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之魔-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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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壁饰大部分都是安东尼奥贝利奥于1695年到1696年画的。”理查轻轻地说,显然认为那个上了年纪的“导游”听不见,“如果你觉得这些画作就让人惊叹了,那你们应该去看看宏伟的楼梯尽头的天花板上‘地狱之口’的壁饰,按照贝利奥的说法,地狱之口是一只巨猫的咽喉,它正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迷失的赤裸灵魂,像吃掉恶鼠一样轻而易举。”
“叹为观止。”让…克洛德也看着天堂室的天花板,用近乎耳语的声音感叹道,“不过有些……用英语怎么说来着……招摇。对,太招摇了。”
理查面带微笑。“这样的词在他当年在这里作画的时候就被人提及了。他在庄园里对每个女仆都是为所欲为,甚至包括在田野劳作的乡下女孩。实际上,他们将一个童书插画师带来这里完成这个地狱般的天堂室时,那些壁画还没完工。对了,那个插画师应该叫斯托萨特。”
我盯着几十个互相缠绕,拥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的裸体形象,如我刚才所说,许多都从天花板上掉下来,顺着墙壁扭打一起。我不禁在想,这些画作的其中一部分真是由一名童书插画师所作?
老管家拖着步子,一言不发地走过天堂室,我跟在后面,真得感谢理查坚持让我去萨维尔街的裁缝那儿找了这么一套得体的黑色西服。因为J。C。曾经跟我说过,理查这个曾经生于富庶家族的最后一个成员现在可谓穷困潦倒,我之前也坚决不答应,但理查说他就是没办法让我穿着那件积满灰尘、款式奇特、如同大便色的花呢西服去见布罗姆利夫人。我生气地向理查解释,这件“大便色的东西”是我最好的花呢西服了,我在哈佛上学那阵,这件衣服可是跟着我出席过大大小小的场合(至少出席过着装要求不那么正式的场合),但我这位在登山时结交的英国朋友对我的抗议不为所动。
我们离开了天堂室,进入一间温馨得多的小厢房,我再次感激理查在萨维尔街为我选中、并且付款买下的定制西服。让…克洛德穿着一件老式西服,整个人显得信心满满,那身旧衣服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登山向导,要是他穿双山地靴的话肯定会很不错。
*
老管家哈里森终于把我们带到厢房,房间有两个富丽堂皇的走廊,天堂室那头还有个豪华的图书馆。我们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来到这里,这个舒适的小厢房看起来就像个迷你娃娃屋,尽管这里差不多有美国大部分中产阶级的前客厅一半大。
“请坐,先生们。茶很快上来,布罗姆利夫人也会很快来的。”说完这话,老哈里森便慢悠悠地走出去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听起来就像他和英国最大庄园之一的女主人是平起平坐的。也许两人到哪儿都影形不离。
这个小房间一度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中间豪华的波斯地毯上放着几件家具,周围则是闪亮的镶花地板,一个高背椅上放有一块像19世纪织物一样的东西,一个低矮的圆桌上可能会摆放即将呈上来的茶水,两边分别立着一把精致的椅子,似乎很不结实,承受不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那把布面椅的正对面有一把红色靠背长椅,让我一度觉得这个是布罗姆利府邸其中一个私人房间,但我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铺着精致壁纸的墙上贴的画和相片全是女人的。房间里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书架,跟早先时候我们瞥见的那个超大的图书馆不同,这里的书也不多,像是自制的,也许是剪贴簿、相册、食谱或者族谱。
但是,不管这里看起来多像私人房间,其实不是。我知道布罗姆利夫人肯定是在不那么正式的会面中使用这个房间。也许她在这里跟她的庭院设计师、猎场看守人或来做客的远房亲戚——那些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亲戚闲聊。
我和让…克洛德、理查紧挨着大腿,笔直地坐在那张红色的长靠椅上等着,椅子坐上去感觉有些不舒服,也许这说明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我拇指和食指捏着新裤子上笔挺的折痕紧张地来回动。
这时,图书室墙面一扇暗门突然开了,伊丽莎白马里恩布罗姆利夫人走了进来。我们三个匆忙起身,差点儿将对方撞翻。
布罗姆利夫人个子很高,一袭黑衣让她看上去更高了,她穿着一条蕾丝裙,黑色的镶褶边高领,裙子可能是19世纪的,但看起来莫名的时髦。她腰身挺得很直,泰然自若,显得她更高挑,俨然一副社会要人的样子。我以为我要见的是个老夫人——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在珠峰失踪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但这位布罗姆利夫人,头发梳得精致且时髦。她的发型我只在杂志上见过,她的头发除了鬓角略显花白外,几乎全是黑的。她黑色的双眸明亮、炯炯有神——更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她朝我们走来时步伐显得十分轻快,绕过桌子后,往我们走近,她笑得很慈祥,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她朝我们伸出两只手致以问候,那两只手优雅、白皙,是那种钢琴家的长手,一点儿也不像普通老妇人的手。
“哦,迪奇……迪奇……”布罗姆利夫人双手握着理查那双长满茧的大手,“见到你回到这里真好。你母亲把你留在这里跟查尔斯一块儿玩的情形好像就在昨天……哦,当年小珀西想跟上你们,你和查尔斯这两个大点儿的孩子就会生气!”
我和让…克洛德大胆地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满是狐疑。迪奇?!
“见到您真高兴,布罗姆利夫人,但我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真的感到很抱歉。”理查说。
布罗姆利夫人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眼眶湿润了,但她很快笑了笑,再次抬起头。“非常遗憾,查尔斯今天不能亲自来见你,你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相当糟糕了。”
理查同情地点点头。
“你不也在战争中受伤了吗。”布罗姆利夫人说,仍然将一只手放在查理的手上面,另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肘。
“我的只是小伤,早就好了。”理查说,“跟查尔斯被毒气荼害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一直在挂念他。”
“你慰问珀西瓦尔的信写得很好,真的很好。”布罗姆利夫人轻轻地说,“看我,太无礼了,迪奇,把我介绍给你朋友认识吧。”
我们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一切都很顺利。布罗姆利夫人还用流利的法语跟J。C。交谈了,我能听懂一点点,大体是,克洛德这么年轻就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夏蒙尼向导,这让布罗姆利夫人刮目相看,让…克洛德则回之以灿烂的笑。
“佩里先生,”她终于跟我说话了,我笨拙地伸出手,她优雅地用双手握着我的手。这样简单的接触却有种触电般的感觉。“即使在我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乡村,我都听说过波士顿的佩里家族颇有声望。”
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感激的话。没错,我的确来自一个颇有声望的古老家族:我是这个家族的倒数第二代,代代相传的波士顿婆罗门家族的历史可追溯至17世纪30年代,家族成员多为商人、哈佛大学毕业生,名声在外,一些英雄还曾在邦克山和葛底斯堡战役中表现出众。
但可惜的是,波士顿的婆罗门佩里家族现在已经几近破落。尽管家道中落,但父母仍旧会将哈佛耶鲁大学橄榄球比赛轻描淡写地称之为“比赛”,也不会阻止我去楼高七层,自1831年开始就专为我们这种家族服务的S。S。皮尔斯百货公司购买少得可怜的圣诞商品。而且,在明知道家族已经败落的情况下,他们仍然会让我入读高级私立学校,让我体验布鲁克莱恩乡村俱乐部(当然,我们仍旧只会称之为“乡村俱乐部”,就好像这世上只有这一所俱乐部一样)的网球场、绿草如茵的草坪和正式的餐饮区,也不会影响父母供我读完哈佛,从而榨光了家中的最后一点儿财产。我在念大学的时候,将所有课后时间、暑假都花在了和朋友攀岩和登山上,从不担心开销。即便我在二十一岁那年继承了姑姑的1000英镑,也从没考虑交给父母,帮忙支付他们或者我的部分账单,最后,我还是将这笔钱花在了欧洲,用来攀登阿尔卑斯山。
“请坐。”布罗姆利夫人对我们所有人说。她朝那张矮桌子的另一边走去,在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高背椅上坐了下来。恰在这个时候,三名女仆打扮的人从另一扇门里走了进来,她们端着的盘子上放着茶壶,古老的瓷杯和碟子、银勺,以及放有糖和奶酪的银质器皿,一个五层布置的银质托盘,每层都放有小糕点和饼干。
其中一名佣人想要倒茶,但布罗姆利夫人说由她来做就行,她还问了我和让…克洛德要喝什么茶,至于“迪奇”,她自然记得,只是在他的茶里加了一点儿奶酪,一点儿柠檬和两颗糖。问到我时,我傻傻地答道:“什么都不用加,夫人。”结果,布罗姆利夫人冲我笑了笑,就只给我呈上了茶托和茶杯。其实我最讨厌喝茶了。
我们又闲谈了几分钟,当然,基本上是理查和布罗姆利夫人在说话。后来她俯过身子,轻快地说:“我们还是谈谈你的另一封信,迪奇。也就是我收到那张漂亮的慰问卡后三个星期收到的信,你在信中说你们三个要去珠峰寻找珀西瓦尔。”
理查清了清嗓子。“我这么做也许十分冒昧,布罗姆利夫人,但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的失踪还有很多谜团尚未解开,我觉得我能帮上些忙,设法解开事故的谜团,不管是意外也好,从山崖掉落也好,还是雪崩也好……或者别的什么情况也好。”
“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布罗姆利夫人说,她的声音近乎严厉,“你知道吗?那个目睹整个事情经过的德国人声称是‘雪崩’卷走了珀西和一名德国挑夫,那人叫赫尔布鲁诺西吉尔,现在既不回我的电报,也不回我的信。他只是给我寄了一封极为无礼的信,说在这件事情上他没什么好说的,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尽管登山俱乐部和珠峰委员会要他更为详细地说明当时的情况。”
“这可不行。”让…克洛德轻轻地说,“家人应该知道真相。”
“我不大相信珀西瓦尔真的死了。”布罗姆利夫人说,“他可能受伤了,在山里迷路了,已经危在旦夕,还有可能在藏人的村子附近等待救援。”
原来如此,我想,理查是想利用这位有点儿疯狂的母亲。我感觉有些恶心,随即放下了茶杯和茶托。
“诸位,我知道我家珀西在山里幸存的机会十分渺茫,但我没有失去心智。我住在现实的世界里。但不去救援,不派人去山里寻找,我如何确定他是否死了?珀西瓦尔还年轻……他的一生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复杂……过去我几乎不怎么了解他,我感觉自己至少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或者至少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知道他为什么去西藏。为什么去珠穆朗玛峰。为什么死的时候跟那个叫梅耶的德国人在一起。”
她停了下来,我看过的报道都说那个年轻的勋爵珀西瓦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赌徒,他去过德国和奥地利,常年在外面流浪,几乎从不回英国的家乡,他会住在全欧洲最豪华的酒店,坊间传说(不过我没有胆量向理查求证)他是个鸡奸者,特别喜欢逛德国和奥地利的妓院,寻找跟他臭味相投的男人做这种事。神秘、复杂,没错,有这种喜好,做这种事情的人生能不神秘复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