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幼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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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人看来非常奇异的小饼干。收到包裹的孩子非常慷慨地请他的美国朋友一起品尝。但是却没人敢张嘴尝一尝,或许是害怕,这些来自中国的奇异小饼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利于美国人的胃。 美国的东西,也有中国幼童不敢尝试的。李恩富回忆: 星期天到来了,午饭后,女主人叫我们做好准备去主日学校,那时我们只懂一点点英语,只听见‘学校’两个字,心想,糟了,星期天还要去学校。我们收拾课本准备出发,结果我们的监护人使劲向我们表明不需要带书本。我们就空手出门了。等到达‘学校’后,和我住一块的伙伴嘀咕到,‘这是一所教堂,’。我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里面的人正在起立唱歌。 是教堂!教堂。我们一边嘀咕着,一边以你能想象的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堂,直到回到我们住处的房间。” 经过亲眼观察,护送幼童的清朝官员祁兆熙感触良多。他在日记中写道,西方国家开有全国性的学校,男女都识字。即使在大学校堂中,多半也是女老师。“因女子在家心静,学问且多胜于男子。”孩子们在六、七岁进入小学,“犹中土读四书也;”在中国,是孩子开始读《四书》、《五经》的年龄;十岁换到一中学堂;等到了象我们中国的“开笔之时”,西方的教育是开始问孩子本人愿意学习什么。这时,你可以选择兵法、机器、贸易,在大学堂里有各种不同的专业设置。送进去学习几年之后,“自然成就,法尽善已。”自然而然地就培养成材了,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由此,祁兆熙议论,中国的教育体制,“惜少真工夫。”
第二章 哦!新大陆第18节 孔夫子在美国
在美国的人的眼里,来自遥远中国的“留美幼童”们聪明,可爱,又不无神秘:他们的筷子,他们的毛笔,他们屋子里的神龛和孔夫子圣像。分散居住到各处的幼童,会被定期安排回哈特福德,在留学事务局学习中国功课。于是,好奇的美国人有时可能会听到,在他们的楼房里,会传出这样的奇妙的音乐般的读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干:元、亨、利、贞。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是中国学生的必修课。它们包括:五部儒家经典,也就是被称作“五经”的《诗》、《书》、《礼》、《易》、《春秋》。《孝经》,也是儒家经典。《小学》,是宋代理学大师朱熹等编的包括《立教》、《明伦》、《敬身》、《稽古》、《嘉言》、《善行》等文章的儿童教育课本。幼童们还要学习《国朝律例》,也就是朝廷颁布的法规。 对一百多年后的中小学生来说,这些功课有一多半至少是过于艰深了。但在当年,这是必须。这些课本,许多是中国文化的传世经典,而它的核心,是孔夫子的学问。一代又一代中国的学子,一辈子和这样的经典厮守。所谓“悬梁刺股”、“凿壁偷光”,都是苦读者的典范故事;所谓“皓首穷经”,就是不惜怀抱着这些诗书,在科举道路上走到白头无怨无悔。因为儒家的经典,规定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伦理,是治国、立家、做人的根本规范。国家,家庭和个人的根基可动摇不得啊。 洋务派领袖人物,林则徐的女婿沈葆桢,早在办船政学堂时就告诫学生,要“以中国之心通外国之机巧”,决不可“以外国之习气变中国之性情”!这也是曾国藩、李鸿章等洋务派领袖人物的共识:中国越是遇到危机,越是需要学习西方,就越是不能忘了这些根本。这样的思想,后来被张之洞提炼为八个大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由曾国藩、李鸿章奏请朝廷批准的《选派幼童赴美办理章程》规定:“每遇房、虚、昴、星等日,正副二委员传集各童宣讲《圣谕广训》,示以尊君亲上之义,庶不至囿于异学。”这就是说,幼童的各种中国书籍中,还有一本特别的《圣谕广训》,在留学期间是要反复读的;不只是读,还得由正委员陈兰彬(后来是容增祥、区谔良、吴子登)和副委员容闳每七天定期宣讲一次。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呢? 原来,“圣谕”是清朝康熙皇帝在十七岁那年,告诫老百姓做人的道理和应遵守的规章制度的十六句话: 敦孝悌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和乡党以息争讼。种农桑以足衣食。尚节俭以惜财用。隆学校以端士习。黜异端以崇正学。讲法律以儆愚顽。明礼让以厚风俗。务本业以定民志。训子弟以禁所为。息诬告以全善良。诫匿逃以免株连。完钱粮以省催科。联保甲以弭盗贼。解仇忿以重生命。 从那时开始,清朝建立了一个制度,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由地方官员和军队将领向士绅、百姓、官兵讲解康熙的十六条“圣谕”。讲解有一套严格的仪式,讲解的内容,是一些官员对“圣谕”所写的阐述专著。后来,雍正皇帝对康熙“圣谕”又进行演绎和阐释,作成《圣谕广训》,每一条都配有600字左右的解释文字,总计上万字,被称为“万言谕”。它用简约的文言写成,百姓难懂,所以后来又有多种白话解释本。 到了幼童出洋的同治、光绪年间,每半月一次讲解《圣谕广训》早已成为强制性制度,不但用官话讲,还用方言俗语讲,有吴方言本流传于世。《圣谕广训》还被外国人重视,有英、德、俄、法、意、葡等多种翻译本。《圣谕广训》是万千学子人手一册的书,是清代童生考试(俗称考秀才)的必试内容,按照规定,每次考试的最后一场都要指定誊清十六条“圣谕广训”中的一条,错十个字就不及格。 对“留美幼童”,朝廷规定“每遇房、虚、昴、星等日,正副二委员传集各童宣讲《圣谕广训》”。所谓“房、虚、昴、星”,是中国古代天文学家确定的“二十八宿”的名称,他们把沿着黄道和赤道附近的星象划为二十八个不同部分,每个部分为一“宿”,每一日都有值日宿名。这样,按照朝廷的规定,留学事务局每七天要向幼童宣讲《圣谕广训》一次,比国内的宣讲次数还多了一倍。如果和现代星座对应,那么,每当天蝎座(房宿)、宝瓶座和飞马座(虚宿)、金牛座(昴宿)、长蛇座(星宿)位于中天的日子,《圣谕广训》就要开讲。 “务令以孝悌为本,才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所读书皆正书,所交者皆正士,确然于礼义之可守,惕然于廉耻之当存。……在野不愧名儒者,在国即为良臣!”《圣谕广训》里的这些句子,幼童们是应当出口成诵的。 按计划,幼童留美十五年,即使每次宣讲只讲一句“圣谕”,每年就要宣讲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三遍,一名幼童在美国留学的日子里,要循环往复地听四十五遍! 《圣谕广训》似乎比四书五经都更受重视,因为它是本朝两个皇帝的教导,而且讲的是眼前的规矩。如果说,向不识字的老百姓宣讲,是要让他们当顺民;那么,朝廷规定向“留美幼童”宣讲《圣谕广训》的目的——“示以尊君亲上之义,庶不至囿于异学”就更有深意。其实,“尊君亲上”正是孔夫子学说的核心,和幼童们在异国接受的“异学”有明显的不同,朝廷决不愿意看到幼童们成为“异学”的俘虏。 有一位名叫黄暄桂的幼童(这个名字并不在120人之列,应当是和官费生同来美国的自费学生),在美国写下了一首诗,留下了幼童所受中国式教育的特殊印记: 十载攻书向学堂,果然富贵出文章。 鳌鱼涌出千层浪,丹桂开时万里香。 三级浪中龙见爪,九霄云外凤翱翔。 状元榜上标金字,直入皇都作栋梁。
第二章 哦!新大陆第19节 去和马克·吐温的女儿跳舞
“我在哈特福德西部中学学习了一年,朱莉娅小姐教我们钢琴和唱歌,在BRIGHTWOOD我学习舞蹈……” “留美幼童”容尚谦回忆他在哈特福德的中学生活,他提到的课程,既有音乐、舞蹈、油画,还有轻量级的拳击——这恐怕和他的身体状况有直接关系。在到美国的第三年时,他的眼睛和血液都出了问题,留学教育事务局要把他送回中国,他苦苦恳求如他要死了的话他就死在这里,不要把他送回去连累他的父母。在身体状况好一些的时候,他开始进入哈特福德西部中学学习,他说是在这里作好准备,一年后进入哈特福德著名的公立学校——哈特福德高中。而在西部中学这一年里,他的班上有两位女同学恰恰是大作家马克·吐温的女儿。 今天到哈特福德似乎很难看出,100多年前这里曾经辉煌一时。它是美国保险业中心,制枪业中心,出版业中心。打字机和手术麻醉药是在这里问世的。在哈特福德,聚集着有影响的教育家、艺术家、文学家,其中包括1851年写《汤姆叔叔的小屋》的女作家斯陀夫人、美国大文豪马克·吐温。当年中国留学教育事务局的大楼也坐落在这个城市。 马克·吐温在1868年,也就是第一批幼童到来的前4年,才从巴法罗迁入哈特福德。那时他已经享誉美国文坛。就在第一批幼童到达哈特福德的第4年,1876年,马克·吐温出版了那本著名的《汤姆索亚历险记》。 对于中国留学教育事务局来说,马克·吐温不只是一个大作家,他是哈特福德幼童们的邻居,是留学教育事务局的好朋友。他的住处今天已成为著名的博物馆,我们前去参观,才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马克·吐温小屋”和中国“留美幼童”当年住过的地方、读书的学校原来仅隔三两个街区。 博物馆里有一个巨大的八音盒,确切地说,是一架“八音琴”。在上满发条后,它可以完整地演奏一首圆舞曲。当地一位作家(他是《推切尔牧师传》的作者)告诉我们,当年中国幼童常来到这里,和马克·吐温的女儿跳舞。 提及马克·吐温和留学教育事务局的关系,不能不说到哈特福德的另一位人物,当地避难山教堂的牧师推切尔(Rev。Joseph Hopkins Twichell)。 人们这么评价推切尔牧师,说他到哪个教区当牧师,哪个地区的地产就要跟着升值。他总是成为一个地区人们的精神领袖。当年马克·吐温正是在哈特福德见到推切尔牧师后,决定举家迁移到这个城市。这一对好朋友喜欢散步聊天,他们会向哈特福德的东北方一直走啊走啊,说啊说啊,走到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山上再返回,聊天聊得“下巴都要脱落下来”(马克·吐温语)。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酷爱运动的哈特福德市民,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名为“马克·吐温又回来了”的步行纪念活动,重走马克·吐温和推切尔牧师走过的路——而那也是中国“留美幼童”不止一次走过的郊游之路。 推切尔牧师也是容闳的亲密朋友。正是他们的友谊,使容闳决定把留学教育事务局的大楼盖在哈特福德。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