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 (下部)-第3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指了指抽屉,道:“惜秋,帮衬我把里面的东西拿来。”惜秋屈膝,小米碎步跑过去,将里面一堆零零散散的玩意儿都拿出来,放入我手中。
拨开最上面的项链,珠花,下面是一堆奇怪的东西。一把水果刀,一些冰麝,一面红盖头,一张画像,一个水晶球……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送我这些东西的理由。
水果刀不用多作解释,想到我喜欢吃水果,就送了这个。如今刀面已染黄斑,陈旧不堪,怕连豆腐都难划开。送冰麝的理由更荒谬。他说我脑子不清醒,多闻会变聪明。被我加了术法保护,未腐化,却已无香味。红盖头就更不用多说,他说等我嫁他的时候戴上这个。
当时觉得很奇怪,还问他为何莫名其妙送这个,他只说,你真韶刀。那盖头的布质柔软,锦绣雕边,龙凤呈祥。明红如火,灿若鲜花。那些细碎小事,仿佛发生在昨日。
然后便是那个画像。画中之人眉清目秀,一双媚眼载了水般,盈盈似星,似醉非醉。眼角一道灵界古语,细黑异体字,与玉般肤色泾渭分明。
他正睡在躺椅上,身材颀长,手指纤细,指甲盖葱管儿似的,剔透如冰。很难想像这样一个脱俗美人,竟可以蛮横地将画塞给别人,再颇自信地扔下一句“思吾阅画”。
将画放在一旁,捧起那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靠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水晶球上立刻就浮现出几个字:古城顶楼咒文。水晶球内蹦出了熟悉的声音:“紫苏啊紫苏,没人要啊没人要。紫苏啊紫苏,除了流景没人要啊没人要。紫苏啊紫苏,从了他吧从了他……”
身后的惜秋笑得眼弯弯:“主上,哈哈,真是乐死我了,未想到这水晶球还可以把人的声音都装进去。哈哈……”我垂头看着水晶球,听着他的声音,禁不住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便如何也停不住。目光又落在画像上,指尖在画上描摹,在他的眼角,下巴,嘴唇,画了一圈又一圈。惜秋的笑声渐渐停下:“主上……你没事吧?”
我抬头眼望她,眨眨眼,微笑道:“什么事?”惜秋小心道:“您想他了?”我垂下头,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呜咽出声。惜秋忙跑到我身边,心急如焚道:“主上,惜秋说错话了,您别哭,别哭。”声音竟也带着哭腔。
我拉住她的手,将她扯下来坐着,将她一把搂住,在她的颈项间轻蹭,哽咽道:“惜秋,我……我真的很难受,他不要我了……”惜秋轻轻拍我的背:“再难受还有惜秋呢,只要主上说了,惜秋什么都愿意为主上做。”我哭道:“真的?那明天早膳我要吃西米粥。”
“好,好,明天我来……”惜秋一僵,把我推开,怔怔地看了我半晌,顿口无言。我侧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用刚才说话的调调哭道:“记住,要做早膳,不然我会难受。”
惜秋一个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红晕渐渐从脖子浮上双颊:“您,您骗人!骗……”恼羞成怒,一拳打在我的肩上。我接住她的手,笑道:“呜呜,惜秋,快去睡觉,不然明天没有早饭我会哭的。”惜秋眼眶发红:“害我担心这么久,惜秋不想和主上说话了!”
我躺在床上,无辜地看着她:“谁叫你瞎操心的,笨丫头。”惜秋拂袖出门,半晌又在门口探了个头,柔笑道:“明天会做西米粥的。”
我冲她微微一笑,她便去入寝了。我躺在枕上,静静看着床幔,将那画高高举起,又贴在自己胸口。犹疑许久,将所有东西捧起,手中燃起一团紫焰,见它们被渐次焚烧。
看着那画里的人消失在火焰中,面无表情地地转过身,抱紧被褥,很想像刚才那样大哭一场。可是疼痛深入血肉,浸入骨髓,如何也无法化作热泪宣泄而出。
隔了几日,去曼丽探望寻非。我还悬在半空时,他正在御花园内,左止绍跟在他的身后,有一会没一会与他说话。寻非不耐烦地应话。左止绍挡在他的面前,板着脸道:“寻非,你看这御花园,朕说要替你重建就真建了,你就不知道谢谢哥么。”
寻非不甘道:“谢谢哥。”左止绍的肩膀松下来,轻握住寻非的手道:“你小时候很喜欢玩鱼,还和鱼亲嘴,但凡见过你的人,无一不说你漂亮。”
寻非起先有些挣扎,很快就放弃挣扎,有些许动容。左止绍眼中竟有一丝脆弱:“可惜你现在长大,和哥都疏远了,哥想和你说说话,比失怙前还要困难。”
寻非看了他良久,冷冰冰道:“你又来这套,不当戏子实在可惜。”甩掉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左止绍一下挡到寻非面前,坏笑道:“你这么了解朕,不如嫁给朕。”
这左止绍变脸的速度,竟比我还快。寻非道:“不要多话,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左止绍耐心道:“是,是。你叫琳碧来,朕立刻套她的话。但是套出来后你就……”
寻非打断道:“燕国不给我面子,我要率兵打他们。”左止绍忍耐快至极限:“是,是。还有什么条件?”寻非道:“还没想好。”左止绍道:“那朕要立你为后。”寻非决然道:“不好。”左止绍的脸铁青,再说不出话。
看着下面吵架的兄弟俩,我嘴角微微扬起。看样子,寻非的事我是多担心了。
大地山川,海阔天高。这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
第 137 章
俯仰之间,又过了一些时日。如我所想,琳碧一如以往,天天观察左止绍的行踪。一次左止绍招来维莫,与他促膝长谈一夜,提及了琳碧,说十分思念她。琳碧果然去曼丽见他。
左止绍确是琳碧的克星。两人见面不足一个时辰,该套到的都套出来了。可惜的是,琳碧知道的并不多,似乎怜香和惜秋也觉得她会败大事,未敢与之多言。
根据寻非的转述,大概是这样:花界内部现在正被一人操控,那人现在在灵界,琳碧一直是花界领袖,实权却不及护法惜秋。不久以前,琳碧的领袖能力被那人强制转移给了无弦。据说,内乱分子的目标是控制花灵两界。
这些我大概可以猜到个八九成,这些消息也只起了确定的作用。但是琳碧落下了一句最重要的话:操纵花界的人,即是纵魂北斗的创造者。也就是说,那人是控制我行为的人。
可是无论是关于花界的哪本书上,都未曾记载过纵魂北斗的创造过程和创造人。事隔这么多年,惜秋也越发聪明。我试探过她,想套出点话,谁知她的嘴像缝了线,一字不漏。
暮春时节,曼丽江边红花盛开。随着左寻非重回战场的脚步,左止绍也开始振作,重新加强内政,攻回燕国。左寻非向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统帅军队必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俗语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翔龙原本地大物博,国富兵强。仅数月时间,翔龙国便扭转局势,开始反攻。维莫与于思柔两支大军已常驻两国交界,等待对燕国的致命一击。
“这么说,你要去参战?”我将双脚埋入江中,划了几个圈儿,水花溅了一身。寻非披着厚厚的外套,面容清癯,声音微哑:“嗯。”
他蹲在地上,双臂紧紧环住腿,手掌扣在脚踝上,原本瘦弱的身子看去更加单薄。此时只望着江面,轻声道:“这极有可能是我的最后一战。”我的身体微微一震,猛地回头看着他。
寻非笑道:“不是这样。这一战若赢了,翔龙自此统一天下,恐怕后半辈子不会有战争。我是武将,若无战争,几乎等于没有职务。”我含笑点点头,目光落在他瘦削的肩胛骨上,心酸得难以言语。寻非道:“紫苏,你这段时间心情似乎不好。”
我用力摇头:“和你在一起,如何会心情不好?”寻非未直视我,平和一笑:“我想给你说一个故事。”我将自己的外套加在他的身上,伸手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摸了一把:“嘿嘿。”
寻非怔住。我笑道:“我喜欢一边摸人一边听故事么。”寻非呆了许久,才开始叙述。
有一座寺庙名圆音。寺庙前的横梁上有一只蜘蛛,结了张网。它受到香火祭拜的熏托,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有了佛性。
一日佛主光临圆音寺,看见了横梁上的蜘蛛,便停下来问道:“你我相见有缘。看你修炼一千多年,有什么真知拙见,如何?”蜘蛛答应了。佛主问:“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道:“‘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点头离开。
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佛主又来到寺前,对蜘蛛道:“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蜘蛛道:“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道:“你再好好想想。”
又过了一千年。一日刮起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顿生喜爱之意。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可是大风又将甘露吹走。蜘蛛感到很寂寞。这时佛主又来问道:“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到了甘露,便道:“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道:“好,既然如此,我让你到人间走一朝吧。”
蜘蛛投胎到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起名为蛛儿。蛛儿十六岁那一年,已成为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颇受年轻男子青目。
科举过后,状元郎名为甘鹿。在举行庆功宴席的时候,来了许多妙龄少女,包括蛛儿,及皇帝的小公主长风。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献才艺,在场的少女无一不被他折倒。蛛儿心想,这是佛主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些日子,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正好甘鹿也随母亲而来。二位长者在一边聊天,蛛儿对甘鹿说:“你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圆音寺,蜘蛛网?”甘鹿诧异道:“蛛儿姑娘容貌端丽,性格随和,想像力也颇好。”说罢与母亲离开。
蛛儿很泄气,心想佛主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
几天后,皇帝下召,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蛛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这一消息可谓晴空霹雳,蛛儿不吃不喝,穷究急思,灵魂出壳,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蛛儿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将你许给我,他才答应。若你死了,人生亦无意义。”拿起宝剑准备自刎。
这时佛主来了,对蛛儿的灵魂说:“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即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即使长风公主,最后也是风将甘露带走。甘鹿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圆音寺门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你却从未低下头看过它。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顿然大彻大吾:“世间最珍贵的,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刚说完,佛主便离开,蛛儿的灵魂回位。她睁开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马上打落宝剑,和太子紧紧相拥。
故事说完以后,我已无言可答。寻非面带病容,皮肤苍白,却仍倾倒众生。他轻轻拨开了我的手,淡然道:“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茫然看着他。
“你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