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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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陈志宇,什么事?”
陈志宇的语气明显很冷淡,完全不像前几次对待米朵的那种态度。
“我是米朵,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米朵注意到陈志宇的态度,似乎并不以为意地说,“不管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现在是已经达到目的还是决定放弃,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比较喜欢你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真正面目时的你。因为那种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外表截然不同的人,有着那么相似的内心。就像你所说的,一副成熟的外表,一颗停留在童年时期的被伤害的心,不仅是我,你也是如此。我们心里,永远隐藏着不安、怀疑,害怕被遗弃,还有罪恶感。”
陈志宇默不作声地听到这儿,语气又变得温和了,说:“米朵,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也许我们还应该再谈谈。”
米朵说:“不必了,我只要把我想说的话说完,就不想再和你接触了。”她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和其他女人的不同,大概就在于我心里深藏着的那些感觉,我害怕被世界遗弃,害怕自己以为是罪恶的秘密被发现,因为这些,我从来不敢发展内心的欲望,哪怕是最本能的欲望,这就是连你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我的欲望在哪儿的原因。”
陈志宇低声问:“你,找到那个梦的原因啦?”
米朵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正是这样,所以我打这个电话来感谢你。是你帮助了我,不管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你帮我解开的那个梦,真的与性有关,是个幼年时期被成人伤害的小女孩可怜的记录。无论你做了什么,总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可以理解,甚至认同的。我知道那种被伤害的感觉,会给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不过有一点,我想我至少比你有勇气,我一直的病态心理,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发现病的根源。但是当我有能力发现时,我就有勇气面对,有勇气解决。而我这样做,会比你有希望。我想说的就是这么多,再次向你表示我的感谢。还有一句话,你的确是个智商很高的人,可你也是一个孤独的、有着心理疾病的病人。我劝你好自为之。再见。“
陈志宇听见电话里传来断线后的“嘟嘟”声。他拿着话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将电话放好,慢慢坐到椅子上。
陈志宇感觉自己身上出了一层冰凉的冷汗,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当陈志宇杀死王敏时,杀死江兰兰时,杀死之前那一个又一个女人时,陈志宇都没出过冷汗,也没有感到过恐惧。
他怀着一种仇恨、鄙视的心情对那些女人无情地下手,看到她们赤身裸体地死在自己面前,陈志宇感到一种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远远胜过他和女人发生性关系时所得到的那种快感。
事实上,陈志宇厌恶性。当陈志宇不得已亲吻女人、触摸女人,使她们在他的熟练技巧下表现出如醉如痴、如饥似渴的模样时,他心里涌起的不是肉欲,而是极度的仇恨和厌恶。厌恶使陈志宇变得软弱,想逃离女人的身体,而仇恨却使他像进攻的士兵,用他男性的利器刺穿女人的身体。
对陈志宇来说,杀人时的快感不是来自性高潮,而是来自于审判时的权力实现。陈志宇对于每一个所杀的女人,都在他的内心经过一次审判。在陈志宇的内心法庭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最高主宰,也是惟一的主宰。陈志宇认定一个女人有罪,罪不可放时,这个女人绝对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力,得不到律师的保护,没有任何外部世界的支援。她的命运完完全全掌握在陈志宇的手中,陈志宇遗弃了她,她也就被整个世界遗弃。
每到这种时候,陈志宇就会想起自己当年被父母亲关在黑屋子里时,内心充满的被世界遗弃的绝望。那时,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而现在陈志宇面对的女人,却是被无穷的贪欲、淫荡、无耻、下贱所占据的丑陋的罪人。按照社会规范的标准,陈志宇的法庭虽然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但在陈志宇的内心,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将这个虚幻变为完全的真实。
陈志宇一次次在自己的真实世界里执行着对罪犯的死刑,他不需要外部世界旁观这个审判的过程,而只需要他们知道这个审判的结果。所以陈志宇从来不去掩盖这些女人真正的死因,他要让整个所谓的规范社会明白,这个社会制造了这些如同垃圾一般的女人,而正是他陈志宇,依靠他赋予自己的权力,毁灭了这些垃圾,清理了真正隐藏着的罪恶。
这种审判,这种执行,才是陈志宇真正的快感之源。
陈志宇和自己的妻子很少做爱。每次做爱,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陈志宇深谙“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对于陈志宇而言,妻子不是他的审判对象,妻子只是陈志宇适应社会规范的一个道具,在这个道具的帮助下,陈志宇可以安全地藏匿于人群之中,而不存在被摧毁的危险。
日常生活里,陈志宇对自己的妻子没有爱,也没有恨。
只有当做爱时,陈志宇睁开眼睛看着妻子,看到她与自己曾经审判过的女人表现出类似的神情时,心里便会充满对她的仇恨,使他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杀机。陈志宇闭上眼睛看不到妻子,头脑中清楚妻子只是一个与他没有真正关系的陌路人时,他的男性功能就会很快丧失,身体便会很快变得疲软。前者是一种仇恨,后者是一种屈辱,每一次做爱,陈志宇就在这两种感觉中交替变换,如同在火与冰中穿行。
女人在陈志宇眼里,代表着贪婪、虚荣、无情无义、寡廉鲜耻、自以为是以及对男人无穷无尽的攫取。陈志宇厌恶女人,然而陈志宇又了解透了女人,他一看到女人注视他的目光,一和女人谈几句话,便会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哪种类型,她心中的欲望和需要,她的长处和弱点。
自叶梅之后,陈志宇学会越来越轻松地满足各式各样女人的要求。陈志宇深知自己的英俊、聪明,但他绝不满足于此。他不断学习,大量阅读,使自己越来越富有男性的魁力,谈吐得体,风度翩翩。陈志宇充分展开手段,八面玲珑,一路顺风,他渐渐拥有了社会地位。陈志宇在安全第一的前提下,把握他人性格上的弱点,不动声色地弄到大量金钱,他变得越来越富有。这样一个陈志宇,只要他想控制住某个女人,几乎是无往而不利。
陈志宇知道,只要一个女人有贪欲,自己便有了胜算,无论这个女人的贪欲是在哪一方面——金钱、权势、性欲,以及所谓的情感。所有这些,陈志宇都可以用明示或暗示的方法让女人知道,他陈志宇可以让她们得到满足。
陈志宇在和女人打交道时,一面做着近乎完美的适合剧情需要的表演,一面在心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冷笑。陈志宇越是厌恶女人,越是想捉摸女人,找出她们本质上的相同及表面上的不同。有时候,一个女人从被陈志宇的金钱或地位所吸引开始,很快又被陈志宇的风度所打动,又更快地认为自己出自真心地对陈志宇产生了爱情。陈志宇清清楚楚地观察着女人的变化过程,不断地查找自己的不足和漏洞,竭尽所能地完善自己的计划和步骤,将高速度、高效率地控制女人作为自己每一次新的目标。
这种要求使得陈志宇像一名丛林中富有经验的职业猎手,不仅是为了生存而狩猎,而更是将狩猎作为一项永无止境的事业,不断地确定目标,不断地围追捕获,再不断地寻觅下一个目标……
陈志宇杀了那么多女人,多得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这个数目了。有时单位里开会,陈志宇坐在主席台上,当他不发言的时候,他就摆出一副认真听取别人发言的姿态,表情肃穆,眼睛专注地盯着会场上方的某一点,时而还在别人的发言声中轻轻点头。而心里却在默默回忆着他所杀女人的数目。这个数目常常会混乱,因为有时他按照时间的发展顺序来数,有时按照地点的变换来数,常常当他数着数着,忽然又想起在什么时间或什么地点还遗露了某一个女人,于是计数又从头开始。对陈志宇来说,这种计数如同游戏一样有趣,帮他打发了无数令人乏味的时光。
大部分女人的名宇陈志宇都记不得了,有的女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名字。陈志宇和一个女人发生性关系,绝不会超过三次,大多数只有一两次,然后她们就在陈志宇的手下香销玉殒。陈志宇总是让女人们死得很痛快、很干脆,大部分甚至根本感觉不到痛苦,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陈志宇杀人从来不用利器,不让女人出血。因为陈志宇厌恶看到鲜血,厌恶闻到血腥。在陈志宇的记忆里,血腥是真实世界的残酷标志。当陈志宇在自己的虚拟法庭进行审判时,这个真实世界的残酷标志会不容置疑地跳出来提醒陈志宇,他的审判只能存在于他的内心,而不能被现实社会所真正接纳。这种提醒会令陈志宇感到沮丧,降低他从审判中获得的快感和成就感。
另一方面,鲜血容易留下痕迹和线索,陈志宇一向谨慎小心,就像猎手在追捕猎物时,不会忘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教训,而是时刻保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状态,永不放松对自身周围危险的警惕一样。
因而陈志宇不用利器,不见血腥,从容地消除现场的所有痕迹,不给他所对抗的代表国家机器的执法机关留下任何的线索。从杀第一个女人开始,将近二十年过去了,陈志宇没有失过一次手,没有一次真正被别人怀疑,在不断的实践中,陈志宇变得越来越有经验,越来越得心应手,心里也越来越享受到胜利者的滋味。直到……
直到那个叫普克的刑警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陈志宇。
那个看上去年轻、白净、斯文、含蓄而敏锐的普克,第一次就让陈志宇产生了好感。陈志宇对男人一向宽容,对于有才华、有头脑的男人更是惺惺相惜。如果不是与普克站在一种敌对的位置上,陈志宇一定会设法让普克成为自己的朋友。
然而普克一出现在陈志宇面前,便是一种敌对者的身份,并且代表着外部世界的执法权力机构。这使得陈志宇不得不调动自己的注意力来应付这个一看就不简单的普克,将他当做一个不容轻视的对手,因为这不仅仅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更是真实的外部世界与陈志宇内心虚拟世界的较量。
同时,对于陈志宇来说,在与外部世界的较量中,长期没有对手也是一件寂寞的事,就像好的棋手需要能够与之对奕的棋手一样。普克令陈志宇集中精神、全面警戒,同时又令陈志宇有一种临战前的兴奋和冲动,使他感到一种昂扬的斗志。
也许正是这种兴奋和冲动造成了陈志宇的大意,到了现在,陈志宇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于轻敌了。因为敌人除了陈志宇所看到的聪明、敏锐、富有头脑之外,还有陈志宇起初没有估计到的忍耐、坚持、恒心和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韧性。
当普克来找陈志宇调查王敏一案时,陈志宇觉得自己成功地控制住了场面,轻松地打消了普克对他的怀疑。这一步,陈志宇认为自己是赢家。可紧接着,陈志宇得知普克在看上去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后,又来查了他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