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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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当然明白。可是别忘了,这次由霍里奇这老家伙当验尸官。这人很有点缠人的工夫,老爱在一些不相干的细枝末节上钻牛角尖,以此来让陪审团看看他做事可不含糊。可别让这家伙惹得你上火。”
“我干吗要上火?又没有任何值得上火的理由。”
“是没有上火的理由。可是我以前参加过这种由验尸官主持的传讯。在这种场合,很容易把一个人弄得情绪紧张,烦躁易怒。你可别去把这家伙惹怒了。”
“弗兰克说得对,”我说。“我明白他的用意。传讯越是顺利,早早结束,对大家说来就越是好受一些。然后,一俟这件可怕的事情过去,我们大家都会把它忘个一干二净,别人也会忘怀的,是不是,弗兰克?”
“是的,那当然,”弗兰克说。
我仍旧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过在心里却进一步肯定,他了解事情的底细。他自始至终是知情者,打一开始就知道。我又记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是我在曼陀丽度过的第一天,他同比阿特丽斯和贾尔斯这对夫妻一起来吃中饭。那次,比阿特丽斯对于迈克西姆的健康状况说了几句很不得体的蠢话。我记得弗兰克曾如何不动声色地扭转了话题,又如何在一旦出现困难时毫不引人注目地帮助迈克西姆摆脱窘境。无怪乎弗兰克会那么反常,老是不愿提起吕蓓卡,而每当我们刚要谈得投机,他总是马上变得十分拘谨刻板,以古怪的庄重神态没话找话地拉扯。这一切我现在全明白了。弗兰克知道底细,但是迈克西姆对此还蒙在鼓里,而弗兰克又并不希望迈克西姆知道他了解事情的底细,我们三人就这样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不肯撤除彼此之间微妙的屏障。
我们不再受电话打扰之苦:电话一律转接到庄园办事处。这么一来,乘下的事就是等待——等待星期二的到来。
我没见丹弗斯太太露面,菜单还是照样送来让我过目,我没再要求改动菜谱。我向克拉丽斯这小丫头打听她的情况。丫头说丹弗斯太太与平时一样照管着家务,只是同谁都不讲话,三顿饭全端到她那套房间的起居室里,独个儿关了门进餐。
克拉丽斯圆睁着双眼,显然相当好奇,可她从不向我打听。我自然也不会跟她议论这件事。毫无疑问,这几天在厨下,在庄园,在门房,在各个田庄,人们都是非此不谈的;想来,克里斯全城也是这样。我们一直呆在曼陀丽宅子里,要不就在宅子附近的花园里走一走。我们甚至没进过树林散步。这一阵热汛天气还没过去,老是那么闷,空气沉雷阵阵。在密布的阴云背后酝酿着大雨,可雨就是下不下来。我能感到雨云在空中酝酿、积聚;我能闻到空气中的雨星儿。传讯业已决定于星期二下午两点钟举行。
那天,我们在十二点三刻的时候吃午饭。弗兰克来了。感谢老天爷,比阿特丽斯打电话来说她不能分身,罗杰这孩子发了麻疹回家来,所以全家人都在防疫隔离中。我禁不住要感激那场麻疹,不然让比阿特丽斯住在宅子里,坐在他身边,真心诚意,热情而关切地问长问短,一刻也不让他安静,我看迈克西姆一定受不了。比阿特丽斯老是提问题。
午饭吃得匆匆,大家都心神不定,谁也没多说话。那种叫人不得安生的疼痛又一次向我袭来,我一点儿东西不想吃,硬是没法下咽。那顿摆摆样子的午饭好不容易吃完,这才让人松了口气。我听见迈克西姆走到屋外车道上,把车发动起来,引擎的吼声反而使我多少安下心来;这吼声意味着我们非出发不可,好歹有事情可做了,而不必再在曼陀丽呆坐。弗兰克开着他自己的车跟在我们后面。迈克西姆驾车,我一路始终把一只手搁在他膝上。他看上去很镇静,一点没有心神不定的样子。
这滋味就好比送谁去医院开刀,不知道手术的结果会怎么样,是不是能够成功。我的双手冰凉,心跳短促而剧烈,不同于平时。与此同时,心窝里那阵隐约的痛楚也一直缠着我。传讯在兰国举行,那是克里斯再过去六英里的一个集市中心。我们只好把车停放在集市边一个铺着鹅卵石的广场上。菲力普斯医师的车已停在那儿,还有朱利安上校和其他一些人的车。我看见一个行人好奇地打量迈克西姆一眼,接着就意味深长地碰碰自己伙伴的手臂。
“我想我还是留在这儿吧,”我说。“不想同你一起进去了。”
“我是劝你别来,”迈克西姆说。“打一开始我就反对你出场。其实让你留在曼陀丽更好。”
“不,”我说。“不,我等在这儿汽车上,没有问题。”
弗兰克走过来,透过车窗往里望。“德温特夫人不一起进去?”他问。
“是的,”迈克西姆说。“她情愿在车里等着。”
“依我看,她是对的,”弗兰克说。“根本用不着她出场。我们一会儿工夫就出来。
“行,”我说。
“我给您留个座,”弗兰克说。“如果您改变了主意,好让您有个地方。”
他们两人走了,撇下我一个坐在汽车里。这天恰好是提早打烊的日子,店铺关着门,显出一种萧条的样子。四周行人不多。兰因离海岸远,毕竟不是什么旅游中心。我坐在车里,看着那些寂寞的店铺出神。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我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验尸官、弗兰克、迈克西姆、朱利安上校。我钻出汽车,开始在集市广场来来回回踱步。我在一家铺子的橱窗前站定,往里望望,接着又开始闲逛。我看见一个警察疑惑地望着我,于是就折进一条小街避开他。
不知怎么一来,我竟下意识地走进那正在举行传讯的大楼。由于对传讯的确切时间未曾大事张扬,倒没有大群等着看热闹的闲人,而这正是我原来害怕的。屋子内外冷冷清清。我走上台阶,在门厅站定。
不知从哪儿钻出个警察。“您想干什么?”他问。
“不,”我说。“不想干什么。”
“您不能在这儿逗留,”他说。
“对不住,”我说着就往通向大街的台阶走去。
“请问,太太,”他说,“您不是德温特夫人吗?”
“是的,”我说。
“那自然又当别论了,”他说。“要是你愿意,就请到这儿等候吧。您要不要在大厅里找个座位?”
“谢谢,”我说。
他领我走进一个空荡荡的小房间。这儿放着一张办公桌,就像警察所的接待室。我双手揣在怀里,坐着于等了五分钟,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这滋味比在屋外汽车里坐着等待更为糟糕。于是我就站起身,走到过道里。那名警察还站在老地方。
“还要多久?”我问。
“要是您想知道,我可以进去问一间,”他说。
他沿着过道走去,消失在尽头,可马上又走回来报信:“我看要不了多久的。德温特先生刚刚提供了证词,在这之前,塞尔海军上校、潜水员和菲力普斯先后作了证。还有一个证人没发言,就是克里斯的船舶建筑师泰勃先生。”
“这么说,快完啦?”我说。
“我看快完了,太太,”他说。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对我说:“您愿意听取最后一部分的证词吧。一进门有一个空座位。您只要不声不响走进去,谁也不会注意到您。”
“对,”我说。“说得对,我倒愿意去听一听。”
证人传讯差不多就要结束。迈克西姆已把证词说完。其余的人说些什么,我就不在乎了。我不愿听的正是迈克西姆的证词;听他作证,我害怕。因此,我才没一开始跟着他和弗兰克进屋去。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他的戏已经演完。
我跟着那名警察往前走,他打开过道尽头的一扇门,我悄悄溜了进去,在门旁坐下。我一直把头垂着,这样就不必向任何人看一眼。传讯厅比我原先想象的小一些,屋子里既热又问。我原以为传讯厅是个空荡荡的大房间,放着一排排的长凳,像座教堂。迈克西姆和弗兰克坐在大厅的那一头。验尸官是个上了年纪的瘦子,戴一副夹鼻眼镜。大厅里有好些人我都不认识,我从眼梢看看这些陌生人。突然,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在旁听席上认出了丹弗斯太太。她坐在最后一排,身旁是费弗尔。杰克·费弗尔,吕蓓卡的表兄。这家伙前倾着身子,双手托着腮帮,两眼直勾勾地瞪着验尸官霍里奇先生看。我没料到他会到场,不知道迈克西姆看见这家伙没有。船舶建筑师詹姆斯·泰勃这时正站起身来,验尸官在向他提问题。
“是的,阁下,”泰勃回答说。“德温特夫人的小帆船是我改装的。那本来是艘法国造的渔船,德温特夫人在布利塔尼简直不花几个子儿就把船买下了,然后叫人把船运来。她把这宗生意交给我,要我改装这艘船,把它装修成一艘小游艇模样。”
“当时船的情况适宜于出海吗?”验书官问。
“去年四月我装修这条船时,它完全可以出海,”泰勃说。“德温特夫人同往年一样,在十月把船送进我的船坞,三月份她通知我对那艘船作例行装修,我照办了。自从替她改装这艘船以来,那是德温特夫人第四年送船来装修。”
“这艘船先前可曾发生过倾侧事故?”验尸官问。
“没有,阁下。如有此类先例,德温特夫人肯定立刻让我知道。从她对我说的话看,她对这条船完全满意。”
“驾船需要非常小心吧?”验尸官又问。
“这个嘛,阁下,说到驾船,谁都得保持头脑冷静,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德温特夫人的船可不是那种人们在克里斯见到的小船,驾船人一刻也不得离开舵位,否则就要倾覆。那船很坚固,完全经得起风浪,吃风能力特别强。德温特夫人在比那天夜晚糟糕得多的天气也照样驾着船出海航行。不是吗?那天夜里只不过有阵风。我一直说,我弄不明白德温特夫人的船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失事。”
“但是,如果德温特夫人像大家设想的那样,下舱去拿件上衣,正在这时从海岬突然刮下一阵狂风,那自然可能把船刮翻罗?”验尸官问。
詹姆斯·泰勃摇摇头,固执地说:“不,我看不会。”
“可是我看事情的经过可能就是这样,”验尸官说。“我不认为德温特先生或我们中间的任何人在这儿把事故归咎于你的手艺。航海季节开始时,你装修了那条船,并报告说船舶情况良好,经得起风浪。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不幸得很,已故的德温特夫人一时疏忽,这样就发生了沉船事故,陪着丢了性命。这类事故以前有过。我再说一遍。本庭并不归咎于你。”
“请允许我再说两句,阁下,”船舶建筑师说。“事情还不止于此。如蒙同意,我想作进一步的说明。”
“可以,说吧,”验尸官说。
“是这么回事,阁下。去年出了事故以后,克里斯城好多人都说我手艺不行,有的还说我让德温特夫人驾着一条漏水的破船出海,真可谓开门不吉!为此,有两三位主顾退了货。这实在不公平喔!可是船沉了,我找不出任何自我辩白的理由。接着,正如各位所知,发生了轮船搁浅的事,随之德温特夫人的小船被发现,并被打捞上水面。塞尔海军上校昨天亲自下令,允许我去看一看那条船。我去了。我想亲眼看一看,以证实尽管船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