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之魔-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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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证明,相比我们的温伯尔帐篷和米德式帐篷,无论是保暖效果,还是防风效果,这个大帐篷都要更胜一筹。在我们留在大本营的头几天,我记下了这一点:未来的探险队应该携带小型半球形帐篷,或许还要搭配四个铰链连接的弧形支柱,而不是八个,可以用来在最危险的营地里扎营,比如山上的四号、五号、六号营地,甚至是七号营地,如果这个较高的营地能够被搭建起来的话,在这些地方,只能从冰雪之中开凿出搭建帐篷的平台,或者费力把可以移动的岩石挪开。这种圆顶帐篷在山上不仅占地较小,而且今天这样的呼啸狂风只能吹过这顶大帐篷,对它并不会产生多大影响,而与此同时,A形帐篷已经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发出的巨响像是很多支步枪在同时发射。
“天气怎么样?”我一边从J。C。那里接过我的第一杯热咖啡,一边睡眼蒙眬地问道。
“你自己看看吧。”我的朋友说。
我一面小心翼翼地端着咖啡,一面蹲伏在带子系得很紧的帐篷开口,向外看。
那绝对是一场大暴风雪。我连附近的帐篷都看不见了,甚至是中央大帐篷也不见了踪影。
“哦,该死的。”我低声说。我原本觉得我们的帐篷里已经够冷的了,可寒风不断地吹进来,吹透了我的两层长内衣和第三层我睡觉时穿的内衣,险些没把我冻死,“理查昨晚去一号营地那里探路回来没有?”
如果我们那位经验丰富的登山领队在来到大本营的第一个晚上就被暴风雪困住,然后被冻死,那该有多讽刺,多悲伤啊?
J。C。点点头,抿了口咖啡。“他半夜回来的,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开始下暴雪了,狂风也更大了。他的贴身夏尔巴人登津伯西亚说,他的面罩上结了一层冰。而且理查饿坏了。”
“我也是。”我把我的咖啡一饮而尽。我还是很恶心,头也疼得厉害,不过我相信,只要把肚子填饱了,我就会感觉好一点儿,“我马上穿衣服,如果能过得去的话,我们到大帐篷里吃早餐时见,你说怎么样?”
*
4月18日,我们仍在徒步向珠峰行进,这一天,我们与土匪狭路相逢。
到了这时候为期五个星期的徒步跋涉已经过半。我们在较大的西藏城镇定结县扎营了两个晚上,并且决定不转向雅鲁楚山谷,虽然那里可以看到珠峰,可那里气候恶劣,常年云雾缭绕,雨夹雪、暴雪和狂风天气更是家常便饭。我们沿着主要贸易通道,向16,900英尺的定结山口走去,电光火石之间,一群人骑着马咯噔咯噔地冲下山来,把夏尔巴人和他们牵引着的骡子赶到前面,和我们聚在一起,然后把我们团团围住。
这些骑马的人大约有60个,全都穿着精致的皮革和野生皮毛衣服,戴着长帽檐的帽子。他们的脸、眼睛和皮肤的颜色更像是亚洲人,而不像我们在西藏这两个半星期徒步跋涉途中所见过的村民。这些强盗不是留着大胡子,就是蓄着小撮胡子,而那个土匪头子则是个大块头,胸肌发达,拳头特别大,脸上的毛发和他帽子上的毛发一样多。他们全都拿着步枪,既有看上去很像19世纪毛瑟枪的枪,也有古印度陆军用的后膛枪,更有一战期间使用的现代恩菲尔德式步枪。我知道雷吉和帕桑每个人都带了一把步枪,就在他们的枪套里,是用来打猎用的,而且在利物浦的时候,我偶然间看到理查把一把肯定是他服役期间用过的韦伯利左轮手枪放在了他的背包里,可这三个人谁也没有行动,把他们的武器取出来,而是任由这些土匪飞奔过来,在我们周围踏来踏去,像赶羊一样把我们赶作一团。
我们的夏尔巴人,特别是那些称不上老虎的夏尔巴人,看上去都吓坏了。帕桑倒是一副倨傲的表情。骡子的日常行程被打破了,不由得一阵骚动,随后安静下来。我的西藏小白马想要脱缰逃跑,可我站稳脚跟,死死抓住马鞍,把马的一半身体拉离了地面,直到马儿平静下来才松手。
土匪们骑的都是身形较为高大的蒙古矮种马,毛发粗浓杂乱,可鬃毛和尾巴都被精心交错编织在一起,相比我们这些可笑的小马,它们在体形上更为接近真正的欧洲马。
红色的尘埃终于落定,土匪们把我们分成两组包围起来:绝大多数土匪在包围夏尔巴人挑夫和矮种马,而那个匪首则带着大约12个武装土匪把我、雷吉、理查、J。C。和帕桑团团围住。这许多步枪虽说没有直指我们,但我们依然是土匪们的射击目标。我瞧着这些人,脑海里闪过唯一的念头,我们不知怎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好几个世纪以前的过去,遇到了成吉思汗和他的一部分游牧部落。
雷吉走上前去,开始用藏语和强盗头子飞快地交谈,不过用的也可能是某种西藏方言。在亚东、帕里、康巴镇及其他很多我们路过的较小村庄里,雷吉都用藏语和领主及村民说话,主要是为了买食物讨价还价,或是为了在他们的村子附近扎营,可她现在说的这种语言听上去并不太像她之前用的那种藏语。
这位匪首露出一副坚固的白色牙齿,他说了几句话,结果他的土匪同伙全都哈哈大笑起来。雷吉和他们一起笑,因此我只好认为那个匪首不是在占她便宜。(没准儿是在拿我、让…克洛德和理查开涮。)只要这些土匪不向我们开枪,我对此倒也无所谓,可就在我胆怯地寻思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些强盗抢走了我们的骡子、装备、氧气罐、帐篷、食物、雷吉的和布罗姆利夫人的钱,那我们的探险也就泡汤了。
土匪头子咆哮了几句话,依旧像个疯子似的咧着嘴笑,然后雷吉给我们翻译:“可汗说,今年去珠穆朗玛不吉利。他说所有的魔鬼都已苏醒,而且非常愤怒。”
“可汗?”我傻兮兮地重复了一遍。或许我们穿过了某种时空隧道。不管什么原因,这都不像是成吉思汗的蒙古部落包围了我们。
“吉米可汗。”雷吉说。她对这位名字古怪的匪首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过身,走回一头骡子边上,之前帕桑一直把这头骡子拴在她的白色矮种马后面。她拿着两个比较小的装货箱走了回来。她先是微微鞠了一躬,带着笑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把第一个箱子呈送给了可汗。
他从皮带里抽出一把比阿拉伯人的半月形刀短不了多少的弯刀,把箱子撬开。箱子里有一些稻草,稻草上放着一个很有光泽的红木小盒子。可汗把装货箱扔在一边,几个他的人连忙驱赶他们的坐骑蜂拥着凑到近处,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些家伙身上散发着足以熏死人的气味儿,有马味儿,人的汗味儿,烟味儿,大粪味儿,还有马汗味儿。
可汗把刀放回刀鞘,从那个红木盒子里拿出两只美国制西式左轮手枪,枪上装有镀铬自动剥线器,配象牙手柄。子弹盒表面包裹着红色丝绒。其他土匪一齐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听上去像是又羡慕,又生气,又嫉妒。可汗骂了他们几句,他们便乖乖地不吭声了。另外一队包围着我们那些被赶到一堆的夏尔巴人,一直在密切监视他们。
雷吉用那种西藏方言说了几句话,并把第二个较大的箱子交给可汗。他又一次撬开纸板箱,这次他举起一个盒子,冲他的人喊了几句。
这个装货箱里堆着一盒盒独具风味的约瑟夫朗特里牌英国巧克力。可汗开始把这些盒子抛给他的手下。突然之间,绝大多数土匪喊了起来,并开枪,我们的夏尔巴人只能拼命抓住那些马和骡子不松手。我再一次把我那吓坏了的小马前蹄拉离了地面。
可汗打开了第一个盒子,剥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椭圆形巧克力,然后美美地吃了起来,而他那些脏兮兮的手指都快和巧克力一个颜色了。
“杏仁巧克力,”他用英语说,“非常非常好。”
“我希望您喜欢这些。”雷吉说,这回她也说起了英语。
“当心那些魔鬼和耶蒂。”吉米可汗说。他开了一枪,用踢马刺踢了一下他那匹毛发粗浓杂乱的马,然后这匹蒙古铁骑便朝着他们来时的东北方向疾驰而去,消失在了一片红色的尘埃之中。
“老朋友?”我们重新组成了一排长队,再次朝着定结跋涉,这时候理查问道。
“有时候会有生意往来。”雷吉说。她的脸被那些大马扬起的尘土染成了红色。我意识到,我们所有人的身上都落满了尘土,下起了冰冻毛毛雨,我们身上那一层泥土很快就变成了红色泥浆。
“吉米可汗?”我听见自己提问,“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的名字承袭自他的父亲。”雷吉一边说,一边用力拉她那匹固执的小马的缰绳,牵引着它踏上一条陡峭的小路,向着海拔16,900英尺的定结山口走去。
*
我们被困在大本营的前三天里,理查简直快发疯了。我也以我自己的方式失去了理智,我担心自己就快没命了,因为这该死的高度让我的头一直疼个不停,一天至少呕吐一次,而且胃口尽失,晚上还睡不着觉。每翻一次身,我都不禁气喘吁吁,本就睡得不踏实,一喘粗气就会醒来,只能艰难地喘大气,而我躺在帐篷底下的那些石头上,到了转过天来的夜里,我的身体都对这些石头有印象了。这真是太荒唐了。大本营的海拔只有16500英尺啊。要到了北坳之上,真正的攀登才算开始,那里的海拔几乎比这个低矮大本营高一倍半。16500英尺并没有比我去年嬉戏过的一些阿尔卑斯山脉的山峰高出很多,我不停地对自己这样说。为什么在那里没问题,在这里却问题一大堆呢?
你通常在那些山峰上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小时,呆子,那个有推理能力的我解释道。你可是在这里住下来了呀。
在这悲惨的三天里,我压根儿就不想听到那个该死的理性自我说三道四。我还拼命不让别人发现我的情况,可让…克洛德和我住在同一个温伯尔帐篷里,不仅听到了我呕吐的声音,我在夜里的喘息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看到我手脚撑着睡袋,像条病狗似的气喘吁吁。在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在我们在雷吉大帐篷里一起开计划会议的时候,其他人肯定都注意到了我有些无精打采,可他们什么都没说。我能看得出来,雷吉和理查都没有因高海拔而出现不适,在留在大本营的第二天,让…克洛德轻微的高空病就消失了。
虽然这里极度寒冷,狂风大作,气候也很恶劣,可我们并没有整日蜷缩在帐篷里度过我们在大本营的头几天。在第一个整天之中,暴风雪铺天盖地,气温只有零下29摄氏度,我们还是冒着暴雪蹒跚而行,把我们的全部装备都卸了下来,并且整理妥当。这里没有草给骡子吃,所以几个夏尔巴人把它们赶回了初东村,我们把牦牛拴在了半英里外一个有遮蔽的地方,那里比较靠近我们北面的一条河,这些毛茸茸的可怜牲畜可以把爪子伸进岸边飘动的雪里,寻找到非常少的一些草料。
我们还在帐篷边上搭建了一个大温伯尔帐篷,给让…克洛德当工作室,他在那里检查氧气罐、装氧气罐的架子、普里默斯炉和我们的装备。他的工具可比一年前可怜的桑迪欧文用的工具强多了,而那时候欧文就是用那些工具出色地完成了他那些修理和维护工作,临时建造了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