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丽花-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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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芬往手指甲上呵了口气,用衬衫大襟擦了擦。我拎过房间里唯一剩下的一把椅子,面朝着椅背坐了下来,这样我的手好有地方抓,“说吧,该死的。”
多芬顺从了。“大约一个月前,有个墨西哥女人来到我在圣地亚哥的办公室,她很胖,脸上化的妆有十吨重,但穿得很漂亮,她答应给我五百块,只要我能找到布兰查德,她还告诉我说她认为布兰查德在蒂瓦纳或恩塞纳达的什么地方。她说他是个洛杉矶警察,但现在是个逃犯。我知道洛杉矶警察都喜欢玩这手,就想快点赚到这笔钱。
“我问了问我在蒂瓦纳的线人,拿着那个女人给我的他在报纸上的照片给人看。后来听说1月末的时候布兰查德在蒂瓦纳,跟人打架,喝酒,大把大把地花钱。这时一个在边境巡逻队的朋友告诉我说,他藏在恩塞纳达,花钱雇了些墨西哥警察保护他——那些人让他随便在城里喝酒、打架——这是瓦斯克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于是我就来这儿跟踪布兰查德,他摆出一副有钱美国佬的样子。我看见过他把两个调戏一位小姐的美籍西班牙佬打得半死,那些墨西哥警察就在旁边站着,一点儿也不管。这说明他给保护费的说法是真的,于是我又开始想钱。”
多芬在空中用手比划着美元的样子,我的手使劲地抓着椅子背,上面的板条好像都快被我揪下来了。“下面的事更有意思,有一个不在布兰查德雇佣之列的墨西哥警察很恼火,他跟我说,他听说布兰查德在1月末的时候雇了几个墨西哥便衣警察在蒂瓦纳杀了他的两个敌人。我又回到蒂瓦纳,贿赂了一些蒂瓦纳的警察,得知那两个人一个叫鲍比·德·威特,一个叫费利克斯·查西科,在1月23日的时候在蒂瓦纳被人干掉了。德·威特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我就给一个在圣地亚哥警察局工作的朋友打电话。他查了查后,给我打了回来。”听好了,可能你还不知道,布兰查德在1939年的时候把德·威特送进了昆丁监狱,德·威特发誓要报复。我猜德·威特提前得到假释,所以布兰查德就把他弄死了,省得他找麻烦,我给在圣地亚哥的搭档打了电话,让他传给那个墨西哥女人一条信息。说布兰查德在恩塞纳达,有墨西哥警察的保护,可能是这帮墨西哥警察帮他干掉了德·威特和费利克斯·查西科。“
我放开椅背,手有点麻,“这个女人叫什么?”
多芬耸了耸肩:“她说自己叫德洛丽丝·加西亚,但这很显然是个假名。我听说德·威特和费利克斯·查西科的事后,我猜测这个女人可能是查西科的一个姘头,听说这小子是个小白脸,跟好几个富婆有交往,我琢磨着那位女士可能是想报复,她可能不怎么知道布兰查德跟这事有关系,就是想让我把他刨出来而已。”
我说:“你知道洛杉矶的大丽花那件事吧?”
“当然知道。”
“在李来这儿前他正调查这个案子呢,而且在1月末的时候这个案子的调查方向正好转到了蒂瓦纳。你听说他向别人询问关于大丽花的问题了吗?”
多芬说:“没有,想知道后来的事吗?”
“快点说。”
“好,我回到圣地亚哥,我的搭档告诉我说那个墨西哥女人知道我给她的信息了。我接着去里诺【注】度了个短假,她付给我的钱几天就被我在赌桌上输光了,我又开始想起布兰查德和他的那些钱,不知道那个墨西哥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件事让我整天心痒痒的,我就回了圣地亚哥,办了几件失踪人口的小案子,然后大概……?
埋人的地方在恩塞纳达往南十英里,在一个沿海公路边的山崖上,从那里可以俯视大海,那儿有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十字架,多芬把车停在旁边,熄了火。“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儿的人总让这个东西点着,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人被埋在了这里,而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失去过亲爱的人,这是他们的一个仪式,他们烧十字架,警察也不管,警察们认为这件事可以威慑那些普通老百姓。说到威慑,你能不能把你那玩意儿拿走?”
【注】里诺:美国内华达州西部一城市,临近加利福尼亚州边界,自1868年联合太平洋铁路通过之后发展起来,是一个著名的旅游胜地,一度作为一个离婚中心而闻名。
黑色大丽花 凯和玛德琳 第24章
我的警枪正顶着多芬的腰眼,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瞄着他多久了。“不能,你有什么工具吗?”
多芬咽了口吐沫,“园艺工具,听着——”
“不听。你领我去那个孩子告诉你的地方,然后咱们挖。”
多芬下了车,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我跟着他,看着他拿出一个大铁锹,十字架燃烧的火光照亮了私家侦探的老道奇单排座车,我看到后备箱里备胎的旁边还有几根篱笆桩和几块破布。我把手枪插在腰带里,把破布缠在木桩上的一头,在十字架上点燃,做了两根火把,我把其中的一根递给多芬,说:“在我前面走。”
我们举着火把走进沙坑,沙子柔软,我们走得很慢,火把的光让我看到一个个的小沙丘上有人放的祭品——小束的花和各种各样的神像。多芬喃喃地说着美国佬一般都被埋在另一边,我感觉脚下踩着的骨头好像咯吱咯吱地响。来到一个高高的沙丘前,多芬朝那儿铺着的一面破破烂烂的美国国旗挥挥火把,说:“这儿,那个小流氓说在有国旗的地方。”
我把那面旗踢走,一窝虫子嗡嗡地飞了出来。多芬尖叫着:“该死的虫子。”用手里的火把猛抽它们。
我们脚边的大坑里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挖!”我说。
多芬开始挖了起来,我想到了鬼——贝蒂·肖特和李·布兰查德的鬼魂。铁锹第一次挖到骨头时我背诵了一首老头儿当年逼着我背下来的赞美诗。第二次铲到骨头时我背的是丹尼·鲍兰在我们的拳击赛季里经常唱的《我们的父亲》。当多芬说“水手,我能看见他的水手服”时,我不知是希望李活着,沃在悲伤中,还是死去,魂魄缥缈——所以我把多芬推到了一边,自己铲起土来。
我的第一锹铲掉了水手的头骨,第二下铲在了他的前胸上,把他的身体和其余的骨骼分离开来,他的腿早已经折了,我把他的断腿铲到一边,下面是沙子和发亮的云母片,然后是很多蛆窝、内脏,和一个血染的裙衬、沙子和碎骨头——再往下我看见晒黑的粉色皮肤和金色的眉毛,上面还有伤口缝合的伤疤,那伤疤看起来是那么熟悉。再一铲,我看见李像大丽花一样笑着,蛆从他的嘴里和曾经是眼睛而现在是空洞的地方爬出来。
我扔下铁锹就跑,多芬在我后面喊:“那笔钱!”我向那个燃烧的十字架跑去,心里想着李脸上的伤疤,那是我留在他脸上的。跑到车边,我上了车,猛地一个大转弯,把十字架压进沙子里,连续换到三挡,向前冲去。我摇摇晃晃地冲上向北去的沿海公路时,耳朵里听到:“我的车!钱!”我伸手去打开警笛,却突然想起民用车里是没有这种装置的,气得我拍了仪表板一巴掌。
黑色大丽花 凯和玛德琳 第25章
我向恩塞纳达开去,速度是限速的两倍。到了后把道奇车扔在旅馆外面的街上,向我的车跑去——当我看到三个人以包围的姿势向我靠近时,我放慢了速度,他们的手插在衣袋里。
我的车在十码远的地方,我渐渐看清了中间的那个人,是瓦斯克斯局长,另两个人从侧面向我包抄过来。我们之间唯一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是个电话亭,在院子里左边的U形弯的第一个门旁边。巴奇·布雷切特马上就要成为墨西哥沙坑里的死尸了,跟他最好的朋友躺在一起。我决定让瓦斯克斯靠近我,然后干脆利落地打爆他的头,这时一个白种女人从我左手的门里走了出来,我看到我回家的车票。
我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她尖叫起来,我用左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那个女人挥胳膊打我,接着不敢动了,因为我用枪顶住了她的头。
那几个墨西哥警察小心地向我移动,手紧紧地压在腰上的枪把上。我把那个女人推进电话亭里,在她耳边说:“你喊我就开枪!你喊我就开枪!”接着我用膝盖把她顶在电话亭的内壁上,把手拿开,她的嗓子哑了,喊不出声来。我用枪瞄着她的嘴,让她保持这个姿势,另一只手拿起电话,塞一个硬币,拨“O”。瓦斯克斯这时站在电话亭前,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廉价的美国古龙水味儿。接线员接起了电话:“喂?”我说:“你会说英语吗?”
“好的,先生。”
我用下巴夹住电话,摸出口袋里所有的硬币塞进电话里,枪还是贴在那个女人的脸上。等那一堆硬币都被吞下去之后,我说:“联邦调查局,圣地亚哥办公室,紧急事件。”
接线员说:“是,先生。”我听到电话接通了,那个女人吓得上牙磕下牙。瓦斯克斯想收买我:“朋友,布兰查德死前非常有钱,咱们可以找到他的钱,你可以在这儿生沃得舒舒服服的,你——”
“联邦调查局,赖斯特工。”
我怒视着瓦斯克斯:“我是洛杉矶警察局的德怀特·布雷切特警官。我现在在恩塞纳达,我跟几个墨西哥警察冲突起来,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就想杀我,所以我想你可以跟瓦斯克斯局长谈谈这事。”
“怎么回事?”
“先生,我是洛杉矶警察局的一名正式警察,你最好快帮我跟他说。”
“小子,你想命令我?”
“真他妈的,你想要证明人吗?我以前在中心凶杀组跟罗斯·梅拉德和哈里·西尔斯一起工作。我曾经做过检察官的执行警察,我还……”
“小子,叫那个墨西哥佬过来。”
我把电话递给瓦斯克斯。他接过电话,把半自动机枪对准我,我用我的点38手枪对准那个女人。几秒钟过去了,我们保持着这个状态,那个墨西哥警察局的头儿听着联邦调查局的人说话,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他放下了电话,移开了枪口,“小子,回家去,滚出我的城市,滚出我的国家。”
我把枪插回枪套里,挤出电话亭,那个女人又开始尖叫起来。瓦斯克斯往后退了两步,向他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我钻进车里,忐忑不安地飞速开出恩塞纳达。一直到我进入美国国境,我才开始将速度控制在限速以内——这时我又想起了李。
黑色大丽花 凯和玛德琳 第26章
我伸手敲凯的门时,好莱坞山正沐浴在黎明的微光中。我站在门廊上发抖,黑色的云彩与若隐若现的阳光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我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它们。我听到门里问了一声:“德怀特,是你吗?”接着打开门闩的声音。然后,布兰查德—布雷切特—雷克三人组里仅剩下我的一个搭档出现了,嘴里还说着:“又是那些事。”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墓志铭。
我走进屋里,起居室的华丽也让我感到陌生,凯说:“李死了?”
我第一次坐在他最喜欢的椅子里,“墨西哥警察或者某个墨西哥女人或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