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之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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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由女人来做还可以，由男人来做，未免有点不雅。
　　　　如果真的要赌钱，我宁愿看男人赌马或赌沙蟹。
　　　　打麻将动辄十圈八圈，消磨时间，赌马则速战速决。看准一匹马，便把所有
赌本投注在它身上，赛事结束，立即知道胜负，这种赌博比打麻将痛快潇洒。
　　　　当然，赌马这件事，最好亲自进入马场，若蹲在投注站门外，则同样不雅。
　　　　我还是喜欢看男人赌沙蟹。沙蟹可以充分表现一个男人的勇气、智慧、谋略
和胆识。
　　　　有些男人拿到一张好牌，便喜不自胜，露出破绽。
　　　　有些男人却可以坐怀不乱，即使拿了一张坏牌，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种男人，即使偷鸡，也是气定神闲，让对手摸不清底牌。浮躁和性急的男人，
却目光游离。
　　　　男人的豪气在于我输得起，揭开底牌，赢了，谈笑从容，输了，意态轻松，
这样才像一个男人。
　　　　好好先生不是好丈夫有些男人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对家人好，对朋友好，
对同事好，大家都以为，这样一个好男人，一定也有一段好姻缘。可是到头来，
好好先生往往被女人抛弃，婚姻不如意。是不是好人没有好报？还是太好的男人
得不到女人珍惜？统统不是，好好先生往往未必是好丈夫。
　　　　世上那么多挫折、失败，又有那么多令人气愤的事，而有一个人竟然可以从
从容容接受这一切，从来不向人发脾气，一直逆来顺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一定是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才能成为众口称道的好好先生。压抑了的情绪必需
要有地方发泄，于是好好先生唯有向亲密爱人发泄。
　　　　他以为她是他最亲密的人，她最了解他，明白他，也能接受他。于是好好先
生回到家里是一个并不好的丈夫，他向太太发脾气，跟她吵架，对她诸多挑剔。
太太觉得他对家人和朋友比对她更好。好好先生并没有发现太太的不满，他以为
她能谅解他。
　　　　当女人提出分手，好好先生完全不能明白，他那么爱她，他那么好，为什么
她要走？当女人说出原因，好好先生沮丧地说：「我以为你会明白我。」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太迟了，当事情发生，问题一定在更早之前已经出现。
　　　　好好先生得到了天下人，却失去了心爱的人。
　　　　好好先生不知道，女人需要的是男人的温柔、呵护和青眼，她宁愿他对天下
人坏，独独对她好。坏男人因此比好好先生得到更多女人垂青。
　　　　被洋名出卖岁月不饶人，当你觉得老歌好听，觉得以前的明星才有明星风采，
觉得以前的电影和电视剧比较好看，你也许已经不再年轻了。
　　　　这是一个古董有价，年青人却不尊重古董的年代。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的真
实年龄，除了在卡拉OK要慎选歌曲，避谈童年玩意，语言要追得上时代，还要注
意很多东西。
　　　　或者你已经将自己喜欢的歌星由披头四改成王菲，把伴着自己成长的电视剧
从《无敌铁探长》改为《新札师兄》，仍然有一个暴露你年龄的陷阱是避无可避
的，就是阁下的洋名。
　　　　男的叫歌顿、彼得或保罗，女的叫茱迪、露丝或玛莉，那么无须出示身份证，
已经可以肯定阁下是坐三望四之年，甚至更老。
　　　　无论你打扮得多么年轻，样子长得多么嫩，原来你叫歌顿，便立即被归入老
饼之列。如果你正在追求一个二十岁以下的少女，你的洋名大有可能跟她父亲相
同。
　　　　不要问我如今青春少艾最爱取什么洋名，有些洋名你是从未听过的，连念都
不会念，字典里也查不到。
　　　　十年或二十年后，当他们回顾今天，他们会发现，他们那一代并没有几个代
表性的洋名。歌顿和玛莉比他们幸福，至少在老人院里可以凭洋名与同年代的朋
友相认。
　　　　欺骗女人的高手一个男人说，如果要欺骗一个女人而不留任何后患，最好不
要只骗她的身体，要连她的感情一并欺骗。
　　　　连她的感情也欺骗，她便会以为这是一段爱情而不是一个骗局。这个男人不
是存心欺骗她，因为他也付出过感情，他做过许多令她感动的事，他曾经天天致
电给她，他曾说爱她，噌许诺永不离开，曾说过要跟她结婚。况且，他在跟她上
床之后，并没有立即消失，更加证明不是骗她。他两个月后提出分手，是因为大
家合不来而不是他认为个游戏已经玩完了。分手的时候，他表现得很难过，分手
之后，他还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如果他存心欺骗，他用不着这样做。
　　　　一个男人只要做足上述一切，女人便相信她和他那一段是短暂而灿烂的爱情
而不是被人骗了。失恋的女人哀伤自怜，不单不会恨他，也许会永远怀念他。那
么，即使看到他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她也不会来破坏好事，顶多恨他另结新欢。
　　　　骗一个女人的感情是高手，骗她的身体只能算是个低手。
　　　　要怪只好怪恋爱中的女人太愚蠢，他们总是以为只要一个男人曾经诚恳地跟
她说：「你嫁给我好吗？」他便一定曾经爱过她，曾想跟她共度余生。
　　　　爱情意外收获F　曾经闹过三角恋爱，后来加入的那个男人妒忌心极重。一天
晚上，在的士高里，这个男人跟她说，他曾经找一名私家侦探跟踪她，他想知道
她跟她男朋友的关系。F　听了之后，惊喜交集（真的是惊和喜交集）。雇用私家
侦探跟踪自己心仪的女子这种故事，好像天方夜谭，不可能发生在一个平凡女子
身上，可是，真的发生了！一个男人竟然爱她爱到这个境地！他找人窥探她的私
隐、监视她的行踪，虽然可恶，比起送花送礼物说绵绵情话，却要浪漫得多。私
家侦探收费高昂，而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做这种野蛮的傻事，怎不教她感动？
　　　　在的士高的那一夜，F　觉得自己突然爱上他，可是，她也只爱过他这一天，
个多月后，他们分手了。许多年过去，F　仍然时常向人提起，有一个男人曾经雇
用私家侦探跟踪她，她不爱他，却沾沾自喜，那是一项光辉纪录。
　　　　F　从来没有发现被人跟踪（私家侦探应该不容易被目标人物发现吧？），也
没有见过任何证据，譬如相片之类，我有点怀疑，那个男人是否真的找过私家侦
探跟踪她，还是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感动她。F　大抵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谎言。
　　　　跟心仪的女人说：「我找过私家侦探跟踪你。」，往往有意外收获，她会深
信不疑，并且大受感动。
　　　　收藏钥匙的地方一个男人在结婚三年后离婚，曾经沧海难为水，不想再受任
何女人束缚，乐于享受着拥有多过一个女朋友的生活，依他自己所说，是来者不
拒。比较固定的女朋友，只有一个。这个女人一个星期里会有两、三天到他家里
度宿，男人从没有把家里的钥匙给她，他说，他放在家门外一个神秘的地方。
　　　　我打趣问他是否把钥匙放在地毯下，他得意地说，他没有这么平凡。于是我
很好奇，大厦的走廊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放下一串钥匙而不为人所知呢？我突
然想起每层楼的走廊都有灭火器，他会不会弄开了放灭火器的玻璃箱，把钥匙放
进去呢？他说不是。难道他家的门铃是假的？打开门铃的盖，里面放着一条钥匙？
他说那样的话，女人每次上门，都要拆开门铃，太麻烦了。
　　　　他终于揭晓，原来他在走廊上一个隐闭的角落的墙上钻了一个洞，刚刚可以
放一条钥匙进去。当然，没有人会发现在一堵墙里面，埋藏着一条钥匙。
　　　　为什么不直接把钥匙交给女朋友呢？男人说：「我想她明白，从来不是我把
钥匙给她的。」
　　　　我不想批评这个男人太小心眼，因为世上偏偏又有一个女孩子，明明知道每
次跟自由身的男朋友见面，要蹲在地上，挖出那一条藏在墙洞内的钥匙，她仍然
愿意如此卑微委屈。
　　　　爱的扶手中年男人的忌讳，是「中年危机」。他们拒绝阅读任何有关中年危
机的资料，也拒绝观看探讨中年危机的电影，比利基斯度的《城市滑头》绝对不
适合他们。他们眷恋年轻人的生活，眷恋年轻女子。他们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不知身在何方，会悲伤地想到死亡，原来已经去日苦多。
　　　　中年男人最大的烦恼，是脱发和肥胖。
　　　　今天，我和三位中年男人吃饭。他们胃口不佳。
　　　　甲说：「我不敢吃得多，我的腰身已经三十四寸。你看我的小肚子！」
　　　　乙说：「唉！我一百七十磅。」
　　　　丙说：「如果我的腰身回复到三十二寸便好了！」
　　　　他们问我的体重，我说了一个数字，他们羡慕得摇头叹息，并分别回忆很多
年前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情景。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和三位男士吃饭，而是和三位
可怜的姊妹吃饭。他们对自己的腰身感到沮丧，并且开始回忆过去，显然是中年
危机。
　　　　我安慰他们，男人腰间的赘肉，称为「爱的扶手」，是让心爱的女人扶着的，
所以不必沮丧。
　　　　为了不令男读者不安，我这篇文章也不叫做「中年危机」，而叫做「爱的扶
手」。
　　　　爱的草原脱发是上帝对男人最大的惩罚。（男人说，女人有时候也是一种赏
赐，脱发则绝对是负面的。）它先赐予他一片茂盛的丛林，然后，一夜之间便让
野火烧尽之。
　　　　监犯出狱的时候最忌回头看到监狱，中年男人每早醒来也最忌回头看到自己
的枕头，他会沉痛地发现，许多属於他的头发，已无声无息掉落在枕头上。每次
洗发之后，他会发现浴缸上铺满了一条条属於他的、娇弱无力的头发，惊心动魄，
有如发祭。
　　　　和我吃饭的三位中年男士牛衣对泣。
　　　　甲的发线开始往后退，有点像石坚。甲说：「太太买了防脱发的洗头水给我，
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我已心满意足。」
　　　　乙的头发变得更稀薄，说：「我尽量少洗头发。」
　　　　丙幸保不失，仍忧心说：「我无法想象自己没有头发的样子。」
　　　　男人的魅力，不在头发多少，而在头发下面的脑袋。男人到了中年，应该已
经变成一位有幽默感的绅士，当被问及脱发的原因，大可以说：「噢，这个？是
给我的女人扯脱的，她太爱我了！看到我便情不自禁。」
　　　　那是爱的草原，让女人的指爪驰骋。
　　　　历史就是情史每个人也有往事，记忆的方法因人而异。
　　　　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人多以年份来记忆，譬如一九七九年发生什么事，一
九八三年又发生什么事，如此类推。他们组织往事的手法有点像历史书，他们有
自己的大事年表。如果用电影剧本分场的话，是非常清楚有序地写明时间、地点、
人物。问他何时大学毕业、何时结婚、第一个孩子何时出生、他们能准确地说出
年份。这类人适宜教历史。
　　　　第二类人刚好相反，他们的记忆方法以事件为主。往事是由一件一件不同的
事件组成。出生、读书、毕业、工作、遇上股灾，损失惨重，公司裁员，自己被
裁了，离婚、夫妻大打出手，各有损伤，在街上被高空掷物扔中，住院七天。当
选杰出青年，行路上广州，飞越长城等等。他们没有年表，只有大事。这类人若
非生活得多姿多彩，便是十分坎坷，曲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