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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大唐剑歌-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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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剑澜纳闷道:“我妹子?”
  悟常道:“那位女施主说是你妹子,让我将饭菜摆在屋外窗台上,她……”话还未说完,却见林剑澜拔脚便跑,瞬时便转过了西院角门,不见了踪影。
  在门口略微平息了一下,林剑澜方轻轻推开门,见阿秀已经伏着桌边沉沉睡着,一绺碎发有些汗漉漉的,从额边陲下,膝上放着那本她从不离手的书卷,正慢慢滑落。
  林剑澜急忙悄步上前,将那书接在手中,却觉似曾相识,那书册之上没有名字,翻开再看,顿时一愣,心中百感交集,这本书他曾在万秀归还的书籍中反复寻找,都未曾找到,本已经放弃了,却在此时又复相见,拿开那疏疏离离的枯干梨花后,凝神看去,那页却写着一首诗:
  送侠客
  白衣江上过,观战临岸行。
  片身惊鸿影,斜刺出岫云。
  斗酒幸相邀,谈笑论输赢。
  常怀侠客志,今观侠客行。
  未别问重聚,把盏憾长亭。
  那字迹与书皮内侧那首小令一摸一样,正是林剑澜的父亲送给妻子的那本诗集,原来竟在万秀手中。看她平日手不释卷,显是十分喜爱,林剑澜将那书轻轻放在桌上,却见万秀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双眼仍是有些红肿,看了这桌上的诗集,忽的窘迫起来,道:“林公子,我、我不是故意不还你这本书的,只看几天就好。”
  林剑澜轻轻摩挲那诗集的皮子,道:“这是我父亲送与母亲的东西。”
  万秀紧张道:“我不知道这是你父母的遗物,不知可有什么损坏。”
  林剑澜轻轻摇了摇头道:“幸而有你替我保管,这诗集自在我手中,每晚都要读上一会儿,希冀能从中看到我父亲的影子。”顿了一下,他又道:“青叔曾读过很多我父亲留在辽东的书,对我说过他是个满腹才华之人。作这诗集之时,虽避居乡村,却也能看出他志向却十分远大。”
  万秀嗫嚅道:“他……对你母亲也是很情深意重,这里面有很多诗便是写给她的。”说罢垂下头去。
  林剑澜并未注意她的表情略有害羞,只茫茫然盯着那诗集道:“是啊,大智长老说,他刻意隐瞒了自己有了家室,因此也曾有人倾心于他,可是似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万秀却被这最后一句话打动,暗道:“林公子的父亲对她母亲这般情重,真是让人羡慕,然而那对他父亲倾心的女子却也让人为她难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世上又岂止她一个……”正思忖间,听林剑澜道:“阿秀,你既然醒了,你的病也不能在此耽搁太久,我们也该上路了,若是疲倦,便在车上休息可好么?”
  万秀愕然道:“现在便走么?林公子刚才可向那位大智长老问清楚了?”
  林剑澜笑着责备道:“他们已经走了,你也真是,过了两夜,这么熬着,怎么得了?”说罢将屋内物品收拾了一番,放在车内,方又嘱咐万秀将头脸遮好,轻轻抱到车上,正要将车帘放下,衣袖被万秀牵住道:“林公子,你若是送我去看病,便没法去找那位长老,失了他们所在,那如何再去找你的父亲?”
  林剑澜道:“这有什么打紧?我向寺内僧人打探一下便可知道他们去往何处了,等给你医好了病,再去不迟。”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道:“这个还是阿秀替我保管吧,长途行路,也好给你解闷。”
  车帘放下,外面林剑澜几声吆喝,马车慢慢启行,过了一会儿又复停下,听他问道:“小师父,可知昙宗方丈他们要送大智长老前往哪处寺庙落脚吗?”
  那和尚道:“这……小僧不知,方丈临行前嘱咐众人,连大智长老曾在此修行一年之事都不许与外人提起。”
  听声音是昨日送饭的沙弥,万秀听的大为内疚,忙掀起车帘,大声道:“林公子,你问问这位小师父去往哪个方向了,我们快些追过去,或许还能追赶得上。”


卷二 第22回 迭变莫予毒
  林剑澜想了想道:“阿秀,无需如此,等昙宗方丈回来我再亲自去往少林寺请他告知就好,我们且赶路吧。小师父,这两日可多谢你了,对我们这般照顾。”说罢对悟常合十一礼,坐在车辕之上,扬鞭驾车而去。
  万秀回头望去,隔着轻纱,车厢后窗中那慈恩寺的寺门越来越小,手却触及一物,是林剑澜方才交给她的,正是那本自己平日爱不释手的诗集。
  看那马车碌碌远去,悟常却轻轻喟叹,脸上露出慈悲之色,将那手中的扫帚胡乱挥舞了几下,那扫帚上的竹枝却七零八碎,纷纷落下,手中只剩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一顿足疾向马车方向追去,身影迅捷无比,与往日那胆小愚笨的沙弥当真判若两人。
  虽许诺带万秀前去白云观,但林剑澜心中却也并无完全把握端木耳便会应承,又加之最近竟是变故迭生,即便一路上仍与万秀说笑,心情却异常的沉重,只觉得头脑仍是昏昏沉沉,做什么都提不劲来。
  林剑澜并未再从长安城内经过,只向着东北方沿路打听,缓缓行路,心中却略微有些懊悔,昙宗方丈地位颇高,于宫廷之中也常有往来,应问他可知那御寇司第二号人物是什么来历,可惜自己却只顾探询身世,将年永寿与雷阚的惨死竟忘在了脑后。
  抬头蓦然见天色已黑,一弯淡白的月儿显露在半空之中,四下甚是荒僻,不知不觉竟错过了宿头,看来找不到住宿的客栈或人家了,林剑澜将马车驱入树林之中,寻了一块空地停下,将车帘掀开道:“阿秀,今晚恐怕要露宿野外了。”
  此时晚风甚是凉爽,林剑澜聚拢了一些枯枝点燃,从车座下翻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将万秀扶下车来。
  忽的一大群飞鸟呀呀喳喳的投入林中,一片鼓噪之声后更显得疏林静谧,万秀将遮挡之物取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笑道:“林公子,若不是你,我只怕一辈子都不能知道野外露宿是个什么滋味。”
  林剑澜因许诺万夫人要好好照顾万秀,自己一路走神竟错过了住宿之处,见火光下万秀神情却很是愉悦,眼睛专注的盯着那跳跃的火苗,有些兴奋,如同小孩一般,一肚子抱歉的话都咽了回去,想起尚有一些干粮肉食,起身向马车走去。
  那马却倏的高声嘶叫起来,四蹄不住在地上乱刨,只觉耳后一阵风向,那树头一个黑影向下逼来,一把长剑映着月光明晃晃的直刺向林剑澜。
  万秀惊的大叫一声,见林剑澜身子向旁边一侧,那剑虽然刺空,却后势汹涌,几乎看不见剑影,只见一团白光频频向林剑澜逼去,林剑澜身形却甚是狼狈。
  万秀自在长安与他相遇以来,见他数次从高高的院墙翻进翻出,毫不费力,身姿十分巧妙,翩然欲仙,此刻却这般吃紧,想是那突袭之人武功高超,让林剑澜招架不及。
  林剑澜连连躲避,心中却是惊惶之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只是此刻竟是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东流云步无法施展,手中也没有招架之物,几招下来左支右绌。心中不禁暗道:“小时候什么都不会反而能和殷殷一起招架丁雷丁水,现今学了这许多,反而脑海一片空白束手束脚。”
  却听万秀在旁边叫了一声“林公子”,略一分神,衣襟已被那人长剑划破,他不知万秀那边出了何事,刚刚避过,便向万秀那边看去,却见她勉力爬起,伏在马车上,手中拿着自己的长剑,全力向自己一掷。
  长剑在手,林剑澜方有了些底气,侧身将剑身一抬一片,却是借力将对方那长剑下劈之势卸开。
  虽不知为了何故毫无内力,林剑澜脸上仍是丝毫不露声色,此时缓了一口气,借着月色看清对面那人,他倒有些吃惊,道:“悟常师父?”
  悟常重新捏了剑诀,并不答话,一招“剑指南山”向林剑澜胸口刺去,想起刚才的招式,林剑澜顿觉这和尚竟是招招要取他性命,自己却无力反击,硬拼显是下策,然而总是躲避招架也不是办法,忖必招式一变,却是灵风剑法,向对方手中之剑绞去,直逼手腕。
  悟常初攻击时见他连滚带爬,以为他武功内力均属平平,在手下走不了几招,想到自己一人便将事情做的干净利落,不由心中暗喜,没想到林剑澜拿了一柄剑却精神大振,几招下来,虽仍以躲避为主,但却常借轻巧招式屡次反击,不由有些焦躁。
  灵风剑法中那“绞”、“卸”、“缠”、“震”、“弹”五字诀,均是岳灵风从棍法演化而来,尤其是“震”、“弹”二字,本是利用长棍自身特性,借对方之力以招架进而反攻,林龙青这把剑本就是名器,剑身柔且韧,林剑澜使起来更是将这二字用到了极至,竟连连将悟常避退。
  然则二人却未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灵风剑法的反击力量微薄,悟常的招式俱被这五字诀所化,此刻二人心中俱是一个念头,何时才能结束这场打斗。
  悟常虽心中惊愕,林剑澜却也不好受,依这种打法下去,不过是勉力维持,取胜万万无望。
  一百多招下去,林剑澜忽觉得压力慢慢转轻,自己借力反弹的劲头也越来越弱,看来对方力道似乎略显不足,偷觑过去,却见悟常并未有什么疲态,只是神色似乎并不向刚才那般冷静。
  又过了片刻,悟常出剑竟是丝毫内力也无,二人月光下你来我往,如一对蝴蝶一般,不时传来兵刃对撞的清脆声音,外人看来必定觉招式精妙,实则这场打斗真真已成了花拳秀腿。
  二人心中俱是苦不堪言,对了一招后收了剑势向后跃出,林剑澜却并未追击,距离几尺远二人相互对视,半晌悟常方恨恨挤出句话来:“卑鄙,竟使毒暗算!”
  听了这话林剑澜哭笑不得,心道:“我还不知被哪个暗算了呢?”将剑撤回,此刻他知悟常已不具什么威胁,将一颗心放下,并不理睬他,走到万秀身边,万秀仍是伏在车上,只顾着关注林剑澜打斗,此刻略一停顿,立刻浑身颤抖,双腿抖动,几乎站立不稳。
  林剑澜上前扶住万秀,将她重扶在毯子上坐下,见悟常仍自盯着自己,心中倒有些奇怪他行刺未中,竟然还不快快离去,仍在此滞留,起身问道:“悟常师父,在下在寺中并未有什么冒犯之处,为何追击至此?”
  悟常合十道:“小僧替佛行道,施主执迷往事,便是执念,该杀!”
  林剑澜道:“原来你都听到了,我打探我父下落,与你这出家之人有何相干?执着于让红尘中人斩断恩情,小师父,这岂非也是执念?”
  悟常正待反驳,却听空中一人道:“陆莲,何必与他罗索?”
  瞬即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已翩然落下,姿态一致,落地之时不差毫分,如同那黑衣是白衣的影子一般。
  林剑澜凝神望去,却是大吃了一惊,那白衣人一身锦缎,上面点缀些许八卦图案,说是道袍,却于衣领袖口处纹绣金丝凤纹,极为华美,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一柄拂尘,柄上镶嵌若干珠宝,虽是黑夜却仍是光华四射,面貌颇为英俊,略有愠怒之色。几年过去,林剑澜对此人仍是印象深刻,正是东都御寇司的云梦稹。
  却听旁边那黑衣人道:“云道长,这却也怪不得陆莲,我观战之时看他力道渐轻不太正常,怕是中了毒无法施展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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