兽,刺中必死,怪兽只得两个,人又性暴胆大,正准备先给怪兽一个下马威,将其镇住,再放毒箭毒镖,免得这东西动作太快,吃它的亏,这样猛恶的大象俱都怕它,想必厉害,便是一枪打它不中,也可吓它一跳。谁知枪还不曾发出,眼前黄影连闪中,先那一只也长啸而起,同朝对面飞扑过去。目光到处,刚看出草树骚动中,飞也似驰来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生得又高又大,獠牙狰狞,目射碧光,又像大人熊又像恶鬼,忽又听远远传来一声清啸,像是人在叫喊。
这两小一大三个从未见过的怪兽,来去之势都急,眼看撞在一起。
文烈那枝火枪,本是采荒的人死后所留,十分灵巧,一扳就燃,并有两个弹筒,为了枪中火药不知制法,平日十分宝贵,只管装在里面,专备万一防身之用,轻易不肯发出。这时因见后来那个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比人高大得多的怪兽,比先见形似猩猩之物分外显得狞恶凶猛,手中火枪又早准备停当,同时瞥见后来怪兽凶睛怒凸,约有鹅蛋大小,正对自己这面,踪迹似被看破,以为后来这个厉害得多,心慌情急,动作又极机警神速,更不怠慢,把枪筒往对面一偏,立时发将出去。那火枪原是外洋特制,火力甚强,声息又大,叭叭两声大震,接连两股火烟迅雷也似电射而出。
来的那个人形怪兽,乃是林中特产快要绝踪的食人巨猩,力大无穷,先那两个,便是双珠姊妹等初入森林、半夜被犀群包围时所见屠杀凶犀的异兽山狨。文烈生长山中,无人指点,初次见到,自不知它来历。无意之中这一枪,恰巧打中在巨猩的身上。那东西初次受此重创,因未伤到要害,暂时不曾倒地,反更激怒,凶威暴发,震天价一声怒吼,待要纵起,当头一只山狨恰巧赶到,一下扑向巨猩的头上。说也奇怪,双方大小相差那多,照理决非对手,山狨偏是灵巧非常,别有打法。中途虽听枪响火发吓了一跳,身已凌空,去势又急,无法收住,口中丁零零急啸,身仍往前扑去。巨猩前胸近肩之处中了一枪,半边头脸也被火药烧伤,痛极神昏,正在厉声怒吼,张牙舞爪,想要朝前扑去,不知怎的一下抓空。山狨也未正面和它拼斗,竟由肩头上飞过。耳听巨猩怒吼连声,跟着便手舞足蹈,乱纵乱跳,互相扭结往来路飞驰而去。
原来山狨灵巧无比,随同前扑之处,避开仇敌巨掌,身子往旁一偏,一面由巨猩肩头飞过,那条长尾却就势环绕过来,把巨猩的头颈套了两转,铁箍也似紧紧束住。过时顺手一抓,又将巨猩的凶睛抓了一下,看意思似已抓瞎。这一来,比先中火枪的伤还要疼痛,巨猩怎禁得住!山狨的尾坚硬如铁,比它本身长出一半,不怕受伤,上面缠紧仇敌咽喉,身却倒垂下去,用那一只利爪满处乱抓。巨猩便是铁打也是难当,仗着力大性长,凶野无比,一路厉声吼啸,震得山鸣谷应,星丸跳掷,飞驰在前面草树丛中,略微隐现便无踪影。
这里文烈知这两样东西无一好惹,前面怪物逃路又有啸声传来,声清而长,半晌不绝,从未听过,也不知是人是怪,一时心慌太甚,见另一只小怪兽起势较后,没有扑中那只大的,刚落地上,似被火枪惊动,业已回过头来。想起这东西的猛恶和动作之快,慌不迭装上子药又是一枪,一面将身边梭镖发将出去。哪知这东西灵警非常,一枪不曾打中,竟被避开,一溜火光擦身而过,枪声才停,梭镖随手发出,还未打到,已吓得朝那啸声来路星驰而去,隐闻前面树折木断,骚动之声一路响将过去。大的一只怪兽本来连声怒吼,不曾停歇,忽然一声惨嗥,底下便不再有声息。下面象群,连那跪在地上的,全都争先往树下围将过来,一同昂首伸鼻望着自己。
先还疑虑,恐受象群围攻,不敢冒失下去。后见象群都是摇头摆尾,作出亲热神态,不似有什恶意,想起母亲常说这类东西最是灵巧忠心,恩怨分明,也许因见自己代它除害,心生感激。又见那只大白象头上鲜血淋漓,血虽不再涌出,伤势颇重,皮已翻起了两三条裂缝。身边本来带有伤药,同时瞥见当头两只大象人立起来,一条长鼻伸向脚底,离身只得三四尺,鼻孔不住伸缩颤动。暗忖:“象群如有恶意,定必猛力将树撞倒,不会这样纯善。”试探着伸手往下一试,两象果然争先用鼻挨蹭,表示亲热,越知所料不差,心中一喜。人兽言语不通,便用手比,一面发话示意,象果让开了些。又试探着纵到树下,象群都是那么纯善解意,招手就来,挥手就去。再取伤药,想代白象敷上,刚走到象旁,连说带比没有几句,象便跪伏下来。另外两只争先用长鼻想把人托上身去。
文烈不料象竟这样灵慧,念头一转,决计以后常来林中,和象一起,多此一群猛兽随在身旁,打猎时要少许多顾虑,这一喜真非小可!因天快黑,急于归告母妻,匆匆转身,正往回走,象群也随后跟来,快要到达。文烈恐所居崖下地势窄小,象群太多,将田地里山粮蔬菜踏坏,忙又回身大声呼喝,把手连摇,不令同行。象群果然听话,转身回走。兴冲冲回到谷中一看,爱妻不知何往,乃母正盼他回去,说:“媳妇见你久出不归,心中悬念,瞒了我前往寻找。方才不见她的短矛弩箭和另一根火枪,方始得知。你两个再不回来,我也快要寻去了。”文烈知道爱妻快要分娩,方才林中又出了从未见过的怪物,心中一惊,也未详言经过,匆匆说了两句便即往寻。
当地离开前去树林有好几里,路也只有两条,出时只说去往西南方打猎,料知人在西南,不会是在北面象林之内。谁知一路寻去,连声呼喊,均未发现人影。最后绕往象林那面查看,也未见到。中途遇见那两只白象,看出二象神情依恋,连比带说了一阵,告以遇见和他同样的人,千万不可惊吓。说完连寻带喊,终无回应。天早入夜,腹中饥渴,想起出时留话:“不问将人寻到与否,夜来自会回来。今日并有奇遇,有许多话要和娘说;爱妻如回,不可再寻自己,以免来去参差。”心疑中途相左,人已回家。见两象已走,中途又往别处寻了一转,方始走回,心想:自己真笨,那象要我骑它,如何挥手令去?否则骑上一只回去,娘和爱妻见了,岂不喜欢?我也省力,还可快到。
一路寻思,离谷已是不远,耳听乃母呼喊。遥望母亲,正立上面洞口,朝他这面张望呼喊,神情惶急,料知爱妻还未回转,否则不会如此。心中惶急,正不知如何是好,遥闻来路那面有了响动,心疑有了野兽,同时又听乃母惊呼:“大象来了!我儿快些上来!”回头一看,共有八九只大象由明月光中驰来,走得甚快,当头一只似是那只受伤的白象,象背上好似有一人,心中一动,忙即高呼:“这象和儿子最好,请娘放心!不会伤人。”话未说完,便听乃妻急呼:“哥哥快来扶我下去!”文母又在崖上急呼:
“媳妇怎会在象背上?”人也援绳而下。
文烈还不知道爱妻业已受了重伤,急呼:“娘不要慌!这象全是好意,灵巧已极。”
边说边往回跑。刚一对面,看出乃妻横搭象背之上,白象业已停住,跪伏下来。忙即捧抱下来一看,胎胞已破,下半身血水淋漓,腹痛如割,人已不支,刚刚捧起便痛晕过去,知快分娩。崖洞离地甚高,无法援上,再说也来不及。幸而文母平日早有准备,常时嘱咐媳妇:“腹中稍有动静便在洞中安卧静养。”不令下来,后因过期数月不产,文妻自来强健耐劳,不喜在洞中闷坐,老是口里答应,并不照办,照样悬绳上下,远出打猎。
文母早就防到她万一腹中临时发动,特在崖旁浅坡之上搭了一座草篷,本防过期日久突然分娩,崖下常有野兽往来,虽不稳妥,总可防备万一。不料平日怜爱媳妇太甚,对于婆母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