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宫墙作者:清霜洗阶-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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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很大,脉脉含情,而此时映着满面血红,只觉得说不出的凄烈恐怖。
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柳心退后一步,扣住身后的桌子,“疼么?”她抽出袖中帕子扔到玉阶面上,“行了,我信你,停下吧。”
“是。”玉阶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瘫倒在地,帕子覆住她血迹斑斑的脸,迅速渗得殷红。
秋端迅速上前扶了她往后堂去。
“潇潇,我是否残忍?”院中蜡梅树下,香气缕缕扑鼻。
邓潇潇摇了摇头,“若我是姐姐,早寻个错将那贱婢杖毙了。”
“是么……”柳心微微一笑。她也想不到玉阶的性子这般烈,宁愿自毁容貌也不愿被当作内奸遣送出去,玉阶向来心思细密,若她偷偷处理玉佩不是因为心虚,那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又是谁,能够热让玉阶背负这样打的风险甘愿为之?
平西大军的战况还是如往常般极为缓慢地传入宫闱内部,楚天青近来忙碌,仿佛是前线战况分散了他对后宫的注意力,好些日子都是独自住在金龙殿批阅奏章直至东边泛白。
他的身体亦是时好时坏,宠妃如韩昭媛、梅嫔经常出入金龙殿,殷勤送去些自己小厨房精制的补汤糕点,楚天青侧倚这厚软羊皮铺过的长榻,殿中熏香气味怡人,隔着重重帷帘纱帐,柳心只是象征性地屈膝请安,远远地听得他一句“起来”,随后垂首站着,听榻前女子与他说笑几句,再起身离开。
不论是畏惧,是提防,还是心头涌出的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怜悯,种种复杂的感觉在她心里汇集成流,如同混合着多种不同色彩的怪异染料,搅得心中混乱无比。
于是下意识地避着他,同时也回避他那日提及的她与慕松寒的话题,以及,他口中那句莫名其妙的“唯独对你在乎。”
——楚天青没有必要再招惹她,不是么?慕松寒已经如他所愿同意出征,他费尽心思布置的局分毫未被打乱,他是一个成功的博弈者,冷静,深沉,孤单。
陆芬仪的身孕已近九个月,眼看就要生产,宫中目前望去还是一片平静,但任谁都无法预料,在诞下皇嗣之前会不会出现什么别的变动。
那日从朝凤宫请安归来,柳心与晏流苏同行,随意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四座春池之后,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碧翠欲滴,风起微凉,两人说笑着,忽地望见不远处一袭素白亭亭的人影。
“给晏昭仪请安。”没想竟在此处遇见晏云摇,柳心笑吟吟上前行了礼。只是晏流苏却在望见晏云摇的瞬间笑容一滞,片刻,颇为僵硬地屈了屈膝盖:“给昭仪娘娘请安。”
柳心从来没听过晏流苏如此疏离的语调,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娇俏欢快,而多了浓重的深沉味道。
晏云摇素白衣衫勾勒着极为淡雅的烟云纹案,宽大绣袍藏匿在锦镶银鼠皮披风之中,她依然不着浓妆,眉眼恬淡如画,风掠过女子柔长的乌发,恍若随风吹散的云。
“柳心妹妹,流苏。”似乎也是没料到会到此遇见晏流苏,轻微的诧异在晏云摇眸中一闪而过,她温柔地笑了笑,抬眸望着竹林顶端细碎分隔的阳光:“今日天气不错,两位妹妹也是来散心的么?”
“是啊,没想到会到此处遇见昭仪娘娘呢。”柳心也是欢喜的,正欲再说什么,只见晏流苏抬起如扇般的长睫,眼波流转粼粼,妖媚无限。
“娘娘,”她笑起来,“真是好久不见。说来我们也是亲姐妹,先后入宫为天子妃嫔已是极为巧合,他人都将我们比娥皇女英,却不知……娘娘早已清心寡欲不愿出头露面,只留下妹妹一人独对宫中波涛呢。”
“嫣良娣?”柳心惊道,却见晏流苏已经步履轻盈迈至晏云摇身边,颇有挑衅意味地对上她平和双眼,直直地对视,仿佛要看入她的心底。“娘娘清心寡欲是好的,只是,也要注重保养,恕流苏直说了,娘娘惊为天人的容颜也落下了岁月的痕迹,眼波亦不如以往明亮,更别说妩媚神态……当年翩若惊鸿的娘娘,也会像一朵逐渐褪去色彩的花儿一样,越来越苍白了么……”
“嫣……”柳心迟疑着要不要开口。
“娘娘,你已不复当年的美丽。”晏流苏再无丝毫掩饰,眼神凌厉。
——是啊,面前笑容谦和温雅的女子再不是记忆深处那个立于落花深处,眉眼细致,妩媚灵动的锦衣女子,她再不会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眼角上扬,举手投足轻风荡起细微木槿香。
她眉眼的凌厉被什么悄然抚平,她唇角勾勒的精明因什么缓缓隐匿,她不愿做繁花丛中最艳丽的那朵牡丹,而逐渐的,转为春风和熙中静静飘落的如雪梨花。她忘记了整个家族的期许,亦忘记了曾经与自己的约定,她如此强势地将过往通通抛弃,让自己措手不及。
“流苏,你还在怨我?”晏云摇眼中洋溢着极淡的哀伤,“很多事情,你不会懂……”
“娘娘说笑了,流苏不过小小良娣,怎敢对您埋怨?流苏只知道,若娘娘对家族全然不在乎,流苏便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去闯,任结果如何都不会后悔。”她一甩宽袖,背对两人大步而去,“娘娘自认韶华渐老,那便由流苏取而代之!”
她走得很急,带起一小阵冷冷的风,掠过晏云摇脸颊,只觉冰寒刺骨。
从未见过晏流苏如此失态,柳心张了张口:“昭仪娘娘……”
“不碍。”晏云摇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深深一叹。片刻,她转过身来,对柳心歉意笑道,“如妹妹所见,我与流苏的关系便是这样了……她怨我,我也的确该怨……拢了妹妹散心的兴致,真是对不住。”
“恩……”柳心明白晏云摇定是有一番不寻常过往的,或许,她也曾宠冠后宫无人可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晏流苏眼底流露着不解、埋怨,还有妹妹对姐姐不易察觉的依赖,柳心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反而清晰。
晏云摇说着便独自走了,一袭素白在这寒冬腊月里更显得单薄,风掠起她的银鼠披风,凌乱了女子瀑布般垂散的长发。她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亦是不动声色,她不同于晏流苏的直接坦白,更愿意将一切沉淀在心底。
很多事情,不必说出来。
第五十一章 心字暂成缺(上)
白瓷茶盏被一只修长青白的手捏着,稍微偏了角度,盏中茶水碧绿剔透,怡人浅香随着白烟袅袅升腾弥散开来,扰乱了殿中萦绕的熏香气息。
抿了一口,放下,手按在胸口,蹙着眉头用力咳嗽数声。
“皇上早些歇着吧。”一只更为细腻修长的手按住他的胸口,女子秀发垂散肩头,长睫毛投下浅浅的阴翳,淡黄色的帕子小心翼翼捂上男子的口,另一只手轻拂他的背。
“恩……”楚天青又狠狠咳了几声,半垂了眸打量着边上安静服侍自己的女子,她面上一片安然,心绪却不知在何处。“最近很少看到柳儿,”他有意无意地问道,“什么事抽不开身?”
“没有,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不便出门。”柳心服侍他躺下,将锦被拉至楚天青胸口。
正值午后,寝宫里一片明亮,内室门前横挂一长串水晶珠帘,映着阳光折射出七色光泽,玲珑剔透,入眼欲迷。
楚天青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任由柳心背过身子推门而去。
薄如蝉翼的阳光在殿外廊中散落一地,光芒明澈恍若湖水。柳心碧色的裙角沿着走廊拖曳而过,绕过朱漆精雕的廊柱,空气中充斥着腊梅独有的清香。
风从很遥远仿若地方吹来,掠过宫墙僻角,增惹新愁。
慕松寒已经走了近三个月,好些时候,柳心都是一人静静坐在寝宫前望着那冰盘也似的月亮。她不会琴,亦做不出什么遥记思念的诗词,只能长久地回想着两人曾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脑中如书页般翻了又合。
月至中天,入夜的寝宫一片静谧。
“小主,来了。”秋端悄然出现身后,柳心神色一凛,迅速随秋端往花屏宫后门步去,门口早有两个手脚灵活的小内监。秋端手中提着一只纸灯笼,微微的黄光恰够照亮面前小道。
“小主,那里。”秋端伸手一指,不远处树林阴影之中有个娇小的人影缓缓移动。“恩。”柳心快步跟上,秋端与两个小内监紧随于后,几个甚是小心,前面行走的人影分毫没有注意,就这么一路跟着,几人借昏黄树影遮住身影,直到走到一处宫墙边,那人影才停住步子,左右看了一圈,学了几声鸟叫。
另一边缓缓移来一个微黄的的光点,走得近了,灯笼的光芒将女子面容映得逐渐清晰——那也是个宫女模样的人,约莫二十五六,眉眼甚是精明,从袖口抽出一叠银票递过去:“喏,拿着。”
“替我多谢小主……”一只光滑细嫩的手立即将银票接了过去,稍微点了数,面上难抑兴奋笑意。
——竟是锦云?
柳心匿身于树影中,目光森冷。“小主莫要生气……”秋端平静得嗓音由耳边传来,“白日里这丫头都是一副纯真模样,要不是因为此事,小主也不会看清她的真面目。”
“我明白。”柳心点头道,“且听她们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年长宫女双手拢于袖中,“上次那件事你办的不错,近日小主暂时无事,你只需继续盯住清婉仪即可。”“是。”锦云忙不迭地点头,目送那宫女的身影账户间离开,转过身也欲回去。
“小、小主?!”刚转过身锦云吓得几乎瘫倒在地。
方才还是寂静无人的甬道忽然多了三五个人影,柳心站于正中,目光森冷,秋端上前猛地一把将她打个踉跄。“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秋端出手毫不留情,反手又是一掌打过去,锦云依然吓呆了,连面上的疼痛也全然不知。
连着数掌,锦云细嫩的脸颊已高高肿起,柳心示意秋端停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柳心冷声道,“替哪位娘娘办事呢?好处还真不少啊!”
“小主饶命……奴婢有苦衷的啊……”锦云吓得连连磕头,肿胀面颊上泪水横流,“几个月前小主出宫,唐嫔遣了宫女传召奴婢过去,让奴婢帮她做事……奴婢起先不肯,唐嫔小主就说,若奴婢不愿,她就要把奴婢在浣衣局做工仿若姐姐拉去杖毙……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
“你不要说了。”柳心断然喝道,“被迫?或许起先是如此,可是在你接过银票的那一瞬,什么都成了心甘情愿的交换。”
再不愿多说什么,柳心冷冷一甩宽袖便走。
“拖下去。”依稀听得秋端令两个小内监将锦云拖走,锦云一路哀泣,很快隐没早婆娑树影之后。
“只可惜了玉阶……”秋端赶上来道。
柳心“恩”了声,脑中回想起女子原本姣好面容上恒布的凄烈血痕,不由一震。
——玉阶生得花容月貌,便很自然地成为众人第一个怀疑对象,她性子倔强,能够忍受主子的责备,却受不了众人的误会。她找不出是谁对她刻意陷害,也不肯轻易拖谁来当垫背,她只有亲手将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凄然毁去,决绝而干脆。
“回去好生安抚玉阶吧……”柳心叹了口气。
——宫女,永远也逃不出任人摆布的宿命啊。
绣鞋踏过走廊,踩到什么东西后生生一愣。
柳心弯下腰,手指间捏着一粒微微泛红的药丸,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