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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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回避。”不邪连连摆手,着家人盛来水一碗,书符一道,令拿入去,一洗患处,即立愈矣。家人捧水去了。又待了半晌,沈襄拿来三封书字,俱着周通看过。问不邪道:“有金讳不换的,此公可在令师尊洞内没有?”不邪道:“他此时正在。”沈襄道:“书字一封,是晚生与金先生的;禀帖一扣,是与令师尊冷老爷的。烦代为传说,叶向仁今生无可报答厚恩,惟有日祝二公寿与天齐而已。今就在此地与冷、金二公磕几个头罢。”说着,朝上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头。不邪也不好拉他。
次后又叩谢不邪,付与书字。周通也将回信交讫。不邪道:“贫道去了。”冷氏道:“祈少候片刻,我还有物事,捎寄我侄儿。”周通道:“令侄千百万两黄金吹口立致,你我安可以人间俗物亵渎?只愿他早做天上金仙罢了。你我可向袁仙师拜谢救阖家性命之恩!”于是老夫妻同周琏俱叩拜在地。不邪急忙相还。众家人仆妇体贴主人意思,也都来叩头。不邪各作揖相还。然后作别。周通父子和沈襄定要步送十里,不邪止他们不祝约走有百余步,不邪向天上一指道:“妖妇又来了!”周通父子并大小家人等一齐仰面向天上看视,猛见寒光一闪,再看时,已不知不邪去向。大众方知妖精来话,是个引子,各欣羡嗟叹。
回园后,周通在本县与沈襄娶了家小,陆续送田产、银物,约三千金。沈襄感恩不过,拜周通夫妇为义父母。不时苦劝周琏读书,尽心指引,只一年,便中了本省乡试第十六名举人。
出了那口铜气。他也不下会试场,指了个候补员外郎职衔,在家过充裕岁月。蕙娘深悔何氏死于己手,虽冷于冰字内有偿还命债之说,他心上总放不过去,回家设立灵牌,岁时必亲自供献,家道平安如就。又时劝周琏,将一年所入除用度外,凡有余利,即着施衣食棺木。不但亲友,即本县远近有贫不能葬、壮无力娶者,查访的确,无不帮助。每一岁之中,做许多善果。
从这年起,蕙娘连生三子二女。后辈贵显,岂非积德之报!周通夫妇皆寿至八十余,周琏夫妇亦享遐年。可见富户人家行点好事,上天无不加倍报之。世间看财奴、刻薄鬼,以若大家私,他只怕子孙不彀过,凡一饮一食、一钱一物,还要处处打算占穷人点便宜方快,不出两世,即生出败家子孙。任凭他有百万之富,总要洗刷他个干净。可见与子孙积银钱,总不如与子孙积点德最长久也。
再说猿不邪回玉屋洞缴于冰法旨,将周通夫妇回书并沈襄禀帖呈览,又将寿仙衣取出,着于冰看。于冰道:“此系上元夫人至宝。只因他用不着,至今未加拣点,你且存在身边,将来他自有人来取,与他可也。”不邪回完于冰话,复取沈襄书字递与不换。不换看了,亦深喜寄托得所。
忽见于冰慌忙站起,吩咐快备香案:“吾师的法旨到了。
“不邪不换刚才收拾停妥,早见一仙吏入来。于冰让至石堂中,同城璧等将法帖供放在桌上,一同叩拜。然后大家公看,上写道:冷于冰自修道以来,积善果大小十一万二千余件。天仙丹籍,久已注名。惜内功不足,飞升尚需年日。可率同弟子袁不邪赴福建九功山朱雀洞静修,以免城璧等日夕问答纷扰。再连城璧、金不换皆浊骨凡夫,俱邀于冰济渡,遂得云行,并出纳口诀,真数劫难逢之福遇也。诚能励志精进,将来何患无成!
是诸子皆沐于冰再造之恩,犹敢以雁行并列,何无心肺至于乃尔!可于我法帖到日,即行拜于冰为师。并传谕温如玉知之。
袁不邪出身异类,能沉潜入道,静一不杂,甚属可取,今即赏姓为袁。嗣后于冰凡有示谕,毋加犬傍,为将来大成时膺应上帝诏命之地。嘱令益加奋勉,吾于伊亦有厚望焉。遵此!
城璧、不换看毕道:“此弟子等所祷祝而求者也。今蒙祖师责饬,倍深羞愧。”随请于冰正坐,于冰亦不谦辞,止向仙吏举了举手,便正坐了。城璧和不换大拜了四拜。于冰道:“此系吾师念汝等出身所自始,实系公论,非我好为尊大忘却前盟也。”又着城璧、不换与不邪对拜,俱以师兄呼袁不邪。于冰向仙吏道:“山洞荒野,苦无佳品留宾。有昔年峨眉山木仙送吾桂实数个,味颇芬芳。”随取枣大者两个相送。仙吏在火龙真人洞中,凡三界诸仙珍物,目所见者最多,从未见如许大桂实。又见黄光四射,香气迎堂,受之大喜过望,再三叩谢而别。后火龙真人询知差仙吏走龋于冰将茶杯大者一、枣大者四敬之,此系后事。
于冰送仙吏出洞回来,正坐石床。不邪、城璧等两傍侍立,不复前时举动矣。于冰道:“我此刻即去九功山,着袁不邪跟随,完吾道果。城璧、不换可分前后洞修持,除采办饮食外,不得片刻坐谈,误静中旨趣。我去后,着城璧赴琼岩洞示知温如玉,再传与他出纳口诀,亦不得与二鬼游谈误事。并饬谕二鬼加意修炼,以图上进。”城璧唯唯受命。说罢,出洞。城壁、不换只得学袁不邪样子,跪送洞傍。只看得驾云后,方才起来回洞。正是:斩妖万年县内,回洞细陈前情。
颁到火龙法旨,盟弟尽做门生。
第九十一回避春雨巧逢袁太监走内线参倒严世蕃
词曰:
郊原外,雨涓涓,杯酒与他同醉,论权奸。
一疏已有内线,欣逢术士周旋,严饬刑曹究此案,万人欢。
右调《春光好》
前回言袁不邪回玉屋洞,火龙颁法旨,于冰赴九功山,这话不表。且说邹应龙自林润出巡江南后,日夜留心严嵩父子款件,虽皆件件的确,只是不敢下手。此年他胞叔邹雯来下会试场,因不中,急欲回家。应龙凑了些盘费,亲自送出彰义门外。
见绿柳已舒新眉,残桃犹有余笑。蒙茸细草,步步衬着马蹄,鸟语禽声,与绿水潺湲之声相应。遥望西山一带,流青积翠,如在眼前。因贪看春色,直送了二十余里。忽然落下雨来,起初点点滴滴,时停时止,次后竟大下起来。又没有带着雨具,衣襟已有湿痕。猛见前面,坐北朝南,有一处园林,内中隐隐露出楼阁。随吩咐家人,策马急趋。
到了门前,守门的问道:“做什么?”家人们道:“我家老爷姓邹,现任御史。因送亲遇雨,欲到里面暂避一刻。”守门人道:“请老爷暂在门内略等等,我去问声主人,再来回覆。
“少刻,守门人跑出道:“我家老爷相请,已迎接出来了。”
应龙下马,随那人走入第一层园门。只见一个太监,后跟着五六个家丁,七八个小内官,都站在第二层门内等候。见应龙到了面前,方下台阶来。举手笑说道:“老先是贵客,难得到我们这儿来。”应龙也举手道:“因一时遇雨,无可回避处,故敢造次趋谒。”那太监又笑道:“你若不是下雨,做梦儿也不来。”说罢,拉着应龙的手儿,并行入去。到一敞厅内,叙礼坐下。
太监道:“方才守门的小厮说老先姓邹,现做御史,不晓得尊讳叫什么?”应龙道:“小弟叫邹应龙。”那太监道:“这到和上科状元是一个样儿的名字,难得。”应龙笑道:“上科徼幸,就是小弟。”那太监道:“呵呀!你是个状元御史,要算普天下第一个文章头儿,与别的官儿不同,我要分外的敬你了。快请到里面去坐。这个地方儿平常,不是教状元坐的去处。我还要请教你的文墨和你的学问。”应龙笑道:“若是这样,小弟只在此处坐罢,被老公公考较倒了,那时反难藏拙。
“那太监大笑道:“好约薄话儿,笑话我们内官不识字,你自试试瞧。”于是又拉了应龙的手儿,过了敞厅,循着花墙北走。
又入了一层门儿,放眼一看,见前后高高下下,有无数的楼阁台榭,中间郁郁苍苍,树木参差,假山鱼池,分列左右,到也修盖的富丽。又领应龙到一亭子内,见四面垂着竹帘,亭子周围,都是牡丹。也有正开的,也有开败的,一朵朵含芳吐卉,若花茵锦帐一般,无愧国色天香之誉。再看那雨,已下的小了,两人就坐,左右献上茶来。
应龙道:“小弟还没有请教老公公高姓大讳,并在内庭所执何事?”那太监道:“我姓袁,名字叫天喜。”应龙道:“可是元亨利贞的元字么了”太监道:“不是了,我这姓,和那表兄、表弟的表字差不多。”应龙笑道:“小弟明白了,尊姓果然像个表字。”袁太监拍手大笑道:“何如?连你也说像了。
我如今现掌上衣监事,这几日才将夏季衣服交入去,又要于办秋季的衣服。昨日趁闲空儿出来走走。”应龙将他出入禁掖、日伴君王的事,着实誉扬了几句。又将他的花园也极口道好。
袁太监大乐,向众小内官道:“这邹老爷是大黑儿疤的状元出身,不是顽儿的。”他嘴里从不夸奖人,人若是教他夸奖了,这个人一万年也不错。众小内官和家丁们齐声答应道:“是,是!”袁太监又向众人道:“我们坐了这半天,也不弄点吃的东西,都挤在这里听说话儿。”应龙道:“此刻雨小了,小弟别过罢。”袁太监恼了,道:“这都是把人当亡八羔子待哩!
难道我们做内官的,就陪状元吃不得一杯酒么!就立刻要告辞。你不来不怎么!”应龙见袁太监恼了,忙笑说道:“小弟为初次相会,实不好讨扰。今既承厚爱,小弟吃个烂醉去,何如?”袁太监又笑了,说道:“归根儿这一句,才像个状元的话。”
须臾,盘盛异品,酒泛金波,山珍海错,摆满春台。食物亦多外面买不出来的东西。应龙见袁太监人爽直,也不作客,杯到即干。吃到半酣时分,应龙道:“小弟躬逢盛景,兼对名花,此时诗兴发作,意欲在这外面粉墙上写诗一首,只恐俚句粗俗,有污清目。”袁太监道:“你是中过状元的人,做诗还论什么里外?里做也是好的,外做也是好的,但是诗与我不合脾胃,到是好曲儿写几个,我闲了出来,看的唱唱,也是一乐。
若说做诗,我们管奏疏的乔老哥,他还是个名公。”应龙道:“可是乔讳承泽的么?”袁太监道:“这又奇了,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应龙道:“去岁秋间,圣上将他做的诗三十余首发到翰林院,着众词臣公看。也还难为他,竟做的明白。”袁太监笑道:“他才止是个明白,不该我说,翰林院里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人做的过他哩。”应龙笑道:“我也做不过他。
“袁太监道:“你到不必谦着说,他实利害的多着哩。我们见他拿起笔来,写小字儿还略费点功夫,写大字,只用几抹子,就停当了。去年八月里,他到我这儿来,也要在我墙上写诗,我紧拉着,我就写了半墙。他去了,我叫丁个泥匠把他的字刮吊,又从新粉了个雪白。后来他知道了,他到说我是个俗品。
你公道说罢,这墙还是白白儿的好,还是涂黑了好哩?”应龙道:“自然是白的好。”袁太监道:“既然知道白的好,你还为什么要写?”应龙笑道:“我当你不爱白的。”自此将做诗的话,再不题了。两人只是吃酒。袁太监又叫过几个小内监来,唱《寄生草》、《粉红莲》、《凤阳歌》,唱了一会,向应龙道:“这个地方儿吃酒低,我们到高处去罢。”应龙道:“高处吃酒,自然又好是低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