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姆昌德作品选-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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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爷,家里有两头母水牛,有一头奶牛怀了牛犊了,托您们这些老爷的福家里有碗饭吃。”
“是不是有时也孝敬孝敬办公室的先生们呢?”
格利波又难过又惊异地说:“老爷,我有什么东西可以孝敬老爷们呢?田里除了收一点大麦、三角豆、玉米、小米和秸秆以外,还有什么呢?老爷们都是贵人,我有什么脸送这样普普通通的东西给你们呢?我害怕那样会挨一顿痛骂,说:这小子竟这么大胆。所以,我一直没有这么大的勇气。要不,牛奶、酥油之类的东西有什么要紧。总得考虑什么东西送什么人才合适吧!”
“那你就找个机会拿来试试,看人家说什么。在城里,这些东西哪能那么容易弄到?他们这些人心里也常常想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哩!”
“老爷,如果一旦有人说什么,那怎么办?要是告到主任那里,那样一来我可没有容身之地了。”
“这个,我负责好了,没有人会说你的。如果有谁说你,那我会劝他。”
“老爷,目前正是收豌豆的季节,甘蔗也正在用压榨机加工。除此之外,别的没有什么。”
“那好,你就拿这些东西来。”
“要是有什么麻烦,那您可得出来调解呀!”
“对,我不是说了,由我来承担吗?”
第二天,格利波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有两个小伙子头上顶着筐子,里面装的是豌豆荚。一个小伙子的头上是一个桶,里面装的是甘蔗汁。三个人的腰间都分别夹着一捆甘蔗。格利波悄悄来到走廊前面的树下站住了,他没有胆量走进办公室来,好像是犯了罪的罪人。当他站在树底下的时候,办公室的听差以及其他的职员就把他围住了。有的拿了甘蔗在啃,有几个人就去动手取筐子里的东西。正在这时,主任也到办公室里来了。看到这热闹的场面,他高声地说:“干吗围在那儿呀?来,大家去干自己的事!”
我走上前去附耳跟他说:“格利波从自己的家里带来了这些礼物。你拿一些,剩下的就 分给其他的人吧!”
主任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格利波,你干吗把这些东西带到这里来?马上给我拿回去!要不,我就要向上边的老爷报告了。你难道把我们当成了乞讨的人了吗?”
格利波的脸色变了,身子开始发抖,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用那像罪人的眼睛打量着我。
我代他请求宽恕,好说歹说主任同意了。他把所有的东西的一半叫人送回了家,把另外一半分给了其他的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一场表演。
四
现在,在办公室里格利波开始有地位了。他每天不再受斥责,也没有必要成天奔忙,更不会听到职员的嘲讽和其他听差的不客气的话了。听差们主动替他作事。他的名字也起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变成了格利波达斯了①。他的性格也发生了一点变化,自尊心代替了原来可怜相,懒惰代替了勤劳。现在他有时迟到,有时借口生病在家呆着。如今他所有的过错都是可以宽容的。他已经掌握了取得身份地位的方法。现在他每隔十天八天,总要拿点牛乳、酸牛奶送给办公室主任。他学会了如何敬奉神明,狡猾取代了原来的纯朴。有一天,办公室主任派他到车站去取政府表报的包裹。包裹有几大捆。他叫了几个推手推车的工人运了来,和推手推车的工人谈妥要付12个安那的车费。表报运到办公室后,格利波也向办公室主任按每个工人12个安那领了钱,准备给推手推车的工人。但是,他走出办公室后不远却改变了主意。他要回扣,推手推车的工人们不答应。这一下格利波生气了,他把所有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并且威胁说:“现在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了,你们走吧!你们愿意到哪儿去告状就告吧!我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①印度古代有不少有名的人物的名字后面有“达斯”两字,这里指格利波有身份了。
推手推车的工人们看到:不送点钱,全部的车费都要落空。于是一个个哭丧着脸,答应每人给四个安那。格利波付给他们每人八个安那,替他们写了收到12个安那的字据,并让他们打上手印,然后把字据交回给了办公室。看到这一场面后我目瞪口呆了。这就是几个月以前那个真诚和老实的化身格利波!当时他连向其他听差要回自己一份钱的胆量都没有,他不知道如何请客送礼,更谈不上占有人家的东西了。我看到他性格的变化后很难过,谁要对此负责呢?我应该承担这份责任,是我给他上了搞邪门歪道的第一课。于是我内心产生了一个问题:比起这种勒索人家的狡猾来,那种忍受别人虐待的纯朴有什么不好呢?当我向他指明取得地位身份的途径的时候,那是很不祥的时刻,因为实际上那是他走上可怕的堕落的道路的开始。我为了他外表的体面而牺牲了他灵魂的纯洁。
1921.1
第七辑饶恕(1)
一
穆斯林统治西班牙已经几个世纪了,清真寺取代了教堂,领拜人的诵经声取代了钟声。在格尔纳达和阿勒赫默拉地方建筑了一些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宫殿,其废墟直到今天还在向游人展示自己以往繁荣昌盛的景象。基督教徒中那些受人尊重的男男女女抛弃了基督的庇护,而加入到了穆斯林兄弟的行列里。至今历史学家们奇怪的是:在那里为什么基督教的痕迹还保留了下来。在穆斯林面前不低头的基督教领头人中,那些梦想在自己国家里建立独立政权的人中,还有一个叫达伍德的商人。达伍德很有学问而且很勇敢,他在自己的地区不让伊斯兰教立足。一些虔诚而又贫困的基督教徒反叛者都从其他省份来到他这里投靠他,而他也很慷慨大方地供养他们。穆斯林对他很警惕,他们凭宗教的力量不能取胜以后,就想用武器的力量打败他。可是达伍德从来不正面和他们冲突。当然,当他听到什么地方有基督教徒要变成穆斯林的消息时,他就像一阵风一样赶到那里,用有礼貌的说理的办法鼓励他们坚持自己的宗教信仰。最后穆斯林准备把他围住逮捕他,军队包围了那个地区。达伍德为了保全性命,和自己的亲属一起不得不逃离那里。他逃到了格尔纳达地方,那时格尔纳达是穆斯林的京城。他在那里离开其他的人独自生活,等待好日子的到来。穆斯林的密探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他的下落,为了捉住他宣布了巨额的奖金,但仍然没有找到达伍德。
二
有一天,达伍德深感独自一人生活的寂寞,他来到一座公园里散心。已经是傍晚,穆斯林一个个穿着长衣,头上缠着宽大的头巾,腰里佩戴着宝剑,在小路上散步。妇女们一个个裹着带着面罩的长袍,脚上穿着用金钱刺绣的鞋子,坐在长凳上或椅子上。达伍德独自一人躺在绿色草地上想着:我们祖国摆脱这些压迫者的魔爪的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呢?他想象着过去的时候,那些基督教徒男男女女大约都在这些小路上散步吧,在这里基督教徒大约彼此高兴地谈笑风生吧。
忽然一个穆斯林青年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用轻蔑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达伍德后说:“怎么到现在为止,你的一颗心还没有被伊斯兰的光辉照亮呀?”
达伍德严肃地说:“伊斯兰的光辉能够照亮山的顶峰,不能够进入黑暗的谷地。”
那个阿拉伯穆斯林的名字叫贾马尔。他听到这种责难后厉声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达伍德:“我的意思是说,基督教徒中那些上层人物他们贪图领地和政府的权力,或者害怕刑罚而投靠伊斯兰,但是对于懦弱的虔诚的基督徒来说,伊斯兰又哪儿有投靠基督所能得到的那种天国呢?伊斯兰是靠宝剑的力量传播的,而不是靠服务的力量。”
贾马尔听到对自己宗教的轻视之后焦躁起来。他生气地说:“这完全是错误的,伊斯兰的力量在于它内部的兄弟情谊和平等,而不是宝剑。”
达伍德:“伊斯兰以宗教的名义流的血,可以淹没所有的清真寺。”
贾马尔:“宝剑始终维护了真理。”
达伍德毫不动摇地说:“凡是不得不借助宝剑的,根本不是真理。”
贾马尔因种族的傲气而失去理智,他说:“只要还有对错误的东西虔诚膜拜的人,那宝剑的必要性还会存在。”
达伍德:“要依靠宝剑的真理根本就是错误的。”
阿拉伯的小伙子把手按在剑柄上说:“我向真主起誓,如果你不是赤手空拳的话,那我就要你尝尝侮辱伊斯兰的滋味。”
达伍德抽出藏在胸前的匕首说:“不,我不是赤手空拳。如果有一天我要信任穆斯林,那我再也不会是基督教徒了。你来实现你的愿望吧。”
两人都各自抽出了宝剑和匕首冲向对方。阿拉伯小伙子的笨重的剑在基督教徒的轻型匕首面前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宝剑像一条巨蟒进攻,而匕首就像游龙飞舞。宝剑像波涛一样向前猛冲,匕首就像水中的游鱼闪光。两位勇士互相攻击良久,忽然匕首就像游龙一样跃起,落到了阿拉伯小伙子的胸膛上,他倒下去了。
三
贾马尔一倒下,人们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他们想尽量包围住达伍德。达伍德一看到人们都拿着剑赶了来,便拼命地逃走。但是随便他逃向哪里,都被公园的围墙堵住了出路。墙很高,越过去是很困难的。这是生和死的搏斗,哪儿也没有受到保护的希望,哪儿也没有躲藏的地方。而对方那些阿拉伯人的嗜血的心情越来越强烈,这不仅是对一个罪犯的惩罚,而且是对民族受到侮辱的报复。一个被征服的基督教徒竟胆敢对一个阿拉伯人动手,真是大逆不道。
就像松鼠面对猎狗的追逐时东奔西跑,有时努力要爬上一棵树,可是由于惊惶失措一次又一次跌落下来一样,这时达伍德也正是如此。
跑着跑着他气喘起来了,他的两只脚越来越深重了。有几次他想冲向追赶他的人群,一条命能换取多大的代价就换取多大的代价吧,但是看到敌人人数众多以后,他又感到沮丧了。抓住呀!别让跑掉啦!嚷声一片。有时追赶的人来得这么近,好像这斗争的一幕就要结束了,宝剑就要落到头上了。但是,脚步的一个跨越,一个拐弯或者是一个折回,使他得以躲过嗜血的宝剑。
现在达伍德在这场斗争中开始尝到运动员的那种乐趣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性命即将不保,穆斯林不懂得宽容。所以,他对自己的手法和策略感到有趣。现在每躲过一次,使他高兴的不是他的命得救了,而是使得要他的命的人对他无可奈何。忽然他看到他右方公园的围墙比较矮,啊,一看到这一情况,他的腿产生了一股新的力量,他的血管里也开始流动着新的血液,他像野鹿一样向那边逃去。他用力一跃就跳到了花园围墙的外边。生和死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后边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