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者 by 甘草柴胡-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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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那不过是一种提醒,後来幸而没有出现让人遗憾的结局。其实到这一步,大家适可而止就好了,为什麽你们还要继续深究下去,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
曾虚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想说他们没有想要逼迫任何人,他们只是想要维护一些最基本的价值观念。但是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太矫情了。
院长看曾虚白不说话,叹了一口气:〃把人逼急的後果就是不择手段的报复。上一次的举报没有效果,他们又想出新花样了。〃
曾虚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头看著院长。
〃这次的理由更无稽。有人说你是同性恋,而且和多个学生有非正常来往。我知道你学生缘很好,和他们交流得比较多。不过最近你注意一点,不要给别人留下什麽口实。其实单纯传这些闲话还没什麽,时间长了自然就水落石出。但是,比较难办的是,他们说年初自杀的那个学生丁昭和你有关。〃
听著这些话,曾虚白的血液开始一点、一点变冷,脸上的肌肉也僵硬如冰。
院长看他脸色很差,便开始警示之後的安抚:〃年轻人就是要多经历点风浪才成熟。不要紧,院里会全力支持你的。到时候学校如果有人来调查丁昭的事情,你就据实告诉他们好了。救不了他不是你的错,你又不是心理医生。哦,对了,我私人的建议,最好还是赶快找个女朋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安顿下来,谁也不好再乱说话了。〃
曾虚白坐在书房里,一晚上抽了快一包烟。
他虽然对人事斗争从来不感兴趣,但是也知道,在中国,私生活是个可大可小的问题,某些时候,它可以成为彻底毁灭一个人的充足理由;另一些时候,却是无关宏旨的小事。结果如何,一方面看当事人的姿态,另一方面,还要看拥有生杀大权的大人的态度。一般可以接受的姿态是,不管是真的假的,当事人必须要表现得低调、配合,哪怕适当撒撒谎,因为这种姿态表明了你对一些公认的常识的接受,和你对公众及高层的敬畏。相反,桀骜不驯很可能使你成为人民公敌。
这一刻,曾虚白真切地感觉到了恐惧。是的,恐惧,这是在上一次的停课事件中他所没有感受到的。那一次他坚信正义是在他这一面的,而这一次,他无以自明!
他不想被当作邪恶的病毒携带者。但大多数人却仍然会毫不迟疑地将同性恋看成肮脏的疾病,有人甚至直接把它和艾滋病划等号。
他憎恨自己的恐惧,却又无法完全消除它。
但是他不想说谎。说谎不仅是对自己的背叛,更是对那些爱他的和他爱的人的背叛。如果他撒谎,他会觉得无颜面对他们,尤其是,张哲,因为那就等於从根本上抹杀了他在他生命中的意义。他觉得这是一种精神谋杀。
屋子里一片冰冷,只有指间升起的烟雾还带有几分暖意。突然,曾虚白很盼望电话铃能够响起,盼望能听到那远在异国他乡的他的声音。但是,整个晚上,电话都像是死灭的火山一样毫无生气。
很快同事们开始在背後议论这件事。虽然不好意思直接问,但总有人忍不住来旁敲侧击。曾虚白一直保持沈默。但是,他知道,沈默并不能保护他。
终於,校委员会开始正式著手调查丁昭的事情,调查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丁昭的死,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诱骗和胁迫。矛头被直接指向了曾虚白。
36
其实早上刚通过电话。
张哲在电话里跟他讲伦敦的Kings cross车站,哈里?波特就是从这里出发去魔法学校的,讲在公园里喂小松鼠,讲他给曾虚白买了一条苏格兰短裙。。。。。。
他讲著这些的时候,曾虚白就在电话这头轻轻的笑,就好像他一贯所做的那样。他没有告诉张哲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但是就在下午参加咨询会之前,曾虚白却忍不住又去拨张哲的手机。那边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告诉他说机主已关机,请他稍後再拨。他知道此时他不会接听,因为他正在由爱丁堡飞往罗马的班机上。一遍一遍按那些熟悉的数字只是某种形式,他需要从这种形式中寻求勇气。
下午即将面临著什麽,曾虚白心里很清楚。鲁迅说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曾虚白此时想起这句话,只觉得脊背上冷气森森。
解剖旁人的隐私,一向能给看客以充裕的快感,尤其是和性有关的。更何况,这次的事件不但涉及性,还是性关系当中最为尴尬的一种。
可以辩白说我并没有什麽不同,只是所选择伴侣的性别有点特殊吗?没有人会听。因为在审判之前,罪就已经定好了。
在会议室门口,院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示意他只要好好解释就会没事的。但曾虚白知道,他注定了是会让他失望的。
距上次学生举报老师上课有不当言辞的事件两个月之後,X大又爆出了新话题。那位曾经被当作是独立知识分子代表的曾虚白老师,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并被校方怀疑和一名物理系男生的跳楼自杀事件有关。当事人坚持说,他确实是一名同性恋者,也和那名物理系男生丁昭有过邮件联系,讨论过一些心理问题,但是却并没有超出正常师生关系。至於该名教师是不是确实存在有悖师德的行为,校方还在继续审查中。
X大的BBS再次火爆起来。和上次对听课事件的严加限制不同,这次校方并没有制止BBS上对这次事件的讨论。骂的、笑的、捧的、嘲弄的、分析的,一时之间各种观点纷至沓来,还不时有人以知情人的身份爆出小道消息,仿佛一场小型狂欢。
这件事本来是应该在小范围内解决的,因为无论如何当事人的隐私都应该受到保护和尊重。但是现在却以如此迅疾的速度流播了开来,不用想曾虚白也知道是哪些人做的。
曾虚白又开始失眠,整夜和衣仰面躺在床上,疲倦至极却毫无睡意。如此连续两天,整个面颊陷了下去,脖子上的筋都突了出来。
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每堂课都精心准备,甚至比之前还要认真。旁人踩踏唾弃,自己却不能放弃自己。
曾虚白课堂上的旁听人数激增。有很多人分明只是抱著猎奇的心理,不但不听课,反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曾虚白尽量提高声线,但有时还是压不住那喁喁的噪音。提醒了两次,却一点不见好转。曾虚白低下头,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再扩大点音量的时候,突然一个男生在下面低喊:〃安静点!别说话了!〃
众人一愣,教室里出现了一片真空,突然,有人低声说了句什麽,旁边的一群人哄笑了起来,那个被嘲笑的男生立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握紧了拳头,几乎立刻要爆发出来。
这时候突然站起来一个高个子女生:〃都他妈给我闭嘴!再说话就滚出去!以後不是我们系的人就别来上我们的课!〃後边随即有大片学生附和。
那些人一看势头不对,只得闭上了嘴巴。
终於到了下课的时间,曾虚白慢慢把参考书收拾起来,拿起背包往外走。刚要走出教室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後一个声音大声喊:〃曾老师,我们永远支持你!〃这个声音使大家都吃了一惊,片刻安静之後,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曾虚白站住,回头,展开一个微笑,慢慢点了点头,然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怕停得久了,会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眼泪。
第三天的凌晨,曾虚白终於在倦极之後进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中,他发现有人坐在自己床头,他竭力挣扎著看过去,是小雨。
梦魇黑沈沈地压在曾虚白身上。他想呼唤小雨的名字,却什麽也说不出来。想挣扎著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小雨静静地坐在那里,用怜悯的眼神看著徒劳挣扎的曾虚白。过了一会,忽然缓缓向曾虚白伸出一只手来。
〃小雨,小雨,你是来召唤我的吗。。。。。。〃曾虚白在心里默念。拚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一只手臂去回握小雨的手。
伸出来的手感觉到了森森的凉意,但是他不怕,也许只要能握住前面那只手,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从此就是永久的解脱。
眼看两个人的手就要相握了,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
曾虚白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起得太猛了,只觉得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稳住了精神,再睁开眼,屋子里依旧是自己一个人。那铃声是从门边传来的。
曾虚白打开门,带著满面风尘之色的张哲站在外边。
进了屋,刚关上门,张哲就一把揪住了曾虚白的胳膊:〃你!。。。。。。〃他连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匆忙安置了母亲,就往曾虚白这边来了。一路上他极力克制才没在母亲面前泄露自己的狂躁。这算什麽?出了这麽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自己!不是贺肃和杨铭知通知,他现在肯定还是一无所知!
还没等张哲发作,曾虚白突然回握住他的胳膊,像是不敢确定似的在晨曦里来回打量著他,终於,长长舒了口气:〃是你回来了。。。。。。〃说著把头埋在了张哲肩上。
张哲抱住这消瘦的身体,满腔的怒意顿时化为无限心酸。他抱住了这个人,紧紧地抱住,永远都不撒手。
37
张哲回来了,这让曾虚白心里踏实不少。但是他却不让张哲再到家里来找他,也杜绝杨铭知、贺肃来访,因为他不想影响到他们。
还记得在会议室亲口承认自己同志身份的那一刹那,那些人如看待异形生物的眼神。
还记得院长会後的痛心疾首,和〃就算。。。。。。,也不能这麽自暴其短〃的埋怨。撒谎起码还表示了对法则的敬畏,承认却意味著蔑视和挑衅。
曾虚白当时回答得很平静:〃我不能在指责别人造假的同时自己也撒谎。〃但是,当那一切结束回到家里的时候,曾虚白却几乎因胃痉挛而昏倒。
走到校园里的时候,常常能感觉到背後的指指点点。上课的时候,学生偷偷拿手机拍照、录像。
网络上,更是流传著各种流言蜚语,有的简直污秽不堪。
窥视的眼光似乎无所不在。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要面临新的拷问。
而这一切,只因为你作了一种和旁人不同的生活选择。
如果有可能,曾虚白希望张哲、贺肃、杨铭知他们永远也不要面临这种拷问,它打击的不仅是自信,更是对尊严的剥夺。
曾虚白本来以为以张哲的脾气,肯定会对他这种疏远很恼火,谁知张哲这次却很配合。曾虚白不让他来,他便不来,但是电话、短信却接连不断。
看不见的时候,默契反而更深。每天晚上,曾虚白都是在和张哲煲完电话粥之後才带著疲倦却安稳的心态入眠。如果夜半惊醒,无论何时打电话过去,张哲都会立刻接听。
其实曾虚白很不愿意表现得这麽软弱。但是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疲惫,忍不住想往温暖的地方靠过去一点、再靠过去一点。
他知道张哲也想要尽力帮他,但是,他也知道,即便是借助他父亲的力量,也无法轻易将事态平息。因为对方这次并不是自上而下施加压力,而是利用了公众舆论的力量。他们,是真的想置他於死地,并借此彻底打击那些自命不凡、想要从主流派那里瓜分声望和权力的清流党。
而那些曾经在停课事件中支持他、称赞他、为他加油助威的同仁,此刻却一致选择了沈默和回避。曾虚白能够理解他们爱惜羽毛的态度,但是却不免感到苍凉。
曾虚白不让贺肃和杨铭知他们靠近自己,杨铭知很听话的照著做了,贺肃却不管那麽多。在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