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孽海花 清. 曾朴 >

第10章

孽海花 清. 曾朴-第10章

小说: 孽海花 清. 曾朴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唱着刘永福的事,倒也动了好奇之心,当时就答应了准到。一到明天,老早的就上抚院那里来了。达抚台开了中门,很殷勤地迎接进来,先在花厅坐地。达抚台不免慰问了一番出棚巡行的辛苦,又讲了些京朝的时事,渐渐讲到本题上来了。雯青先开口道:“昨天江令转达中丞盛意,邀弟同观绳戏,听说那班子非常的好,不晓得从哪里来的?”达抚台笑道:“无非小女孩气,央着江令到福建去聘来。那班主儿,实在是广西人,还带着两个云南的倮姑,说是黑旗军里散下来的余部,所以能唱《花哥曲》。‘花哥’,就是他们的师父。”雯青道:“想不到刘永福这老武夫,倒有这些风流故事!”这抚台道:“这支曲子,大概是刘永福或冯子材幕中人做的,只为看那曲子内容,不但是叙述艳迹,一大半是敷张战功。据兄弟看来,只怕做曲子的另有用意吧!好在他有抄好的本子在那边场上,此时正在开演,请雯兄过去,经法眼一看,便明白了。”说着,就引着雯青迤逦到衙东花园里一座很高大的四面厅上来。雯青到那厅上,只见中间摆上好几排椅位,两司、道、府及本地的巨绅已经到了不少,看见雯青进来,都起来招呼。江知县更满面笑容,手忙脚乱地趋奉,把雯青推坐在前排中间,达抚台在旁陪着。雯青瞥眼见厅的下首里,挂着一桁珠帘,隐隐约约都是珠围翠绕的女眷。大约著名的达小姐也在里面。绳戏场设在大厅的轩廊外,用一条很粗的绳紧紧绷着,两端拴在三叉木架上。那时早已开演。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面色还生得白净,眉眼也还清秀,穿着一件湖绿色密纽的小袄,扎腿小脚管的粉红裤,一对小小的金莲,头上包着一块白绸角形的头兜,手里拿着一根白线绕绞五尺来长的杆子,两头系着两个有黑穗子的小球,正在绳上忽低忽昂地走来走去,大有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之势。堂下胡琴声咿咿哑哑的一响,那女子一壁婀娜地走着,一壁啭着娇喉,靡曼地唱起来。那时江知县就走到雯青面前,献上一本青布面的小手折,面上粘着一条红色签纸,写着“花哥曲”三字。雯青一面看,一面听她很清楚的官音唱道: 
  我是个飞行绝迹的小倗狠,我是黑旗队里一个女领军;我在血花肉阵里过了好多岁,我是刘将军旧情人。 
  (一解) 
  刘将军,刘将军,是上思州里的出奇人!太平军不做做强盗,出了镇南走越南。(二解) 
  保胜有个何大王,杀人如草乱边疆;将军出马把他斩,得了他人马,霸占了他地方。(三解) 
  将军如虎,儿郎如兔,来去如风雨,黑旗到处人人怕。(四解) 
  法国通商逼阮哥,得了西贡,又要过红河;法将安邺神通大,勾结了黄崇英反了窝,在河内立起黄旗队,啸聚强徒数万多!(五解) 
  慌了越王阮家福,差人招降刘永福,要把黑旗扫黄旗,拜了他三宣大都督。(六解) 
  精的枪,快的炮,黄旗军里夹洋操,刀枪剑戟如何当得了!如何当得了!(七解) 
  幸有将军先预备,军中练了飞云队,空中来去若飞仙,百丈红绳走倗妹。(八解) 
  我是飞云队里的女队长,名叫做花哥身手强,衔枚夜走三百里,跟了将军到宣光。敌营扎在大岭的危崖上,沉沉万帐月无光。(九解) 
  将军忽然叫我去,微笑把我肩头抚,你若能今夜立奋功,我便和你做夫妇。(十解) 
  我得了这个稀奇令,英雄应得去拼性命,刀光照见羞颜红,欢欢喜喜来承认。(十一解) 
  大军山前四处伏,我领全队向后崖扑,三百个蛮腰六百条臂,蜿蜒银蛇云际没。(十二解) 
  一声呐喊火连天,山营忽现了红妆妍,鸾刀落处人头舞,枪不及肩来炮不及燃。(十三解) 
  将军一骑从天下,四下里雄兵围得不留罅;安邺丧命崇英逃,一战威扬初下马。(十四解) 
  我便做了他第二房妻,在战场上双宿又双飞,天天想去打法兰西,偏偏我的命运低,半路里犯了驸马爷黄佐炎的忌,他私通外国把赵王欺!暗暗把将军排挤,不许去杀敌搴旗!(十五解) 
  镇守了保胜、山西好几年,保障了越南固了中国的边!惹得法人真讨厌,因此上又开了这回的大战!(十六解) 
  战!战!战!越南大乱摇动了桂、粤、滇。可恶的黄佐炎,一面请天兵,一面又受法兰西的钱,六调将军,将军不受骗。(十七解) 
  三省督办李少荃,广东总督曾国荃。李少荃要讲和,曾国荃只主战,派了唐景菘,千里迢迢来把将军见。(十八解) 
  面献三策:上策取南交,自立为王,向中朝请封号。 
  否则提兵打法人,做个立功异域的汉班超,总胜却死守保胜败了没收梢。(十九解) 
  将军一听大欢喜,情愿投诚向清帝,纸桥一战敌胆落,手斩了法国大将李威利。(二十解) 
  越王忽死太妃垂了帘,阮说辅政串通了黄佐炎,偷降法国把条约签,暗害将军设计险!(二十一解) 
  我有个倗狠洞里的旧夫郎,刁似狐狸狠似狼,他暗中应了黄佐炎的悬赏,扮做投效人,来进营房。(二十二解) 
  虽则是好多年的分离,乍见了不免惊奇!背着人时刻把旧情提,求我在将军处,格外提携!(二十三解) 
  将军信我,升了他营长,谁知道暗地里引进了他的羽党!有一天把我骗进了棚帐,醉得我和死人一样。(二十四解) 
  约了法军来暗袭山西,里应外合的四面火起,直杀得黑旗兵辙乱旗靡,只将军独自个走脱了单骑。(二十五解) 
  等我醒来只见战火红,为了私情受了蒙,恶汉逼得我要逃也没地缝,捆上马背便走匆匆。(二十六解) 
  走到半路来了一支兵,是冯督办的部将叫潘瀛,一阵乱杀把叛徒来杀尽,倒救了我一条性命。(二十七解) 
  问我来历我便老实说,他要通信黑旗请派人来接,我自家犯罪自家知,不愿再做英雄妾。(二十八解) 
  我害他丧失了几年来练好的精锐,我害他把一世英名坠!我害了山西、北宁连连的溃,我害了唐炯、徐延旭革职又问罪!(二十九解) 
  我害他受了威毅伯的奏参,若不是岑毓英、若不是彭雪琴权力的庇荫,军饷的担任,如何会再听宣光、临洮两次的捷音!(三十解) 
  我无颜再踏黑旗下的营门,我愿在冯军里去冲头阵! 
  我愿把弹雨硝烟的热血,来洗一洗我自糟蹋的瘢痕!(三十一解) 
  七十岁的老将冯子材,领了万众镇守镇南来,那时候马江船毁谅山失,水陆官兵处处败。(三十二解) 
  将军誓众筑长墙,后有王孝祺,前有王德榜,专候敌军来犯帐。(三十三解) 
  果然敌人全力来进攻,炮声隆隆弹满空;将军屹立不许动,退者手刃不旋踵。(三十四解) 
  忽然旗门两扇开,掀起长须大叫随我来!两子随后脚无鞋。(三十五解) 
  我那时走若飞猱轻过了燕,一瞥眼儿抄过阵云前。我见炮火漫天好比繁星现,我连斩炮手断了弹火的线。(三十六解) 
  潘瀛赤膊大辫蟠了颈,振臂一呼,十万貔貅排山地进!孝祺率众同拼命,跳的跳来滚的滚。德榜旁山神勇奋,突攻冲断了中军阵,把数万敌人杀得举手脱帽白旗耀似银,还只顾连放排枪不收刃。(三十七解) 
  八日夜追奔二百里,克复了文渊、谅山一年来所失的地,乘胜长驱真快意,何难一战收交趾!(三十八解) 
  威毅伯得了这个消息,不管三七二十一,草草便把和议结。(三十九解) 
  战罢亏了冯将军,战功叙到我女倗狠。我罪虽大,将功赎罪或许我折准,且借饶歌唱出回心院,要向夫君乞旧恩!(四十解) 
  这一套《花哥曲》唱完,满厅上发出如雷价的齐声喝采,震动了空气。雪白的赏银,雨点般撒在红氍毹上,越显出红白分明。雯青等大家撒完后,也抛了二十个银饼。顿时,那苗女跳下绳来,袅袅婷婷,走到抚台和雯青面前,道了一声谢。雯青问她道:“你这曲子真唱得好,谁教你的?”苗女道:“这是一支在我们那边最通行的新曲,差不多人人会唱,况且曲里唱的就是我们做的事,那更容易会了。”达抚台道:“你们真在黑旗兵里当过女兵吗?”苗女点了点头。雯青道:“那么你们在花哥手下了,你们几时散出来的呢?”苗女道:“就在山西打了败仗后,飞云队就溃散了。”达抚台道:“现在花哥在哪里呢?”苗女道:“听说刘将军把她接回家去了。”雯青道:“花哥的本事,比你强吗?”苗女笑道:“大人们说笑话了!我们都是她练出来的,如何能比?黑旗兵的厉害,全靠盾牌队;盾牌队的精华,又全在飞云队。花哥又是飞云队的头脑,不但我们比不上,只怕是世上无双,所以刘将军离不了她了。”正回答间,厅上筵席恰已摆好:中间一席,上首两席,下首是女眷们,也是两席。抚台就请雯青坐了中间一席的首坐,藩、臬、道、府作陪。上首两席的首位,却是本地的巨绅。一时觥筹交错,谐笑自如,请君且食蛤蜊,今夕只谈风月。迨至酒半,绳戏又开,这回却与上次不同,又换了一个苗女上场,扎扮得全身似红孩儿一般。在两条绳上,串出种种把戏,有时疾走,有时缓行,有时似穿花蝴蝶,有时似倒挂鹦哥;一会竖蜻蜓,一会翻筋斗,虽然神出鬼没的搬演,把个达小姐看得忍俊不禁,竟浓装艳服地现了庄严宝相。在雯青看来,觉得没甚意味,倒把绳上的眼,不自觉地移到帘上去了。须臾席散,宾主尽欢。雯青告辞回衙,已在黄昏时候。 
  歇了几日,雯青便又出棚,去办九江府属的考事,几乎闹了一个多月。等到考事完竣,恰到了新秋天气,忽然想着枫叶荻花、浔江秋色,不可不去游玩一番,就约着几个幕友,买舟江上,去访白太傅琵琶亭故址。明月初上,叩舷中流,雯青正与几个幕友飞觥把盏,论古谈今,甚是高兴。忽听一阵悠悠扬扬的笛声,从风中吹过来。雯青道:“奇了,深夜空江,何人有此雅兴?”就立起身,把船窗推开,只见白茫茫一片水光,荡着香炉峰影,好象要破碎的一般。幕友们道:“怎地没风有浪?”雯青道:“水深浪大,这是自然之理。”停一回,雯青忽指着江面道:“哪,哪,哪,那里不是一只小船,咿咿哑哑地摇过来吗?笛声就在这船上哩!”又侧着耳听了一回道:“还唱哩!”说着话,那船愈靠近来,就离这船不过一箭路了,却听一人唱道: 
  莽乾坤,风云路遥;好江山,月明谁照?天涯携着个玉人娇小,畅好是镜波平,玉绳纸,金风细,扁舟何处了?雯青道:“好曲儿,是新谱的。你们再听!”那人又唱道: 
  痴顽自怜,无分着宫袍;琼楼玉宇,一半雨潇潇!落拓江湖,着个青衫小!灯残酒醒,只有侬相靠,博得个白发红颜,一曲琵琶泪万条! 
  雯青道:“听这曲儿,倒是个愤世忧时的谪室。是谁呢?”说着,那船却慢慢地并上来。雯青看那船上黑洞洞没有点灯,月光里看去,仿佛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雯青想听他们再唱什么,忽听那个男的道:“别唱了,怪腻烦的,你给我斟上酒吧!”雯青听这说话的是北京人,心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