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惜-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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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爷如此尊贵之人,到底是何事劳您亲自来我这僻壤之地?”我暗暗压下心中的愁苦,故作冷漠地问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换做一副公事的面孔冷声说道:“我来是请年将军去一趟四川!”
“爷客气了,说什么请不请的,只是不知所谓何事?”
“去节制十四爷,抚远大将军!”
我笑了起来,拿起酒壶为他斟了半杯酒,讥诮道:“十三爷的吩咐,年某是万死不辞的,只是这究竟是谁的命令?十三爷还是直说了吧!”
“我就是不说,你也知道!如今我跨了你这的门槛,放低了架子,你若是不从,只要一句话就好,不必摆场面上那一套跟我打哈哈!”他冷了脸,怒意渐生,口气也冲了起来。
“你对他的心我明白,他也聪明,知道让你出面,我自是不会拒绝,可我想知道,那密折上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如果是,又何须我出面?胤祥,我要听实话。”
“密折还没拟定,自然不知道是不是,但皇上私下召过我和十六,人选早就是定下的,是四哥没错。皇上现在宠十四弟只是给八哥和大臣们一个假象,八哥他们当年对我下手,难保不会去动四哥,但十四毕竟军权在手,又有了这些年的虚宠,他若执意挥兵争位,必定掀起轩然大波,四哥让你带兵去四川,必要时阻止他反位,也是出于社稷之想!”
我冷笑了两声,起身甩了甩衣袖,拿起桌上的酒壶,向院外走去。
“你去哪?”他追过来愤怒地拉住我的衣袖,见我转身看他,忙甩手放开,倔强将脸转向一边。我微微笑了笑说道:“爷请放心,我即刻便可动身!”说完,漫步向外走去。
他停了停,压抑地喊到:“把酒留下!”
我没回头,抬手随意挥了挥:“看爷的身体,这酒还是少喝的好!”身后传来他的低咒声,我悄悄用指尖抹去一颗即将滑落的泪!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戊子,上不豫,还驻申暎Т涸啊R员醋迂返帯⒏ü舛嘉薅纪场8仕淖迂范G恭代祀天。甲午,上大渐,日加戌,上崩,年六十九。即夕移入大内发丧。雍正元年二月,恭上尊谥。九月丁丑,葬景陵。
论曰:圣祖仁孝性成,智勇天锡。早承大业,勤政爱民。经文纬武,寰宇一统,虽曰守成,实同开创焉。圣学高深,崇儒重道。几暇格物,豁贯天人,尤为古今所未觏。而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天下和乐,克致太平。其雍熙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至于今不能已。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又曰:“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于戏,何其盛欤!
――-《清史稿》
“京里面如何了?”我啜着茶打量着眼前的信差。
“回将军话,前些日子十三爷夺了丰台大营的兵权,调兵拥护四爷登位。八爷党不死心地图谋夺位,引来八旗诸王“迫宫”,但好在十三爷手握兵权,危急关头稳定了局势,现下京里还算平静。”
我听了心头一热,胤祥,你本是有帝王之才的,这么多年又何必低调地掩饰自己的才能呢?
“你这信是替谁送的?皇上还是十三爷?”
那信差面有窘色,怕是来时胤祥早就吩咐过了,我接过信,也不想为难他,给了些银子打发下去,展信阅来,满目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如此长久的等待,盼来的一封长信,却是字字公事的交待,我苦笑,捶胸自问,这不正是你要的吗?一刹那的软弱和痛苦,像溅上酒污的石榴裙,丑陋得不堪入目。
“十三爷信上怎么说?”博硕进来时见我正握着信签发愣,我经他这么一问才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木木地将信签递到烛火前,看火舌渐渐将它吞噬贻尽。
“信上让我飞马传十四阿哥回京奔丧,沿途只许他带十名随从,不然验关不得放行。”
“那口信还是我去传吧!”博硕担忧地皱了皱眉,我听了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他的性情我知道,难免是要迁怒的,若是你去不见得能回来,还是我去吧,你带着兵随我身后,若有异动……”我抬起头传递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但他仍紧锁眉头,牢牢拉住我的手,我覆手在他手背拍了拍,示意他安心:
“放心,他不会杀我的!”
博硕拥我入怀,下颚紧紧贴着我的鬓角,我停下稍想了会儿,长叹道:“博硕,我犯了个错,我不该这么早向他摊牌,现在的我们很被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遭他监视,那里有胤祥在又不得不顾忌太多!”
博硕收了收手臂,安慰道:“叶儿,你别急,这两天新皇登位我也在想,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咱们带兵接应十四爷,挥兵争位……”
“这不行,若是他当皇帝我又何苦经营这么久,再说,胤祥是胤禛那边的人,真的‘逼宫’他的下场又将如何?”我抬首狠瞪了他一眼,博硕见了笑着点点我的额头,说道:
“都说叫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想只是借十四爷的身份起兵,等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可以暗杀易主!”博硕的眼中带着浓浓地杀意,我打了个冷战,低头深思,接着问道:“那第二呢?”
“第一条比较冒险,咱们暗杀若不成功,便会功亏一篑。这第二则是等!先将福建五百血滴子偷偷调回京城,十四爷的兵权反正早晚是要释的,若是兵权到我们手里,一切好办,若是不成……”
我扬手制止他接着说下去:“你是要直接杀胤禛?不行!”
“也可以不杀,将其软禁,再找个替身代替,只要能让他从那个位子上消失,我们就有立新皇的借口!”
“可你说的这些可有将一个人考虑进去?”我有些烦躁地起身,在屋内踱着步。
“有,只要他配合我们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怎么可能答应!”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我们立他为新皇,你说十三爷会答应吗?”博硕歪着脑袋看我,嘴角扬起诡异的笑。
我狠狠楞在当场,心中盘旋着十四当年那句话:离了那位子近了,谁不想坐上去试试?那么他会答应吗?倘若他不答应,我又该如何做呢?
我颓然地坐在软榻上,成也是爱!败也是爱!胤祥,这成败到底谁才是你我的命运呢?
胤祯瘫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目,右手撑着额头,他保持那个姿势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前,我只身快马进军营报丧,他听闻后就一直那样,动也不动。我突然可怜起他来,这个小我整整七岁,威名远播的抚远大将军,除去那层华丽的、高贵的外衣后,其实人都是一样的,也会脆弱,也会无助,就算他有近三十五年的荣宠生涯又如何?还不是成王败寇,只是不知道他的后半身是怎样的。
“你们……做的好啊……”他突然仰头大笑,“居丧多少日了?”
“回将军,二十多日了!”我微微躬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天子居丧以日代月,这二十七天中,北京的各位阿哥随着新皇守灵,寸步不得离开大内,连入厕睡觉都有专设的太监监护。别说商议,就是递个眼色,道个寒暄都有多少眼死死盯着,不要说八爷等人,就是十四自己的门客幕僚、心腹大臣,别说一片纸、一封信,连一句话也没捎出来。
他慢慢踱下台阶,点着食指缓缓靠近我:“还是你们赢了,告诉我,你们私下里怎么庆祝来着?嗯?”他逼到我身边,在我耳边吹着热气,我低着头,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说呀?”他轻佻地抬起我的下颚。
“十四爷,皇上是先帝亲自传位的!”我直视着他,不带一丝愧疚。
“屁!”他突然大喝一身,将我推向地面,没等我着地又猛地拉起我的前襟:“那你来这算什么?你堵在关口的大军又算什么?他要是心中无愧为何要这么做!”
“十四爷息怒,切不要妄自揣测!”我镇定地看着他,眼里无一丝激动。
“是嘛!三日前我发文给你,告知军中只有六天存粮,你为何拖来拖去,最后又推给李卫?说什么连连下大雪,粮食只能一天一天往上补给,万没有屯粮的本事!如今又只让我带十人进京告丧,你们这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厚实的大掌高高扬起,我侧脸闭目,紧咬牙根等着承受他压抑已久的怒气。过了许久等来的不是脸部烧痛的灼热,而是他指间轻柔的抚摸。
“叶儿,不是传闻你与四哥他们不和吗?这一年多我一直在等,总想着你也许会站到我这边,可是为什么我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为什么这段耻辱、绝望的奔丧之路要由你来陪我走?”他将头埋进我的发间,嗓音痛苦而又沙哑,沉重的身躯压在我的肩上,我本就半曲着腿站立着,经他这么一压,整个人坐向地面,他跟着跌趴在我的身上,依旧将脸藏在我的发间不让我看见,我的手停在半空,犹豫着,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他颤动的肩膀上,泪水浸湿我的脖颈,那个英姿赫赫的大将军王此刻哭的像个孩子……
灯影、浊酒、伤心人。
“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香。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我摇着酒杯轻笑,喃喃低语。十四与我背靠着背,不停地晃动着脑袋,我俩皆狼狈地坐在地上,脱鞋解袜,身旁是散乱的酒坛,我醉意渐浓,但十四依旧不依不饶地要喝。我拗不过,想着大醉一场也好。
“叶儿,人这一生该得到什么,该失去什么,是不是早就注定了?如果是这样,十三哥得了你的心,四哥得了天下,那我呢?什么是属于我的呢?”
“什么得到失去的?你拥有了就必定要失去什么,你失去的就必然要补偿你些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注定的,你不去争,不去抢又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属于你的?” 我的眼前一片朦胧,半意识之间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以及不明白的心事。
最后我和他都醉了,醉的痛楚与凄美,醉的淡然与解脱,那夜的醉酒成为我们放纵的理由,却竟然在沉醉中找到了自己的本性与真实。
直到我俩就这样相偎着,醉醉的睡去,带着微笑……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圣祖在申暎Т涸安辉ィ豚髑稹<孜纾プ娲蠼ィ凫墩梦弧Jプ姹馈P脸螅霞次唬悦髂晡赫辍C蠢肇范T、皇十三弟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召抚远大将军胤禵来京。命兵部尚书白潢协理大学士。以杨宗仁为湖广总督,年希尧署广东巡抚。十二月戊午,停止直省贡献方物。壬戌,封贝勒胤禩为廉亲王,胤祥为怡亲王,胤祹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晰为理郡王。更定历代帝王庙祀典。
…《清史稿》
“上次那两个大夫,怡亲王可收下了?”我刚从军营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见是按插在京里的人,忙不迭地打听京里的情况。
“回大人话,都收下了!”
“哦?你是怎么办的?”
“事前奴才都嘱咐好了,让他们见了怡亲王千万不可提大人的事,然后拜托江宁织造的曹大人带了两个人写了封札子,就说人是曹大人从南方给带来的,怡亲王就高兴地收下了。”
我听了长舒了口气,觉得一身的疲惫也放下了,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