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旧版)-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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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所以请追风剑万方万师叔带我们十二名弟子来供闵老师差遣。”
又听见那嗓子沙嗄的人道:“尊师龙爷子这番拔刀相助,兄弟真是感激得很。万师兄追风剑威震天南,现在亲临金陵,那有不马到成功之理,兄弟一见万师兄驾到,心头立即石头落地了。”只听见一个人细声细气的道:“好说,好说,只怕我们点苍派不能给闵老师出什么力。”袁承志心头一震,想起师父闲时和他谈论天下剑法,曾说举世剑派中,武当、昆仑、华山、点苍,是四大剑系,各派人材辈出,均有独得之秘,这姓万的号称追风剑,又是点苍派的高手,千里迢迢的赶到金陵来,不知图什么大事,倒要细听一下。
祗听见两人客气了几句,远处又有人击掌之声,这边击掌相应,过不多时,先后来了三起人物,听他们相见叙话,知道一起是福建莆田林寺的僧众,由达摩院监院十力大师率领;一起是浙闽沿海的海盗,由七十二岛总盟主碧海长鲸郑起云率领;第三起是辽东长白山派的三位盟兄弟,号称长白三英的史秉光、史秉文、李刚三人。袁承志越听越奇,心想这些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怎么忽然都聚集到南京来?祗听见那姓闵的不住称谢,显然这些人都是他邀来的了。青青也早已发觉这批人行踪诡秘,很想问问承志,可是知道这些人中高手如云,只要自己稍稍一动,立时会被他们发觉,所以当下大气也不敢透一口。这时听见那姓闵的提高了嗓子,说道:“我闵子华……”袁承志又是一怔,心想:“闵子华这名字好熟,一定是听师父说起过的,他是怎么样的人呀?怎么一时想不起了?”“承各位师兄师弟千山万山的赶来相助,请受我一拜!”听声音是跪下来叩头,众人连忙谦逊扶起,都说:“闵二哥快别这样!”“折杀小弟了。这那里敢当?”
乱了一阵,闵子华又道:“这几日内,昆仑派的张心一师兄,峨嵋派的几位道长,华山派的几位师兄也都可到了。”有人问道:“华山派也有人来吗?那好极了,是谁的门下呀?”袁承志心想:“你问得正好,我也想问这几句话。”闵子华道:“盘石山农门下的几位师兄。”袁承志想道:“那是二师哥的门下了。”那人又问:“闵二哥和归辛树夫妇有交情么?那好极啦,有他们夫妇撑腰,还怕那姓焦的奸贼什么?”闵子华道:“归氏夫妇我那里够得上结交,他大徒弟梅剑和却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另一个道:“梅剑和?那就是在山东道上一剑伏七雄的没影子了。”闵子华道:“不错,正是他。”袁承志听到这里,登时松懈了下来,心想既有本门中人参预其事,那一定是一桩正事,我且不露面,如有机缘,不妨在暗中帮他们一个忙。
又听那闵子华道:“家兄当年惨遭害死,兄弟十多年来到处访查,始终不知道仇家是谁,现在幸蒙长白山史氏昆仲示下,才知害死家兄的竟是这姓焦的奸贼。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祗听当的一声,想是他用兵器在墓碑上砍了一下立誓。又听见另一人道:“铁背金鳌焦公礼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子,想不到做出这等事来,史氏昆仲不知从那里得来的讯息?”言下似乎颇有点疑惑。闵子华不等史氏兄弟答腔,抢着说道:“史氏昆仲已把家兄在山东遭难的经过情形,详细与兄弟说了,那是有凭有据的事,十力大师不必多疑。
”另一人又道:“这次好朋友来的很多,难保对头不会发觉,明日各位驾到时,请向在门口接待的兄弟伸出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三个指头作一下手势,轻轻说一句:『江湖义气,拔刀相助』,以免被对头派人混进来摸了底去。“众人都说正该如此,助拳的人来自四方八面,大多数都互不熟识,以后临敌都用这个手势和暗号作为记认。众人又谈了一些怎样派人到焦家去探察的话,陆续散了。等众人去远,承志和青青才躺下来休息。青青蹲着一动不动,这时脚都麻了,说道:“大哥,咱们明儿瞧瞧热闹去。”承志道:“瞧瞧是可以的,你一定得听我话,不许闹事。”青青道:“谁说要闹事了啊?”
次日中午,马公子被杀的消息在南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承志和青青整天躲在客店里不出来,傍晚时分,两人换了衣衫,踱到谢家巷去。祇见一对朱漆大门前点亮了灯笼,客人陆绎不绝的进去,承志和青青走到门口,伸出三指一扬,说了句:“江湖义气,拔刀相助。”一位身穿长袍的人连连拱手,旁边一个壮汉陪他们进去,献上茶来,请教姓名,承志和青青随口胡诌,一个说姓程,一个说姓文,那壮汉连说:“久仰久仰,兄弟在江湖上久闻两位大名。”青青肚里暗笑,想道:“这大名连我们自己也还是第一次听到呢,你倒久闻了。”不久客人越来越多,那壮汉见他们两人年轻,心想必是那一派中跟随师长而来的弟子,也不特别看重,说了声“失陪”,又去招呼别人去了。不一会开出席来,承志和青青在偏席上坐了,陪席的是闵子华的第五个徒弟,同席的都是些后辈门人,也没人来留意他们。
酒过三巡,闵子华到各席敬酒,敬到袁承志他们席上时,承志细看这闵子华,见他大约四十八九岁年纪,手上青筋凸起,一脸精悍之色,气度步武间,颇见武功深湛,为人干练,双目红肿,显然想起兄长被害之仇,连日悲伤哀哭,袁承志心想:“此人笃于手足之情,十分可敬,他大举邀朋集友,想来那姓焦的仇人必然声势十分浩大了。”闵子华先向众人作了三揖,连声道谢,然后敬酒。席上众都是晚辈,全都避席还礼。
这时一名弟子忽忽走到闵子华身边,俯耳说了几句话,闵子华大喜,把酒杯往弟子手中一放,抢到门外而去。不多一会,他恭恭敬敬陪着三个人进来,到首席上坐下,承志见他神气,知道这三人来头很大,仔细看了几眼。见头一人儒生打扮,背负长剑,只眼微微上翻,傲气逼人。第二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第三人却是二十二三岁的青年女子,相貌极美,然而美丽之中似乎蕴蓄着一股寒意。闵子华大声说道:“梅大哥及时赶到,兄弟实在感谢。”那儒生笑道:“闵二哥的事,咱们岂有不来之理。”承志想道:“那么这人是二师哥归辛树的弟子梅剑和了,怎么神气如此倨傲?”只听见梅剑和道:“这种江湖上的事,我师父他老人家自然是不肯插手的了。可是我给你多事,代邀了两位帮手。这位是我三师弟刘培生,这位是我五师妹孙仲君。”闵子华道:“久仰神拳太保与孙女侠的威名,兄弟真是万分有幸。”他不敢说孙仲君的浑号,原来她在江湖上人称“飞天魔女”,仗着师娘的宠爱,武功又高,行事心狠手辣,大家都忌惮她三分。当下闵子华又替十力大师、长白三英、碧海长鲸、追风剑万方等众人引见了,大家欢呼畅饮。
正吃得高兴,闵家一名弟子手中拿了两张大红帖子进来,递给了师父。闵子华一看,脸色立变,干笑数声,说道:“焦老儿毕竟神通广大,咱们还没找他,他倒先找起咱们来啦。梅大哥,你们刚到,他竟已得了消息。”梅剑和接过帖子,见上面写着:“后学教弟焦公礼顿首百拜”几个大字,另一张帖子上写着闵子华,十力大师,长白三英等姓名,连梅剑和等三人都写上了,邀请他们明日中午到焦宅赴宴。梅剑和道:“焦老儿这地头蛇也真有他的,咱们够不上做强龙,可是这地头蛇也得斗上一斗。”闵子华道:“请送帖来的那位朋友进来吧!”他弟子应声出去,众人停杯不饮,目光都望着门口,只见那弟子身后跟着一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身穿长袍,缓步进来,走到闵子华跟前,作了一揖,说道:
“我师父听说和位前辈都到了金陵,明天请各位过去叙叙,先命弟子邀请各位的大驾。”
梅剑和冷笑道:“焦老儿摆下鸿门宴啦!”
梅剑和转头对送请帖的人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听他言语无礼,但仍恭谨答道:“弟子名叫罗立如。”梅剑和喝道:“焦公礼邀我们过去,可有什么诡计,你知道么?”罗立如道:“家师听见各位前辈驾临南京,十分仰慕,想和和位见见,实在别无他意。”梅剑和道:“哼,话倒说得漂亮,我问你,焦公礼当年害死闵老师的兄长闵子叶的时候,你在不在场?”罗立如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家师明日请各位过去,一则是向各位前辈表示景仰之意,二则是要向闵二爷陪话谢罪。”梅剑和喝道:“杀了人,陪话谢罪就成了么?”罗立如道:“当时家师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以致失手,他一直心里很是后悔……”飞天魔女孙仲君突然尖声叫道:“那么那时你在场的了?”罗立如道:“我虽不在场,但我师父为人正派,决不致滥伤无辜!”孙仲君尖声叫道:“好哇,你还强嘴!”
叫声中一个人飞鸟般纵了出来,明晃晃的一柄长剑已握在手中,左手一掌向罗立如胸口按到。罗立如大吃一惊,右臂一个“铁门闩”在胸前横格,袁承志低声对青青道:“糟糕,他的右臂要被卸下来了!”青青道:“怎么?……”承志未及回答,只见罗立如惨叫一声,一条右臂果真被剑斩了下来,厅中各人齐声惊呼,都站了起来。罗立如脸色惨白,但居然并不晕倒,左手撕下衣襟,在右肩上一缠,俯身拾起那条臂膀,大踏步走了出去。众人见他如此硬朗,不禁骇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孙仲君拭去剑上血迹,神色自若的归座饮酒。梅剑和道:“这人这样凶悍,他师父一定更加顽恶,咱们明天去不去赴宴?”追风剑万方道:“那当然去啊,不去岂非让他们小觑了。”碧海长鲸郑起云道:“咱们今晚派人去踩盘子,摸一个底细,瞧那焦公礼邀了些什么帮手,明天有什么鬼计。”闵子华道:“郑岛主所见极是。我想他们一定防备得很紧,倒要请几位兄长辛苦一赵才好。”万方道:“小弟来自告奋勇吧!”闵子华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捧到万芳面前,说道:“兄弟先敬万大哥一杯!”万方一饮而尽。
筵席散后,和人纷纷告辞出去,承志一打手势,两人悄悄跟在万方后面,这时已是二更时分,只见他回到客店去换了短装,向东而去。两人远远跟着,他转弯抹角的穿过了七八条街道,绕到一所大宅第后面,径自窜了进去。承志见他身法极快,心想:“倒也不枉了『追风剑』三字。”两人随后跟进,见一间房中透出灯光来,于是悄悄过去,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来,找着窗户,从窗缝中一张,见那是一间斗室,室中坐着三人,朝外一人五十多岁年纪,眉头紧锁,忧形于色。
只听见那人叹了一口气道:“立如怎样了?”下首一人道:“罗师哥晕过去了几次,现在血是止住了。”承志听他们口气,知道那是焦公礼师徒在谈罗立如的伤势。又听见另一人道:“师父,咱们最好派几位兄弟在宅子四周巡查巡查,对头只怕有人来踩盘子。”
焦公礼叹道:“查不查都是一样,我是认命啦!明天上午,你们送师娘,师妹和小师弟到湖州吴家去。”那徒弟道:“师父!您也不必气馁,咱们南京城里有两千多兄弟,集起来和他们拚个死活,怕他们怎的?”焦公礼叹道:“对头邀的都是江湖上顶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