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世奇谭之四 纯金的胸像-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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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卑贱而又强作高大的模样,令人有说不出的恶心……上官主任像目睹一条癞皮狗一样看着秘书,拨打了保卫处的电话:“速到我的办公室来,这儿有一个家伙需要你们对付一下。”
小马的眼睛光下踅着,当看到门边的一个痰盂时,忽然便得贼亮贼亮,仿佛两颗小灯泡一般……保卫处的人赶来时,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此人伏在地下,捧着一个污迹斑驳的痰盂,正在吞咽其中的物事……好歹他们都是心肠坚硬、意志坚强的人,所以没有呕吐出来。他们架起小马的时候,他兀自紧抓痰盂不松手,大嚷着:“主任你瞧,我对你是何等的赤胆忠诚啊,甚至连你痰盂里的东西我也不嫌弃……无论我到哪里,都将惟你的马首是瞻,这是我不变的誓言……”然后他又歪着脑袋说:“嗯,真他妈的贱呐,从来没有你这样伟大光荣正确的贱法,这也是可喜可贺的……刚才的行为也表示,金像同志喝了主任的痰盂,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令人感动的事迹……”
“押到监狱里去……”上官主任对保卫处人员吩咐。
……当天,领导班子就获悉了那个可怕的消息。但是他们都表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是也没有一个人前去视察那座刚刚完工的伟大的金像。第二天不得不召开了一个紧急专门会议,因为表现异常或者说发疯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那个传言,非但没有阻止人们去铸造厂观摩那个金像,反而引发了人们强烈的好奇心。尽管铸造厂竭力禁止人们进入厂区,但总是有些人能想方设法进去。出来的时候,无一例外都变得疯疯癫癫的了。铸造厂大门外的小广场上简直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
当然,在紧急会议上,仍然没有人说出“金像让看到的人发疯”这样的话。每个领导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出现这样的错误。但最后还是产生了一项决议:在“查清楚真相”之前,暂时委派当地驻军将铸造厂戒严,任何人不得入内。(就像任何一次重要会议,当地驻军的代表也列席。)上官主任汇总了大家的意见,对于那座金像,则语焉不详地表示:“……暂将金像存放于铸造厂……驻军要切实保证其安全……我们将建设一座展览馆,建成后,届时将金像安全迁移过去……”正是这种对于那普遍发生的事实的含糊其辞,酿成了更大的麻烦,这麻烦或者说灾难两天内将显现出来。
尽管没有一位领导承认是那个金像让人出了问题,但会后,上官主任还是带着公安局人员去了趟市大学——找D调查情况。此前,他们驱车赶到铸造厂,在大门口,透过车窗他们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又令人作呕的景象:大约有数百名疯子在铸造厂门外闹腾——交通已基本中断。有的像喝醉了酒一样在那儿无所事事地徘徊。有的在群殴,群殴者都像不知道疼痛似的,任凭别人的大棒、拳脚抡在自己身上,又同样将大棒、拳脚赐予其他人。有的人满脸流血,有的人牙齿脱落,有的人眼珠迸出,却一点也不伤戚,不少人还在呵呵狂笑呢……还有的人,像耗子或爬虫一样在地下爬行,东张西望,十分胆怯,但神色中却也有一种忍不住的窃喜,当有人冲到他们旁边,用脚踢其屁股时,他们嘴里“啊啊”地叫着,脸上却袒露出兴高采烈、恬不知耻的表情,“……你是否知道,你在踢一个伟大的人,这个屁股是金子做的哩……”他们竟然如此欣欣然地嗥叫道……还有一群人,坐在墙边,“哇哇哇”地齐声大哭,哪儿像大人,分明似一群任性的、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般。还有一些人像没头苍蝇似的企图往铸造厂的大门里钻,但都被刚刚开来的军人们拦住了。他们扑向军人,张牙舞爪的,但统统是虚张声势,被军人们一推,便软弱地摔倒在地,后者像对待猪猡那样踹着他们,而这些人呢,却也并不怨愤,而是拍拍屁股站起来,摆出一副满不在乎和趾高气扬的模样来。军人们轻蔑而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怪现状……
若非这些军人,主任一行简直就无法脱身呢。那些疯子看到了上官主任们的轿车,纷纷凑过来,围在车子的四周,有的使劲捶打着车身,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有的把脸贴在车窗上像鬼似的伸着舌头,五官都积压得变形了。有的甚至跳上车前部,威风凛凛地向车内的人宣布:“我命令你们统统滚下来……这个尊贵的车,理应由我这个最高贵的人来乘坐……”而这个“最高贵”的人,脸蛋上沾着泥污,衣服被谁人撕得一条一条,好像一个叫花子……军人们明白了车内人士的身份后,便过来救驾。他们粗暴地将疯子们垃圾一般扔到一边,用枪托和拳脚轰赶、击打着疯子们,终于开出了一条通道。车子开出老远,一群疯子犹自跟屁虫一样在后边追赶着。
可是在市大学D老师的宿舍里,既没找到D本人,亦未找到其家属。于是他们又来到学校附近那几乎荒废的、蒿草与灌木齐生的电池厂内。进入该厂废弃的仓库,一股霉味混杂着某种浓浓的腥怪之味仿佛扑面而起的蚊群一般刺激着人们……只见昏沉沉的大屋子里,那些沉默的雕像中,D老师愣愣地坐在其间。他在摆弄着手头的某种东西……
当大家看清那是什么,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来……原来,D手里捧着的乃是一个女人的头颅……不远的地下,便横躺一具无头的身体,地面上那暗红粘腻之物,莫不是此人之血迹么?甫进仓库闻到的腥味,莫不是人血的味道么?D那凝视女人之头的姿态,有些恍惚,又有些不知所措。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正放着一把血迹斑斑的菜刀……“啊,他把他的妻子杀害了……”带领上官主任等前来的学校人员惊呼道。此人忍住惊恐和恶心,喃喃地说:“真想不到啊,平时,他们再亲密不过了,简直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D把人头往上一抛,复又接住,冷冷地说:
“我根本不认得她。她却不停地尾随着我,纠缠着我,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其险恶的用心是虽说尚不清楚,但也是不言自明的……虽说她一再表示她在关心我,爱护我,可我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吗?越是甜言蜜语,越是包藏祸心啊。复杂的形势不得不让人先下手为强呢……你们也要来加害我吗?我这把宝刀可不是吃素的……”
他一手持刀,一手拎着他妻子头颅,那形象,哪像一个艺术家,倒像一个穷途末路的歹徒。上官主任大喝道:“给我抓起来……”相跟的两名公安人员果然了得,扑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将D那挥舞的菜刀卸下,并将其双臂反剪于背后。D疼得脸上冒出汗珠,但神态却很是骄傲:“你们……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竟敢对一个伟人动粗。后果将是严重的,你们自己都意识不到你们犯了何等严重的罪行……”上官主任上前“啪啪啪”打了他几记耳光,“你个混蛋,都是你制造的狗屁模型闯的祸。现在你又杀了你老婆。你这个人渣,看老子不把你的皮扒了……”
将D押回去审问。下面是部分笔录——
上官主任:说,你是怎么利用金像来蛊惑人心的?
D:什么叫蛊惑人心?简直莫名其妙,大谬不然,我简直不懂得你在说什么。
上官主任:放肆……你应该清楚,就你所犯的罪行,枪毙你都是轻的。所以你应该老老实实交代你是如何利用金像来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
D:说到金像,那是一件多么完美的艺术品哦……从前本人搞了无以计数的画像和塑像,可是,满意者少啊。而这个金像可说集鄙人多年画像、雕塑之心得、之精华,所以达到了不可企及的艺术高度和影响力。它注定是我一生最得意、最高水平的作品……嗯,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我时时感觉我就是那个金像,它进入了我的内心深处,并在那儿发号施令呢。嗯,就在我手刃那个居心叵测的坏人之际,你知道它在我心里作出了怎样的指令吗?它说:“杀了她,否则她将杀了你呢。我告诉你,我没有什么值得信任之人,所以你也没有,即便她自称是你的妻子……如此巧言令色,如此无聊肉麻,用心阴险、用心恶毒啊……”……你瞧,它就是这样对我实施有效的保护……难道你面对一个伟人,你竟然能够不对他弯腰致敬,而竟对他横加指责吗?哼,伟大的人又在内心中对我发布命令了,这个命令可对尊敬的、狗屎一般的您十分不利啊……嘿嘿,你干嘛腿肚子直打颤呢?休想逃过我明察秋毫的眼睛……
(——这个笔录之所以对D的“满口大粪”照录不误,仅只是要保存其罪证而已。)
D的眼光,多么威严而又刻毒,看待主任的样子真的像看待一只要用脚拧死的小爬虫一般……纵然上官主任见识过大场面,并历经过许多凶险,然而也竟莫名其妙地打了几个寒战。上官主任不禁勃然大怒,命将其拖下去狠狠地打,然则,将D的牙齿都打掉了几颗,他仍然好像不知何谓疼痛,嘴里吐出轻蔑的污言秽语……
正当市领导班子从D这儿寻找不到任何解决金像问题的突破口的时候,局面却在迅速恶化……忽然就有几个持枪者——其神经错乱的表情一看即知是疯子——闯入市委大院,他们要兴师问罪呢——“禁止广大群众瞻仰伟大的金像,该当何罪……统统死啦死啦地~~~~”他们步履歪斜,眼冒凶光,举止猖獗,举枪对着市委办公楼的窗子就是几梭子。里面的几个领导吓得赶忙匍匐于地,慌慌张张爬到了走廊上……负责监控的人员传来消息说,金像的现场完全失控了……局面的失控源自戒严军队中某些士兵的好奇心或麻痹大意,上级仅对他们提出了控制铸造厂入口的要求,然而却没有提醒他们接近金像的危险,一些人闲得无聊,便到那座大金胸像前观摩,如此他们像中迷药一般很快就神志失常了。他们强烈要求对金像开放展览,任人们前来参观和瞻仰。那些没有失常的士兵遭到了他们的突然袭击,很快就被下掉了武器,甚至被押解到金像前,转瞬变得如押解者一般了……一些武器落至疯狂的平民手中,这才出现了他们袭击市委的一幕……形势的紧迫性还在于:金像目前完全处于公开的展览中,任何人只有愿意,就可以接近之;而且那些疯狂之徒还在利用暴力胁迫越来越多的人瞻仰其心目中的伟大者、那与他们“同体”之金像。这颠覆性的风暴漩涡,正在愈演愈烈。
一次专门会议不得不紧急召开。(党委政府解决问题之首选,多年来,就是会议。)
在会议之上,领导班子雷厉风行地产生了决议:调动本地全体驻军,坚决迅速地夺取铸造厂控制权,立即恢复对金像现场之戒严,对那些业已疯狂的害群之马、那些暴徒,采取任何可以采取的手段予以严惩不贷……
诸位领导表决已毕,却不见关键人士——驻军代表表态。大家把信任而期待的眼光投向他,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军代表同志,当地驻军的最高统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两眼发光——多么似曾相识——脸部肌肉神经质地抽动着,呈现出严厉、蔑视、愤怒、紧张、傲慢等种种表情。军代表一拍桌子,以一种公鸡打鸣一般细亮的嗓门大叫道:
“你们的混蛋表决是完全错误的……是要负历史责任的……任何人也休想让光荣的金像与群众绝缘……群众需要它……正如历史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