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春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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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男子唇角微扬,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杀你。”
“真的吗?”苏璎璎不敢相信。
“我言而有信。”
苏璎璎犹豫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我叫苏璎璎。”
黑白分明的墨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紫衣男人眯了眯眼,问道:“是璎珞的璎?”
“嗯”苏璎璎怯怯地点点头。
紫衣男子弯腰抱起受伤少年,双足轻轻一点,飞身掠过小溪,站在对岸,回头喊道:“苏璎璎。”
“在!”苏璎璎条件反射地应道。
紫衣男子勾起一边嘴角,邪邪地笑道:“你没撒谎,很好。”
苏璎璎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凉飕飕的。
“你救的这个人叫陆綮颜。”紫衣男子向着林中飞掠而去,远远地又抛来一句,“说出去,你会没命。”
“我……”没有征兆,灵魂和身体相斥的反应再次袭来,苏璎璎双眼一闭,颓然倒下,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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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师兄
苏璎璎醒过来时,已身处禅房之内。这下好了,所有的事都可以借用晕倒这个理由推脱掉,到是省了不少麻烦。简儿则交由抚养她长大的静玄师太看管起来,不许她来再来骚扰苏璎璎。
一开始苏璎璎对简儿来不来,到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两人的交情不深,可是过了半个月念经、打坐、喝汤药的日子,她开始想念简儿了。
这天,寺里来了贵客,慧谨亲自出面招待,没有她盯着,苏璎璎不耐烦看这些佛经,顺手搁下,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被秋雨打得花残叶落的朱槿,一声叹息,满腹惆怅,昨夜还繁华似锦,今日却已满目萧条。一路悲秋感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紫竹台。
净莲寺的主殿供奉的是观音菩萨,紫竹台就是仿制传说中观音清修道场紫竹林而建。苏璎璎不急着回禅房,在这清幽的竹林边坐下歇脚,看着满是浮云的天,神游四海,以前加班加到快累死时,也曾想找个地方躲着清静几日,可现在是物极必反,清静过头,整日看着青灯古佛,听着暮鼓晨钟,过一天就好象过了一年那么久。来这里那是来定魂保命的,根本就是来受折磨的。
“静尘,原来你在这啊!”简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苏璎璎拍拍胸口,“简儿,你吓我一跳。”
“我去禅房找你,你不在。”简儿在苏璎璎身边坐下,“我掐指一算,算到你会躲在这里,就找来了。”
苏璎璎笑笑,问道:“静玄师兄怎么放你出来了?”
“师父的侄孙侄孙女进庵来看她,我就趁机溜出来了。”简儿在苏璎璎面前也不藏私,有什么说什么。
“庵里今天来了很多客人。”苏璎璎摸了摸下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净莲寺两位深居简出的师父都有客到访,静玄是侄孙侄孙女,慧谨师父的客人会是谁?要劳烦她亲自接见。
“过几天还会来更多人。”简儿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仁递给苏璎璎,补充说明,“我没用牙嗑,是用手剥的。”
苏璎璎笑,接了过去,拈了几粒放进嘴里。
“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圣诞,庵里要举办法会,到时候可就热闹了。”简儿把一把瓜子仁塞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看了半个月的佛经也不是没用的,至少苏璎璎知道这阿弥陀佛不单纯是句佛号,他是佛教中在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与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统称为西方三圣。
简儿叽哩呱啦的说着法会的热闹场面,苏璎璎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一界一佛,多界多佛!佛家也蛮多名堂的,这一年到头要过多少佛诞,开多少场法会?
苏璎璎闲得无聊,也不嫌弃简儿年纪太小,跟她天马行空的瞎扯,从简儿口里知道了许多慧谨不会说的密闻。聊了一会,走来个小尼姑,双手合十给苏璎璎行礼道:“师叔,师祖请您清妙堂。”
在净莲寺建寺之初,就立下宗派世系传承碑,现在已传了十数代,如今寺中,以“慧”字辈为最高,接下去是“静”字,再下去是“圆”字。进了佛门,没有性别之分,尼姑不称师姐师妹,而叫做师兄师弟。慧谨收苏璎璎做了俗家弟子,排在静字辈最末。
苏璎璎随小尼姑去清妙堂,简儿就回静玄那边。禅房内光线不甚明亮,佛香浮动,除了慧谨,还有一老一少端坐在蒲团上。老的与慧谨齐名的圣僧觉明禅师,少的是的觉明禅师的弟子邺疏华。
“弟子见过师父。”苏璎璎在外人面前,不会象与慧谨单独相处时那样啧有烦言,乖巧地给足师父面子。
慧谨嘴角微扬,道:“静尘,这位是觉明大师,你与大师见礼。”
“弟子静尘见过大师。”苏璎璎行罢礼,抬眼看着觉明禅师。老禅师年近百岁,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眉须俱白,双眼微垂,手中握着一串金刚菩提子念珠。
“静观红尘,万事随缘;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觉明禅师睁开双眼,目光柔和,意态安详,将手中的念珠递给苏璎璎,“相由心生,境由心转,心系诸佛,珠可助道。”
苏璎璎已经明白要回现代是不可能了,至少暂时是不可能,她要接受她现在是“宋箬溪”这个事实,接过念珠,戴在手腕上,双手合十,“谢大师指点迷津,我……弟子会努力的随遇而安。”
觉明禅师含笑道:“疏华与你师弟见礼。”
拈花一笑,纯净无染,让苏璎璎浮躁的心境忽然就淡然了,转身,看到的是邺疏华的肚子,惊讶他的身高,向后退开一步,抬起头才看清他的容貌。
大约二十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用如意纹檀木发钗挽在头顶,五官精致出众,眼睛深邃黑白分明,只是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宽大的僧袍套在他消瘦的身体上,有点弱不胜衣。
邺疏华见面前娇小的女孩,睁着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墨瞳里有个小小的人影,唇角微扬,露出温和的笑容,双手合十,“师弟有礼。”
“师兄有礼。”苏璎璎垂下眼睑,轻声道。
“阿弥陀佛,你们都坐下吧!”慧谨道。
邺疏华在蒲团盘脚而坐,姿势标准。
这位老禅师如此和善,若是做出挑衅的行为,会不会让他破功呢?苏璎璎眸光微转,轻轻挑眉,大大咧咧地坐下,问道:“大师,师父,我这么坐可以吗?”
觉明和慧谨对苏璎璎放肆无状,不以为忤,微笑点头。邺疏华见状,唇边的笑深了几分,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师弟有了初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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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为行文方便,下章开始,苏璎璎的名字改用宋箬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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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谬论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有恶法,恶恶法。有真实法,真实真实法。谛听。善思。当为汝说。云何为恶法。谓杀生。乃至邪见。是名恶法。云何为恶恶法。谓自杀生。教人令杀。乃至自起邪见。复以邪见教人令行。是名恶恶法。云何为真实法。谓不杀生。乃至正见。是名真实法。云何为真实真实法。谓自不杀生。教人不杀。乃至自行正见。复以正见教人令行。是名真实真实法。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觉明念诵杂阿含经》的三十七卷。
宋箬溪低头,嫌恶地撇撇嘴,没一点新鲜的,又说经文。
“阿弥陀佛,普劝戒杀,随力放生,加持念佛,增崇福德,随愿往生,永脱轮回,功德无量。”慧谨道。
邺疏华微微颔首,十种不善业中,杀生罪过最大。
宋箬溪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静尘,你不赞成?”觉明含笑问道。
宋箬溪看着慧谨,“师父,我可以说吗?”
慧谨看着这个假装乖巧的弟子,笑道:“可以。”
宋箬溪端正坐姿,清清喉咙,道:“佛说修行之人要戒杀,断荤腥,食素,方成正果。可是佛又说六道轮回,作孽之人堕入地狱、饿鬼、畜生之三恶道。既然是作孽的人才会堕入恶道,那么杀生,就可以让这些作孽的人早日脱离苦海,重新轮回,再世为人,这是在做善事。做善事的人应该有福报才对,可是佛却说杀生要下地狱轮回,投身恶道,受折磨。而那些让他们继续在苦海里煎熬,不肯解救他们的人却功德无量,永脱轮回。所以我觉得,佛是在抑善扬恶。”
邺疏华惊愕又有些担忧地看向宋箬溪,这话是对佛祖大不敬,两位师尊怕是要训诫了,可是两位的态度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慧谨是早知这个弟子会语出惊人,神情未变,淡然浅笑,“阿弥陀佛,佛法博大精深,静心参悟方能知其中道理。”
“如此,老衲就盘桓几日。”觉明如慧谨一样,能看出苏璎璎是换了灵魂的人,只是宿命已知,可未来不明,看了看邺疏华,垂下眼皮,是缘是劫,就看他的造化。
初冬时节,入了夜后,山中的天气变冷,寒气弥漫,暮色中的庵堂透着几分幽凉之意。度劫院内一间禅房内,孤灯一盏,檀香袅袅,觉明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默念心经。
邺疏华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却无心念经,看着觉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觉明口颂佛号,睁开双眼,“你想说什么,就说。”
“师父,静尘师弟说的那些话,是断章取义,为何您和师叔都不指出她的错误,引她重归正途?”佛道和魔道只是一念之隔,邺疏华担心宋箬溪会误入歧途,永受轮回之苦。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觉明没有回答邺疏华的问题,而是念了一段佛谒。
邺疏华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她说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滴水开悟,艳词悟禅,皆是机缘。”
邺疏华眼中一亮,豁然开朗,双手合十,“弟子明白了,谢师父指点迷津。”
觉明拨动手中的念珠,口颂佛号。
夜更深,寒意更浓,禅房内的油灯陆续熄灭,寂静的山麓,寂静的庵堂,比丘尼们都安然入睡。
天未明,庵堂的钟声敲响,惊醒了沉睡的宋箬溪,在床上赖了一会,才半眯着眼爬起来,慢腾腾地穿衣,泄愤似地猛咬杨柳枝,怀念牙刷,怀念牙膏,怀念洗脸奶,怀念现代一切事物。
早课完毕返回禅房的慧谨看着一下又一下晃着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宋箬溪,唇边露出慈祥的微笑,走过去,柔声喊道:“静尘,醒醒。”
宋箬溪掩嘴打个呵欠,睁大眼睛看着慧谨,很认真建议道:“师父,这一天到晚,除了念经,又没有别的事,其实不用起这么早的。”
“已经很晚了,该去斋堂用饭。”慧谨年事已高,本不用去斋堂,只是为了让宋箬溪与众尼熟悉,才不辞辛劳的带她前去。
宋箬溪撇撇嘴,起跟在慧谨后面往斋堂走去。在斋堂门口遇上了静玄师太和她的侄孙女以及两个侄孙。静玄师太因腿脚不方便,平时是不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