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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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赞、郝思文到了忠义堂堂口,看见关胜果然坐在忠义堂上,许多头领还陪着他。他们两个人以为关胜已经归顺梁山了,不然梁山的人不会这么客气。两个人到了关胜面前:“大哥,小弟见大哥请安。”关胜望望两个盟弟,心里佩服,梁山人是有道理,居然就把我的两个盟弟捉得来了。寨主、军师起身:“未曾请教二位将军,可是宣赞、郝思文?在下宋江。”“学生吴加亮有礼!”宣赞、郝思文以礼相还。寨主吩咐设座位,邀清他们入座。军师开口了:“关将军,学生实对你将军说,如今不但把你们三位将军请到水泊,你老营下的兵丁将士已有大半数归降敝寨,其余已遣散回家。你们就是返回都城,也必遭奸党毒手。学生奉劝你们三位将军,最好就在水泊暂为安身。”关胜不开口。宣、郝二将还不晓得他们刚才所说的话,低声问问关胜,才晓得原来盟兄是同他们打赌的。宣、郝二个人心里一想:我们平素也痛恨高、杨、童、蔡,早就想弃官不干了,只因顾全弟兄的义气,舍不得离开盟兄,才勉强留在朝中。今天到了这一步,只有归顺梁山,才是一条明路。不知盟兄意下如何。两个人一商议:我们最好也来劝他几句:“大哥!朝廷昏瞶,奸佞当权,谅你老也有所知。你我虽然在朝为官,也是朝不保暮。而今事已如此,蒙梁山寨主、军师的好意,我们劝你老不如就归顺梁山,以待将来有出头之日。”关胜怎么样?望着两个盟弟没有开口。他心里也明白:这个败仗,我们是罪不容诛,就是梁山人放我们走,我们也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了。现在是挤住降,逼住降,非降不可,就是难以启口。吴加亮望望关胜,也不等他开口了。“关将军请不必多虑,你们盟弟兄三人现在已上了梁山,至于你们的家小,学生已作安排,明日启程,将他们一起接到山上来。学生有些放肆,想代你们盟弟兄三位上卯,关将军意下如何?”这是有言在先的,关胜当然不好不答应。不过关胜肚里还是有一股气,气一个人。气哪个?气呼延灼。大丈夫做事应该光明磊落,你就是要我归顺粱山,也应该把话说明了,不该用一套谎话来骗我。以后我在山上跟他天天见面,叫我的面朝什么地方放?关胜越想越气。“军师!”“关将军,有何吩咐?”“要关某归顺水泊可以,你一定要将呼延灼斩首,若是不斩呼延,关某宁死不降!”“噢!你将军要学生将呼延灼斩首?”“对。梁山上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好!关将军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们就照你将军的吩咐而办。——来!代我把呼延灼绑上来!“是!”
这块有手下孩子下去,过了一刻儿工夫,把双鞭将呼延灼绑得结结实实,从下面推上来了。到了忠义堂上,“威——!”两旁的孩子一声堂威。“趴了!”双鞭将立而不跪:“且慢。请问寨主、军师!俺呼延身犯何罪?”“哼!你自己犯的法,你自己晓得,这还要来问我?——来,将他推去斩了!”“是!”威——!”手下人不由分说,把呼延灼往下推了。才把呼延灼推到忠义堂口,只听见堂上“啊……!”一阵嘈嚷,马步头领一个个都朝起站了,“呔!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孩子一听,站下来了,不推了。听见有人喊“刀下留人”嘛,肯定是有人讨情了。哗……!两旁边马、步首领纷纷到案前:“寨主!军师!你们为何要杀呼延?”“这个……要问嘛,当然事出有因,无罪怎能斩首。”“请问,呼延灼到底身犯何罪?”“要问他的罪嘛,他日前在沙场上泪阵而回,就应该枭首!还有其他种种的原因,此刻不便在堂上细说,以后你等便知。”李逵一听,喊起来了:“唷!不行啊!告诉你,你杀呼延,爷爷不依!”那边刘唐也喊起来了,“咱老子也不依!”一霎时个个都上前讲情,闹得最凶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黑旋风李逵,一个是赤发鬼刘唐。关胜见有这么多人代呼延讲情,心里有话: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说的有用,还是你们说的有用?吴加亮是真杀呼延灼,还是假杀呼延灼?吴加亮一望:“岂有此理!他明明是有罪,我何能不杀?还有一点,如果不杀他,关将军就不肯归顺水泊。我现在问你们,关将军的武艺跟呼延灼的武艺相比如何?”“差不多。”“噢,既然差不多,我们杀个呼延灼,就可以得到关将军,不但得到关将军,另外还有宣、郝二位将军也都归顺水泊,这又何等不好呢?你们把这笔帐算算看,一个换三个,可上算不上算。”“且慢,且慢!让我们来想想看,杀个呼延灼,换个关胜,另外还又多了两位将军,一个换三个……嗨嗨,爷爷看这个事情划得来。”“咱老子看也划得来。”划得来。”“划得来。”个个都喊划得来。“既然上算,不谈了,你杀吧!”“好!”吴加亮随即传令:“来啊!不要耽搁,立即开刀!”“是!”威一一!”孩子们就把呼延灼朝堂下推了。
关胜这一刻把腰杆子朝起一直,借着堂上的灯火,想看看他们到底怎么个杀法?是当场杀,还是推到别的地方去杀?如果推到别的地方去杀,我就弄不清到底是真杀,还是假杀了。关胜把腰杆子朝起一直,把头朝起一抬,就朝底下望了。只看见孩子把呼延灼推到下面,把他捺了朝地上一跪。两旁边上来几个孩子,哗……!围了个人圈子,好象是护斩的。只听见底下,嗒——!一通炮响,嚓!人圈子里头的刽子手把刀举过头顶,刷起来就是一刀,噗——!血水冒多高的,尸首朝地上一倒。有个孩子拿了一只托盘,把砍下来的这颗黑头放进托盘,托在手上,到了堂上,单落膝朝下一跪:“禀寨主!军师!呼延灼已被斩首,请寨主、军师验头。“关胜一听:杀掉啦!唔,这颗黑头是象呼延灼的头哩。让我再来仔细望望看。他才要朝起站,还没有站得起来,屁股才离了板凳,只听见两旁边的马、步头领喊起来了:“混闹了!混闹了!人死不计仇啊!人已经杀掉了,还要来验什么头?带下去!带下去!”“是!”孩子随即又托着托盘下去了。乖乖,来得快哩,就在底下待客厅那边“嗨嗬!”“嗨嗬!”“嗨嗬!”“嗨嗬!”……八抬八绰,把一口黑漆大棺材抬得来了。把棺材朝地下一蹾,把盖子朝起一掀,把地上的尸首搭起来,朝棺材里头一捺,把这一颗头,啡!也朝棺材里头一放,盖子朝起一盖。“嗨嗬!”“嗨嗬!”“嗨嗬!”“嗨嗬!”……就这么抬了跑掉了。地下的血迹当然有人打扫干净,毋庸琐碎交代。
且慢。可是把呼延灼杀掉了!如果真把呼延灼杀掉了,不但宋江、吴加亮要被人骂不仁不义,连梁山上的忠义堂三个字也要改一个字,把忠字改为不字,叫不义堂了。这是假的,是军师吴加亮用的一计哎。他上次要跟呼延灼附耳,要借他的一颗头用下子,就是准备今天来应付关胜的,就是防备关胜肚里有气,要跟呼延灼过不去。所以他跟呼延灼说“有借有还”,如真把头杀下来还好还吗?这实在是军师跟关胜下的一着玩笑棋。如果不这么办,关胜说不定还是“宁死不降”、“听斩听剁”,那就空忙一场了。至于刚才究竟玩的什么把戏?我也要交代一下:把呼延灼推上来,这是个真的;推下去以后,就玩障眼法了。就在几十名孩子,哗……上来围人圈子的时候,偷龙换凤,真呼延灼跑掉了,换了个假呼延灼。一通炮响之后,杀头,尸首趴在地下是怎么回事呢?那也是假的。这个孩子事先穿了一身呼延灼的衣裳,孩子的身材矮小,呼延灼的衣裳又宽又大,穿起来之后,把衣领朝上头一拉,把孩子的头朝起一挡,趴在地下可象具尸首啊?血淋淋的一颗人头也是假的。梁山上头三十六行,行行皆有啊!纸扎匠老早就用油纸扎了一颗呼延灼的头。颈项上冒血水呢?是用刚刚宰牲口等下來的血水,灌到猪尿泡里,把口扎得牢牢的,放在纸扎的人头里头,刽子手拿刀朝下砍的时候,就用刀尖子把猪尿泡挑个洞,再用手一挤,血水朝上冒多高的,活象是走尸腔子里冒出来的。这块七手八脚把这个孩子朝棺材里头一捺,把一颗假头也朝棺材里头一放,抬了就跑,把戏就变完了。把棺材抬到后头之后,把盖子一开,这个孩子走棺材里倒又爬出来了。他把外面的衣裳一脱,把纸扎的假人头一摔,棺材仍然抬到后山存放。因为军师今天杀呼延灼是假杀,所以从今天起,呼延灼就躲起来不出来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要等到把三位将军的家小接上水泊,关胜肚里的气也消了,死心踏地向着梁山了,呼延灼才出来哩。
这一刻把这一场假戏演完了,吴加亮站起身来:“三位将军,俗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把呼延灼斩首了,学生就代三位将军上卯了?”“好!”关胜倒也爽气,说话算话,应该上卯。军师把卯簿打开,代他们上了卯,把卯簿又朝原处一放。“三位贤弟。”“军师!”“请三位贤弟各写一封亲笔书信,学生好派人去接你们的宝眷上山。”“好!军师想得周到,不把我等的家小接上山,我们也不放心。”三个人各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军师随即派一百名孩子,带着骡驮车辆,到山海关去接他们的家小.“来人!”“军师!”“你们到后头去把三位将军的住处收拾下子,让三位将军去更衣休息啊。”“是!”有孩子去收拾打扫,然后领三个人到后头住宅去换衣服,上床稍微休息了一会。大家一夜未睡,都休息一会。休息过了,大家复行到了忠义堂坐下。
关胜、宣赞、郝思文归顺梁山,梁山如虎漆翼,宋江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但是一想到卢俊义、石秀还在大名狱中,时迁还留在大名城里,心事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