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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蝴蝶梦-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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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我说。“你不能进来,我还没准备好呢。”
    张皇失措的克拉丽斯站在我身边,手里满是发夹。那一绺绺发卷放在盒子里已经有些松散。这时,我正从克拉丽斯手里接过一只只发夹,将一绺绺发卷夹紧。“我打扮好了会下楼来的,”我大声说。“去吧,你们全下楼去,别等我。告诉迈克西姆,他不能进来。”
    “迈克西姆已下楼了,”她说。“跟我们在一起。他说他拚命敲过你那扇浴室的门,你没答理。别一个劲儿蘑菇下去,亲爱的,我们都急等着打破门葫芦呢。你真的不要人帮忙吗?”
    “不要,”我一阵慌乱,不耐烦地大声嚷着。“走开,下楼去吧。”
    干吗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打扰我呢?搞得我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拿着一只发夹,刺来戳去,好不容易才将一络发卷叉住。我没再听见比阿特丽斯的声音,想必她已沿过道走开了。她穿着东方长袍不知是否合意,贾尔斯的脸不知化装得像不像。这一切多么荒唐可笑。这么折腾自己又何苦呢?我们这些人干吗这么孩子气?”
    镜子里那张瞪眼冲着我望着的脸蛋,我简直认不出来: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口,光洁、白皙的皮肤,这是谁呢?头上一绺绺发卷,像朵朵云彩向外飘散。镜子里的倩影同我判若两人。我望着望着,禁不住笑了,这是一种陌生的、嫣然绽开的微笑。
    “哦,克拉丽斯!”我说。“哦,克拉丽斯!”我双手提着裙子,朝她行了个屈膝礼,裙子的荷叶边拖在地板上。她兴奋得不住格格傻笑,虽然红着脸,有点忸怩,心里却乐开了花。我在镜子前轻移莲步,孤芳自赏。
    “把门打开,”我说。“我要下楼去了。先到前面看看动静,他们是不是在那儿。”她衔命而去,一边仍傻笑不止。我提起拖在地上的裙裾,跟在她后面沿着走廊走去。
    她回过身来,朝我招招手。“他们已下楼了,”她小声说。“德温特先生、少校和莱西夫人。克劳利先生刚到。他们全站在大厅里。”我从主楼梯口的拱门偷偷朝下面的大厅张望。
    不错,他们是在那儿。贾尔斯穿着白色的阿拉伯长袍,一边大声笑着,一边让大家看挂在身边的腰刀;比阿特丽斯身子裹在一件式样古怪的绿色长袍里,袖口处挂一串念珠;可怜的弗兰克穿着蓝条子运动衫和水手鞋,拘束不安的神态之中带着几分傻气;迈克西姆穿着晚礼服,是这一群中唯一保持日常装束的人。
    “我不知道这会儿她还在磨蹭什么,”他说。“她在楼上卧室里已经耽了老半天了。几点钟了,弗兰克?待会儿一大群出席晚宴的客人就要来到,搞得我们晕头转向。”
    乐师们已经换好装,衣冠楚楚地候在画廊里。有个乐师正在调试手里的提琴。提弓练指,轻轻拉了个七度音阶,然后又拨一下琴弦。灯光照在那张卡罗琳·德温特的画像上。
    是的,我身上这套舞服完全是照我临摹的样子裁制的:灯笼袖管、腰带和级子蝴蝶结,还有这顶捏在我手里的松软的宽边帽。我戴的正是她头上的那种发卷,同画像上一样,蓬松地覆在脸上。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这么快活,这么骄傲。我朝手持提琴的乐师一招手,然后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别作声。他微笑着鞠了个躬,随后穿过画廊,朝我站着的拱门这边走来。
    “叫鼓手替我击鼓通报,”我低声嘱咐说。“叫他把鼓敲响,你知道该有怎么个格式,然后大声通报:卡罗琳·德温特小姐到。我要叫下面那些人大吃一惊。”他一点头,领会了我的意思。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扑通扑通猛跳起来,双颊像火烧一般地热辣辣。多有趣!真是个疯狂、荒唐、幼稚的玩笑!我朝在走廊上缩成一团的克拉丽斯笑了笑,双手提起裙子。接着鼓声大作,在大厅里回响。一时间,甚至把我也吓愣了,虽说我明知鼓声就要响起,而且眼巴巴地盼着呢。我看见下面大厅里的那几位,带着迷惘的神情不胜惊愕地仰起头来。
    “卡罗琳·德温特小姐到,”鼓手大声宣布。
    我挪动步子走到楼梯口站定,脸上堆着微笑,手持宽边帽,俨然是画中那位少女。我在期待,心想只要我缓步走下楼梯,掌声和欢呼声将随之而起,可是,大厅里鸦雀无声,没有鼓掌,也没人动弹。
    他们全呆若木鸡,朝我瞪眼望着。比阿特丽斯失声呼叫,接着又忙不迭用手捂住嘴巴。我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手搁在楼梯的扶手上。
    “您好,德温特先生,”我说。
    迈克西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拿着酒杯,脸上没有一丝儿血色,死灰一般惨白。我看见弗兰克走到他身边,像是要说什么,可是迈克西姆一把将他推开。我的一只脚已经跨到楼梯上,一见这阵势不禁犹豫起来:情况有点不妙,他们不明白我的用意吧。为什么迈克西姆这般模样?这什么他们全都哑了,像梦中人那样神情恍惚?
    接着,迈克西姆移动身子,朝楼梯走来,目光死死地盯在我脸上。
    “你知道自己干的什么好事?”他说,眼睛里冒着怒火,脸色还是死灰一般惨白。
    我仿佛生了根似地动弹不得,手扔搁在楼梯扶手上。
    “是那幅画像,”我说。他的眼神,还有他的声音,把我吓坏了。“是那幅画像,画廊里的那幅。”
    长时间的静默。我们依然睁大眼睛对视着。大厅里,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我阅了口气,手慢慢地伸到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我说。“我做了什么错事?”
    但愿他们别这样木然不带表情地瞪着我!但愿有人开口说些什么!等迈克西姆再一次开口说话,我竟辨不出那是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冷若冰霜,完全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种声音。
    “去,把衣服换掉,”他说。“随便换什么都行。找一件普通的晚礼服,哪一件都行。趁客人还没来,快去!”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懵懵地望着他。在他那张面具似的煞白的脸上,只有那对眸子是活的。
    “你还站在这儿干吗?”他的嗓音粗暴而古怪。“难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我转过身去,茫然穿过拱门,朝那边的走廊奔走。我瞥见那个替我通报的鼓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我脚步踉跄,打他鼻边一擦而过,也不看一看自己是在往哪儿走。泪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克拉丽斯已走开了。走廊里阒无一人。我像中了邪一般,痴呆地东张西望,只见通西厢的那扇门豁然开着,有个人站在那儿。
    是丹弗斯太太。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脸上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情,看着那神情,真是令人不胜憎恶,那是一张欣喜若狂的魔鬼的脸。她站在那里,冲着我狞笑。
    我赶紧打她身边逃开,沿着狭长的过道,一路跌跌撞撞朝自己的房间奔去,顾不得裙子的荷叶边可能会将我绊倒。





    正文 第十七章
    手机电子书·TXT小说下载到52zy 更新时间:2007…10…17 11:10:18 本章字数:13784

    克拉丽斯在卧房里等着我。她睑色苍白,看来是吓坏了。她一看到我,就哇地一声哭起来。我一言不发,只顾动手去拉衣裙上的褡扣,用力撕扯衣料。我没法对付那些扣子,克拉丽斯走过来帮我解,一面仍号啕不止。
    “没什么,克拉丽斯,这不是你的过错,”我说。她摇摇头,眼泪补簌扑簌沿着两颊往下掉。
    “您的漂亮裙子,太太,”她说。“您的漂亮的白裙子。”
    “这没关系,”我说。“你怎么找不到褡扣?就在那儿,在背后。还有一个褡扣,就在第一个扣子下面什么地方。”
    她胡乱地摸索着替我解衣,两手不住哆嗦,比我自己一个人搞还费事。她一直在嘤嘤抽泣。
    “太太,您换件什么衣眼呢?”她说。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她总算把褡扣全解开了,我从衣裙中挣脱出来。“我想,最好让我独个儿清静一下,克拉丽斯,”我说。“听我的话,离开这儿,好吗?别担心,我会设法对付过去的。别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里。我要你在今天的舞会上照样玩个痛快。”
    “要不要我给您烫条裙子,太太?”她说着抬起浮肿的泪眼望着我。“不消一会儿就可以烫好。”
    “不,”我说。“别操这份心了,我看你还是走吧,喔,克拉丽斯……”
    “什么事,太太?”
    “别——对谁也别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好的,太太。”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呜咽。
    “别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我说。“回你自己的卧房去,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有什么好哭的?一点也不值得。”有人在敲门。克拉丽斯惊慌地瞥了我一眼。
    “谁?”我问。门开了,比阿特丽斯走进来,径直走到我跟前,穿戴着东方人的服饰,她显出一副滑稽可笑的怪样子,手腕上的镯环不住地丁当作响。
    “亲爱的,亲爱的。”说着,她向我伸出双手。
    克拉丽斯悄悄溜出房间去。我突然感到周身疲软,再也支撑不住。我走到床边坐下,举手掀掉头上的假发卷。比阿特丽斯站在那儿望着我。
    “你感觉还好吗?”她说。“你脸色苍白得很。”
    “那是因为灯光的缘故,”我说。“灯光下总显得没有血色。”
    “坐下来歇一会儿就会好的,”她说。“对了,我给你倒杯水来。”
    她走进浴室。一抬腿,一举手,她腕上的镯子就丁当作响。她回身进屋时,手里捧着一杯水。
    我一点儿也不想喝,可是为了不让她扫兴,勉强喝了几口。从龙头放出来的水,喝上去热乎乎的,她没先让龙头开着淌一阵。
    “当然,我一眼就看出这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她说。“你是不可能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知道什么?”我说。
    “天哪,那套化装舞眼呀。可怜的孩子,你临摹的画廊里的那幅少女画像。上回曼陀丽的化装舞会上,吕蓓卡正是这么干的。一模一样。同样的画像,同样的装束。你站在那儿楼梯口,有那么一刹那工夫,我还真以为……”
    她收住话头,没往下讲,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
    “你这可怜的孩子,真是太不幸了。你怎么能知道呢?”
    “我应该知道的。”我惊得目瞪口呆,连脑子也麻木了,我只是冲着她发愣,嘴里昏昏沉沉地嘟哝着:“我是应该知道的。”
    “别胡说,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这种事情不会随便钻进我们哪个人的脑袋瓜子来。只是你得明白,乍一看见,真好似晴天霹雳。我们谁也没料到,而迈克西姆……”
    “说啊,迈克西姆怎么啦?”我说。
    “他嘛,认为你是故意这么干的。你不是打赌说,要让他大吃一惊吗?一场没头脑的玩笑。当然,他不这么看。对他来说,这不啻是当头一棒。我当即告诉他,你不会存心于这种事的,完全是造化弄人,偏偏让你选中了那幅画像。”
    “我是应该知道的,”我又重复了一遍。“全怪我不好,我应该明白。我应该想到的。”
    “别那么说。不用担心,你可以平心静气地把经过向他解释清楚。一切都会冰释的。就在我上楼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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