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0-下棋的女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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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了，没有特殊情况，训练室里我们基本上从来都是到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两个人。记得1993年备战世界冠军锦标赛的时候，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于是身体锻炼就成了训练计划当中的一部分。日程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17：00身体锻炼，可实际上能够按照计划执行的有一半时间就不错。每天下午一到身体锻炼时间，其他队员早早换了一身运动装伸腿弯腰做热身活动了，我们却还在就某一个棋局进行争论。很多时候，别的队员一看这种情况就不再继续等待，去室外锻炼身体了，我们俩便不知不觉摆棋一直到开晚饭。事情过后，我免不了嘟囔作为教练江川不重视队员的身体锻炼，而江川老兄总是以“谁也没拦着你去锻炼呀”来回答。训练过程中教练不发话，我敢离开吗。再说，棋摆到一半，问题还没搞清我舍得走吗。久而久之，我们便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当日的训练安排，不把写在纸上的日程表当回事了。　　　　
　　　　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管理队伍经验的加强，叶江川愈发意识到拥有一个强壮的体魄对棋手有多么重要。国家队棋手的身体训练已经很正规地列入时间表，特别是大赛前的封闭训练，整支队伍拉进山区与外界隔离起来，棋手们除了棋艺训练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中强健自己的体魄。


《下棋的女人》　棋人黄金搭档十七年（3）

　　　　2004年夏天我们为了备战第36届奥林匹克团体赛我们全队又开拔到山东莒南县一座水库边上集训，住地远离市区依山伴水景色很美。每天下午四点，全体队员都会离开训练室去爬山，或者沿着水库边上慢跑。现在身体锻炼可是像棋艺训练一样的硬指标，为了避免我们这些“老家伙”偷懒，还要记考勤呢。开始我们和大家一起爬山，可没到半山腰就被年轻队员远远甩在后面，无奈只好选择沿着水库快走。　　　　
　　　　我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走路，呼吸着山间新鲜的空气，走多远脚底下都不觉得累。这下子江川可惨了，有时我还兴致冲冲想继续往前追跑步的其他棋手的时候，江川已经开始在一旁念叨“还走啊，往回返吧，不然回去饭都凉了。”　　　　
　　　　于是我就开始跟他讨价还价，反正2个小时的身体锻炼一分钟也不能少。经常，我们的快走队伍中另一名教练李文良，我们也是在国家队一起工作了十多年的棋友。文良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江川说往回走，文良就说走的路程已经够远的了；我说继续往前走走吧，文良就会向江川解释走路对人体健康的益处。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谈队里的训练工作，或者生活中的趣事，踏着金色的夕阳欣赏身边的湖光山色，心情格外舒畅。　　　　
　　　　有一次，江川刚出门没多远就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往前走了。文良和我没办法，就拿偶尔出现在路上的农家护院狗和江川寻开心。别看四十多岁的江川挺大的个子，他比我们队里的小姑娘还怕狗。一说“狗来了”，他就急忙左瞧右看样子紧张得不行。文良和我串通一气对江川说要往回走你自己走，路上有狗我们可没办法。一听这话，江川还真就没了脾气，乖乖地跟我们继续往前走。当然，一边走他还要一边劝我们赶紧打道回府一边抱怨自己的脚都走疼了。几条摇着尾巴的农家狗让我们的总教练一点威风都没有了，真逗。　　　　
　　　　克服困难　经受考验　　　　
　　　　合作这么多年，训练比赛中我们配合默契，被外界评为“令人放心的黄金搭档”。十七年了，大大小小的比赛经历了无数次，如果把下棋比做登山，那么一次次比赛就像一座又一座高山向我们提出挑战，强大的对手激昂了我们的斗志，比赛中遇到的困境磨砺着我们的意志，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压力令我们的神经更加坚强。　　　　
　　　　最困难的比赛是1990年的八强赛，那是二人第一次以师徒的身份代表中国出征，接受世界大赛的考验。比赛是在前苏联高加索地区一个叫做Borshomi的城市举行，江川和我在比赛前的那天晚上九点才从国内辗转抵达赛地。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来不及放下行李，直接被拉去参加开幕式，所有人都在等中国棋手抵达抽签决定第二天的比赛安排呢。从国内飞到莫斯科，又转乘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到格鲁及亚，然后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汽车才算抵达目的地。整个人处于连续旅途奔波的状态中，加上时差的作用，我根本不记得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　　　　
　　　　比赛是单循环，参赛八名棋手中的冠亚军获得候选人资格，然后决出谁能称为世界冠军的挑战者。八名棋手中有五名是苏联选手，又以东道主的身份参加比赛，看来苏联人非常重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的头衔，要尽一切努力确保未来与世界冠军奇布尔丹尼泽对抗的那个人出自本国。　　　　
　　　　第一轮比赛，虽然我借先行之利很快就建立起了一定的局面优势，但随着对局的进程，我渐渐开始昏昏欲睡，可恶的时差反应让自己迷迷糊糊就把一盘好局拱手相送。第二轮，我执黑棋对捷克选手Klimova，她是比赛中等级分最低的选手。看到我仍旧睡眼朦胧的样子，江川就猜到初次参加如此重要比赛的我还在为前一天的失利耿耿于怀，另外时差反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调整过来的。于是，在这一轮比赛前的准备中，我们定下了对攻，力争速战速决的策略。一方面考虑到对手的棋风相对比较稳，另外，当务之急是让我尽快调整好身体和情绪，为后面的比赛做准备。对局中，对手看到我选择了弃兵的尖锐开局，很是惊讶，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她选择了一个稳健的变化，很快局面三次重复和棋。这局棋虽然我没有赢，但却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充分地调整状态。接下来的比赛，我连赢三局，第五轮过后我已经加入了领先者的行列。第六轮，我执白对苏联的一名年轻选手Kachhiani，她在这次比赛中表现得并不好，已经出线无望。这局棋，我一方面想借先行之利一鼓作气击溃对手，一方面又想图稳，避免犯错误。整局棋下得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犯了比赛中的大忌，遭到了对手的惩罚。比赛进入到最后一轮，我和其他两名选手一同并列第二名，最后一局棋执黑只有取胜才能有机会获得出线权。而我的对手比赛的一号种子选手Ioseliani刚刚连胜了两局棋，处于单骑领先的位置，进入前两名的机会极佳。　　　　
　　　　比赛开始前的准备阶段时间异常难熬，一方面要摆脱前一轮失利留下的阴影，以全新的状态下好关键对局；另一方面，无论从比赛形势还是实力和比赛经验方面，此役对手都占优势。如何打好最后一仗呢？奇怪的是，叶江川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都花在布局准备上，而是带着我到离住地很远的一个集市上散心。他是怕我还在懊悔前一轮的棋，老大哥的良苦用心让我很快重新振作起来。经过一番周密的分析，利用对手想赢怕输又不甘心和棋的心理，我们制定了一套“佯稳”的作战计划，争取和对手打一场持久战。实战情况果然如我们分析的一样，处于领先位置的Ioseliani犯了和我上局棋一样的错误，等棋盘上的情况变得白热化之后醒悟的时候我已经牢牢地掌握了对局的主动权。取得优势之后，我没有给对手翻盘的机会，以精确的着法把棋局走向胜利。　　　　
　　　　初出茅庐的我打进了国际象棋女子个人锦标赛世界冠军候选人决赛，创造了中国运动员历史最好成绩。记录这次比赛的光荣榜上第一个应该写下叶江川的名字，虽然这次比赛是他初次以教练员的身份单独指挥世界级大赛，但他冷静地判断形势，积极调整运动员的状态，正确地掌握了比赛节奏。没有叶江川的辅佐，当时在技术和比赛经验上都存在明显欠缺的我不可能在世界棋坛一鸣惊人。师徒二人首次联手出击，通过了国际大赛严格的严格考核。　　　　
　　　　厚道与狡猾　　　　
　　　　1991年我开始了在北京师范大学英语专业的学习，校园里和学生们接触很多。外语系学生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调，每个班级20多名学生中只有2、3个男生。大一、大二的学生正是充满幻想的年龄，回到班级中经常会听到女生们用羡慕的口吻说：“谢军，你运气多好呀！看你的叶教练多帅呀！”闻言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下棋的女人》　棋人黄金搭档十七年（4）

　　　　如果说纯情的大学生的评论还有点豆蔻年华女孩子的虚荣心和对异性的朦胧好奇，其他人再说这番话就有了调侃的味道。特别是江川性格温和，为人厚道，与性格外向的我在一起，别人总会问：“谢军，你是不是经常欺负他呀？”任我怎样辩解都没用，越解释旁边的人越觉得谢军嘴皮子厉害。看看人家叶江川多有大哥风范呀，甭管别人怎样说，他都是笑呵呵地装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谢军，瞧你的教练脾气多好呀！你的运气真好。”　　　　
　　　　闻言江川的表现更像个谦谦儒雅学者了。真是有苦说不出，我只能补一句“这就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各位如果哪一天有机会看看叶大教练训练时板起脸的凶样子，大概就会知道事实争相了。”　　　　
　　　　这些年有过不少次类似的经历，更绝的是一些记者在直播现场就问：“你们是不是一家子？”　　　　
　　　　刚开始时我们还会很认真地回答这样的提问，后来我们发现很多时候人家在故意找新闻点寻开心，于是我们的态度也变得圆滑起来。坦然回答，“搭档就是搭档吗，当然会经常在一起出现。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们那口子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关于对方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尽管问。”并且，现在遇到这样的提问，我还会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回答：“江川带我的时候已经结婚了，相识恨晚呀！”而江川老兄更逗，他会说：“当年我选谢军现在的先生进我们训练小组备战世界冠军赛，谁知道那小子摆棋的过程中顺带着把人也骗走了，看来下次给女队员选男助手，要特别小心。”言者轻松，听者哈哈一笑，如今再也没有人问我们是不是一家人的问题了，更没有人把话茬往感情问题上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合作的年头也会一天天延长。期待着几十年后的一天我们在夕阳金黄色的余晖中拉开战局，那时候我一定争取在棋盘上好好“教训”一番管了我几十年的江川，然后对他说：“这个局面你应该这样处理……”周围的人看到两位七、八十岁的老人为一局棋争得面红耳赤，场面一定很有趣。　　　　
　　　　新的岗位　新的挑战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们这对棋坛师徒之间讨论的问题不仅仅局限于如何提高棋艺，如何保持稳定的竞技状态了。如今，我们各自都有了新的工作岗位，叶大教头担任了中国国际象棋协会的秘书长、中国棋院国际象棋部的主任，如今国内只要跟国际象棋沾边的事情他都要过问。我自己则担任了北京棋院的院长，如何让棋类运动项目在首都蓬勃发展变成了工作重点。比赛的时候，我们仍旧是棋手。但更多的时候，新的工作岗位需要我们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和进行思考。　　　　
　　　　角色的转变，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像刚刚在一起搭档训练那样需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