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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舞者-海岩-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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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得太快,强调后车必须跟紧,何时停车方便休息吃饭,一律听他号
令,不得各行其是。周欣把高纯介绍给还没见过面的同伴,同伴们七
嘴八舌不忘调侃:哟,还是漂亮女孩有办法,一找就能找这么帅的司
机来,你这路上是让谷子照顾你呀还是让司机照顾你呀……周欣是这
一队人马中唯一的女性,自然成为大众娱乐的中心。

  在彼此介绍相识之际,高纯的目光却投向了阿兵的轿车,他脑海
中闪回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在方圆家门外肇事的同款车型。那个晚
上的记忆和当时的夜色一样昏晦,他被打倒的刹那并未看清袭击者的
眉目,但旅行车仓惶逃走的尾灯,却清晰印在脑海之中。

  “这是大庆,这是小侯,这是谷子……”周欣还在继续向高纯介
绍她的同伴:“啊,谷子你见过,这个是谷子的朋友,哎你叫什么来
着,阿兵?阿兵和你一样,也是临时过来帮忙的。”高纯冲每个人点
头,让他意外的是一向咄咄为敌的谷子,和他目光相对时竟有几分躲
闪,而那位被叫做阿兵的冷峻的壮汉,却做了个咧嘴微笑的表情。

  最后一个介绍给高纯的是队长老酸,老酸是这次远征的最主要的
倡议者和组织者,所以周欣特别补充:“老酸是画家兼摄影家,兼长
城研究的专家。”

  老酸说:“专家不敢当,只能算个爱好者吧。不过长城在全世界
,都应该是门学问!”

  老酸招呼着大家上车,嘱咐着注意事项,事无巨细,鸡毛蒜皮,
大家应声散去。高纯再次回首,看着阿兵和谷子向旅行车走去,一路
咬着耳朵。谷子回头看了一眼,正与高纯目光相碰,他马上回避开来
,低头上了阿兵的车子。

  高纯车上一共坐了四人,除高纯和同在前座的周欣外,后座上又
坐了老酸和小侯。因为老酸在座,这辆车子无形中成了车队的先导车
和指挥车,阿兵的旅行车就跟在他们后面……老酸一声令下:走啦!
高纯加油使舵,六辆车鱼贯启程。

  远征正式开始,车队沿高速公路向前开去。大家有说有笑,兴奋
至极。只有高纯表情沉闷,他用反光镜不时观察身后,身后的旅行车
看上去簇新无损,模样似乎有几分阴沉,又有几分故意张扬的凶狠。

  正午时分,远征队已经远远地把北京抛在身后,沿着辽阔的平原
上一条细线般的公路意气风发一往无前。打头的车里,老酸最为兴奋
,他就像一个资深的向导,对长城的脉络谙熟于心:“咱们中国的万
里长城,是世界上最宏伟最壮观的人造奇观,从古至今,没有任何史
迹,能和它相提并论!”老酸说:“人人都喊不到长城非好汉,以为
跑到八达岭慕田峪照两张照片,就算到了长城,了解了长城。其实,
长城到底在哪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很少有人知道。”

  第十一章密语(2)作者:海岩

  小侯不解:“八达岭慕田峪难道不是长城吗?”

  老酸不屑:“八达岭慕田峪是我们后人修好了让大家参观旅游的
长城,已经不是真正的古长城了。好多老外都以为万里长城就还剩下
他们看到的这一小段了,其实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玉门关,横穿了
中国北方大地。怎一个八达岭慕田峪可以代言!”

  周欣好奇:“那真正的古长城还有吗?到底在哪儿?”

  老酸慨然:“真正的古长城当然还有,只不过,历经千百年风雨
战乱,它们已经悄悄地藏起来了。你要有心,就得耐心地去找。咱们
要找的长城可不是旅游的景点,而是历史,是物化的历史。我早说过
,咱们这次画展绝不能搞成风光画展,一定要有历史感,有宇宙感,
要让全世界都感慨,人类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壮举,有过什么样的灾难
,人类曾经有多么伟大,有多么无知。”

  老酸的高谈阔论,令年轻的画家目光兴奋,只有开车的高纯,依
然不时疑心地从反光镜里,审视着身后的那辆车子。那车子的风挡玻
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动着一片鬼魅的光斑……

  分不清几时几分,金葵精疲力竭,才碰到了一处孤村小店。这村
子看上去很小很穷,村口的这家小店只卖些日用杂货。店老板是一对
老年夫妇,一个在阳光里收拾柜台,一个在阴影中编织草筐。

  金葵踉跄上前,哑声哀求:“大爷大妈,给口水给口饭吧。”

  老头坐在屋里,头也不抬,默不作声。老太太疑惑地打量金葵,
这时的金葵,衣履肮脏,面容枯槁,口唇焦破,满头黑灰……

  在这家孤村小店的一张木板床上,金葵终于放松地睡过去了,她
睡得很死。这也许是她被拐之后和逃亡以来,最安全也最踏实的一觉
,无梦无魇。

  天黑以后,远征车队在途中的一个小旅店里停车过夜。画家们聚
在一起喝酒吃饭,天南地北地聊着,消解着一天的征途劳顿。吃饭时
谷子傍着周欣就座,神情依然有些沉闷。周欣为他倒了啤酒,言语亲
和,尽力启发着谷子的欢颜。

  “你怎么了,这次你不是最想出来吗?怎么一出来你反倒蔫了?


  谷子端了酒杯,说:“啊?没有啊。”然后喝酒,喝罢揽住周欣
,用力地搂了一下,假装兴奋,其实依旧寡言。

  高纯和画家们不熟,因此话题不多。他一个人走出房间,来到旅
店的院内。六辆汽车在院内一字排开,周围不见一个人影。高纯傻站
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那辆旅行车前。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转到车头
,蹲下细看。天太黑了,一切都藏在暗中,无法看清,他用手摸摸车
前的大灯,不料那只大灯像被惊了一样,砰地一下亮了起来。

  高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车前大灯晃得他睁不开双眼,他的视
线向上躲避,正好看到车内驾驶座上,阿兵阴冷的面容隐在光晕的背
后……

  金葵寄宿的那家乡村小店里也亮起了灯光,光线却是昏暗异常。
老头还在编织草筐,手上的活计似乎晨昏不停。老太太找出一身干净
衣服给金葵换上。衣服偏短,偏肥,但还是感动得金葵热泪盈眶。

  老太太说:“这衣服是我闺女在世的时候最爱穿的,你穿倒正好
。站起来我看看……”

  金葵没站,反而离座屈膝一跪:“奶奶,爷爷,你们好心帮帮我
吧,你们能借我点钱吗?我一到北京马上给你们寄回来,或者我亲自
给你们送回来,我双倍的还你们,行吗?”

  老头依然低头干活,一声不吭。老太太先叹了口气,又摇了下头
,说道:“唉,我们没儿没女,自己挣一点吃一点,哪来的闲钱。”
见金葵哭着又要磕头,老太太拉住她说:“你要实在想走,就在这儿
帮老头干点活吧,等把筐卖了,把路费挣出来,你要走就走吧。”

  金葵跪地抬头,看看这间聊遮风雨的低矮小屋,知道自己只能暂
厄于此,一时是走不掉了。

  白天,远征车队继续前行,行程的第二天下午,从路标上看,已
经跨过河北进入山西。在山西境内行走不久,画家们看到了黄河。

  第十一章密语(3)作者:海岩

  小侯最先惊呼起来:“看,黄河!”

  黄河的出现使整个车队心情振奋。

  他们沿着河岸加快马力,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山西河曲县的平原
村,在这个小村的村边,他们看到了此行的第一处长城。这段长城用
黄土夯成,时断时续,与周欣印象中的长城截然不同。

  被老酸称之为长城的这段土岗从车队的右舷划过,说起山西的长
城老酸如数家珍:“山西在历史上一直是汉族政权与蒙古游牧民族发
生冲突的地方,所以长城就成了不可缺少的军事设施。山西境内有汉
长城,北魏长城,但留存最多的,还是明代长城。”

  车队攀上山崖,在崖顶停下。高纯随着画家们下车,眼前的景象
令他惊诧——远处陡立的石壁夕阳尽染,石壁上一座孤立的烽火台傲
视群山,百米之下的陡岸夹峙,便是滔滔不息的黄河激流。

  这是高纯第一次见到黄河,远远俯瞰,浊浪雄浑,逆风入耳,水
声连天。画家们纷纷支起画板,老酸的大号相机咔咔忙碌。高纯也拿
出相机拍下了这个壮观的景色,然后,拍下了周欣和画家们交流作画
的实况。他没有忘记周欣仍然是他监视的目标,将她的行迹录入存盘
,是他此行被陆子强指定的任务之一。

  天黑下来了,画家的车队驻扎于黄河岸边一处古老的村落。窑洞
里亮起了灯光,老酸仍然高谈阔论,话题仍然关于长城,按老酸的说
法,这一带老百姓都是古代长城守军的后裔。明朝政府为了抵御游牧
民族的入侵,弄了一套长城守军世袭服役的卫所制度,让这地方的人
世世代代都吃皇粮,子承父业守着长城,几百年的故事,讲起来可苍
凉得很哪……

  老酸说的长城,就在大家的头顶之上,灯光暖暖的窑洞就穿凿于
荒草凛凛的黄土山包,山包上的黑夜里,壁立着明代古长城的敌台垛
口,在冷冽的夜风中的确苍凉。

  是夜,画家们半梦半醒之间,都听到了窑洞上方大风呼啸,风的
嘶鸣与残喘,似乎真的带了些历史的回响……

  天亮之后,风缓日出,早饭匆匆,车队上路,从这一天开始,沿
途山脉延绵起伏,古长城的遗迹出没不定,经常可见黄河陡岸之上城
垛林立,长城与山梁风化一体,蔚为壮观。第二站的终点,仍在山西
境内,那就是著名的水景长城——老牛湾。

  与平原村相比,老牛湾的黄河不再奔腾不羁,忽然变得清澈如镜
,波澜不现。一座长城的瞭望楼就建在老牛湾的牛头上,听老酸说,
这是万里长城唯一的入水之景。站在瞭望楼的楼顶,眺望高峡平湖,
黄河峡谷的壮丽配以延绵不绝的长城,让画家们无不叹为观止。

  当老牛湾峡谷留在浓墨重彩的画板上之后,画家们进入了相距不
远的老牛湾堡。他们从堡内历经数百年的青石古道走过,古道两侧铺
屋夹列,庙宇古朴,残楼宛然。

  一连数日,画家们每日朝发夕至,盘桓于山西的丘陵城堡,孤村
古隘之间,比老牛湾堡更加印象深刻的,当属著名的得胜堡了,城关
上方的砖雕古迹仍然历久弥新。

  两天之后,在周欣的画板上,终于出现了云岗石窟的巨佛雕像。
描摹云岗是她上学时就有的一个愿望,她只是没有料到,此时落笔的
重点,已经不是大佛的慈祥。在石窟佛龛上方的山顶,一座烽火台的
遗迹赫然入目,抢尽了佛门的风光。在周欣的身后,高纯拍下的也并
不是那座著名的大佛,而是在佛前作画的周欣。

  这天晚上画家们在石窟附近安营扎寨,夜色很快吞灭灯火。同样
的夜晚在远方的孤村小店更加深不见底,只有金葵脸上的泪痕隐现光
泽。只有在自己独处的深夜,她才可以露出天性的脆弱,让眼泪无所
顾忌地尽情流出。她并不知道她困厄的这个偏僻小村位于北京的什么
方向,她每天除了笨手笨脚地和老头学着编筐,就是帮着老太太烧火
做饭。从衣装容貌上看她和此地的村妇已经别无二致,每天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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