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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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就在她乳房上,可他没有什么知觉,好像心里面的那些冲动跟现在的动作之间已没有 了联系。他有些担忧,扑到她身上,亲吻着她的脖子,锁骨和胳膊。
她紧紧地搂住他。
她一直跟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还是同意了。
这一次,他对风铃声失去了辩别力。她则认真地听着。在他的动作下,她几乎没有反应 ,只是在那悦耳的有些变调的风铃声中思考着他们所经历过的这几年。
事实上,他软弱了,仍然蜷着,头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重。
她推开沉重的他。而他也习惯了用手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他侧卧在边上,腿斜拉着。她轻 轻地用手指摸着他的嘴唇,他的眼睛散着雅黄的光。
她吻他。
他伸出舌头,她接住。这粘液下的舌头在唇边拖着,一如他沉重的头颅和轻软的身体的缩 影, 她不禁用手碰了碰,然后,她笑了。重逢时,她没有眼泪,但在心里,她很清楚,也许 生活并不会按照个人的意志去发展,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并不拒绝这样的生活。
唐安说,小敏,你不计较我的粘液吧,它们粘得让人难受,你难受吗?
她说,不难受。
他知道粘稠的唾液和过去所有的欲望一样,都不曾改变自己,它们是再现了自己脑海中 的潮湿而沉闷的记忆,记忆中的程君以及恋爱中的欲望,年少时没有如今的粘液,只因为身 体并未长成,但动机和亲情如今天一般的生成,在伤病的初恋者的视线中,自己暴露了全部 的危险的堕落的情感,欲望永无止境,情感的忠实如狗的玩笑,真实地传达着狗的思路、狗 的精神。
她抱住他。他的耳朵贴在她胸上,他灵敏地倾听她的身体里的声音,仿佛她一决定看穿他欲 望中残破的失败感,他便抖抖毛发,向她相反的方向逃去。
但她还是要跟他结婚的,仅此而已,因为生活无法改变。
他去问李刚,小敏要跟我结婚,我怎么办?
李刚说,可以,跟她结。
他想特别牵强地阻止结婚也是无聊的,那就结吧。李刚和吕雅为他高兴,但人们心里都很 明白也许他无可挽回地忧郁下去了,他已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只是小声的,像自己跟自 己 倾诉似的。李刚说楼总到上海去了,现在公司有他管着,基本上没有业务,他想自己搞一家 涂料厂,他要唐安帮他干。唐安说考虑一下。
九月上旬,他开了些证明,和小敏一起到保健所去做婚检。
小敏搀着他的胳膊,他象完成任务似的。
给他做体检的是个中年男子,约有四十多岁。这男医生一见到唐安就觉得不对。唐安没有 买喜 烟。做婚检时,医生多半能得到一包喜烟,可这次他没有,而且唐安的脸色是阴沉的。
他还没给唐安做检查,就对唐安说,你身体不太好吧。
唐安说,我不知道。
他摸 他的全身,重点在下边。完了,男医生说,你这人怎么了,浑身都是软的。
唐安说,我就是这样的,我乐意。
中年医生一下子火了,说,你这人怎么讲话的,你结婚要对女方负责的。之后,他小声地说 ,软蛋。
他听见了,走过来,伸出了拳头,他碰到了中年人,但中年人觉得他没有力气,并不疼,就 推了他一把,他跌到椅子上。
这边在闹,隔壁的医生都听见了。小敏隔了好久,才从验血那地方上来。他搂住跌在椅子边 的唐安,唐安的鼻子下,嘴唇附近都是血。
中年医生对小敏说,他先动手的。
小敏想把他拖走,但他太重了,拖不动。
中年医生和另一个医生轻轻地拉了拉小敏的衣服,把她扯到一边,他们说,他不能结婚。
为什么?她问。
中年医生说,你看他这样子像条……
他顿了一下。
另一个医生说,像条狗似的。
唐安挣开小敏的手。小敏把婚检表放到包里。唐安朝地面望去,刚才跌倒时手上的血印子留 在地上。那是一种梅花的形状。手指印极细,手掌处没有血,所以血迹如梅瓣的边沿,很凄 惨地合拢成这朵梅形,这真如狗爪的痕迹。他用脚踏在这血印上,来回地蹭,这一小串梅花 般的血印便被抹灭了。
小敏领到结婚证以后,把结婚证拿给她妈看。小敏的妈看结婚证上两人的合影,心情十分激 动 。她对小敏说,小唐这个人绝对是可靠的,你要往远处想,现在他是有点问题,可结了婚, 有了家,他就会好。
小唐在楼上等她,从他最早和她去鼓楼公园起到现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妻子。她漂亮,有 才华,而且与众不同。
第八部分:劳教人员对唐安的尊敬那个秋天
3
鸳鸯池彻底被污水填满是在小敏和唐安领结婚证之后的那个秋天。97年10月,唐安的身 体和头脑都处于那种很软弱的平衡状态。有些人以为他在恢复,只有他自己以及十分接近他 的人才知道外界终究是无法改变他的。李刚执掌了旭峰经贸公司的帅印,据说楼总在上海方 面发包工程,南京的事他无法管了。李刚让唐安坐在一个清闲的位置上。唐安虽然没有积 极 性,但他很听李刚的话,这跟他和李刚在大学时的关系刚好相反,那时多半是李刚听从他的 安排。
李刚生了个孩子。吕雅在家里带孩子。他们把以前吕雅单位分来的两居室租给别人住,自己 到 市场上买了一套新房子。唐安想李刚在他劳教那段时间在外边挣了不少钱。现在唐安的经 济压力减小了,李刚跟他在公司的业务上有许多相互保密的地方。楼旭峰已不过问。
现在,下班之后,唐安坐在徐阿姨家楼后的小草地上,池子里浮散上来的气流薰着眼睛 ,有时,水面上还会冒泡泡。那些落下去的叶子很快被染成乌黑色。
小敏的工作并不紧,但她很少到租房里来,她想叫唐安重新到鼓楼那一带租一套公寓去住 , 唐安不同意,他不想换地方。两人并没有商量酒宴和新房的事。似乎领了结婚证也就行了 。
每个礼拜天,唐安都跟李刚带孩子到玄武湖那边去玩,看着孩子那样儿,他心里有些安慰 。特别当孩子向他笑盈盈地扑过来时,他能捕捉到内心那种温暖的东西。
小敏压在她家床底下的那些信,是她妈拆床单时找到的,她马上就打电话给唐安。为了表 示问题的严重性,小敏妈没喊唐安到家里去,两人相约到南京长江大桥南桥头堡下边的那块 空地见面。
小敏妈拎着那种老式的背包,迈着很失意的步子在那溜达,其实唐安早到了,故意躲着, 他想看她妈为什么急成了这样。
小敏妈一字不漏地看了五封来信,第五封信是唐安从劳教所出来之后程林寄来的。
她妈见了他之后,很紧张。
她说,小唐,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他问。
我怎么了,他问。
她说,程君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我看了她给你寄来的信。
他说,我知道信都在小敏那,对吧。
她坐到那块钢筋栅栏前的警民共建的木椅上,唐安仍站着。她很无辜,摊着手,她说,这 样小敏跟你是不幸福的。
他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所以他没有办法来安慰她。
他说,我们领了结婚证,你还不放心?
她觉得他这时候说这话太不明智,她想,你还没长出长发来呢。
她很动情地跟他说,唐安,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但看了程林写来的信,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觉得你做事要有分寸。
他说,我什么时候做事没有分寸了?
小敏妈没有把信带来,但意见已很明确,自从她把信读完的那一刻起,她认为他应该把自 己改掉了,否则小敏不能跟他在一起。
小敏妈匆匆地关上出租车门,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唐安靠在栏杆上,里边的树旁有年纪 很小的恋爱者,在远处的引桥桥墩下有许多老年人在转悠。
又是一个秋天,仰头向上望,能看到引桥栏杆边向下俯视的那些人的头颅。这些头颅像许多 黑色的汽球在头顶上飘着。
他叫了一声,连远处那些老年人都听见了。向这边张望。
他坐上了三轮车。
李刚打电话喊他回公司开会。
他说他在外边有事。李刚追问他到底还要不要工作了。
他说,他马上要去找小敏。
李刚说,你们婚都结了,找她干吗?
他说,信的事情。
李刚听出了不和谐的东西,但又无法准确地判断出来。唐安说话很粗鲁。
他打传呼给小敏,小敏一直没回,他打了留言给她,之后,他到山西路百货大楼去买了一只 上煤油的进口的军用打火机。
从山西路再到挹红门,天色近晚,小敏回了传呼过来,那时他正在和两个人打台球,接到电 话时,他几乎忘记他要找小敏干什么了。
小敏说,你留什么言呀,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吃过晚饭以后,落日染红了西边的云彩,天空显得很凝重,从火烧云的间隙处所敞漏的天 空又无禁地退缩,是那种深远的蓝。
他默默地数数。
小敏拿着羽毛球拍。
球拍真轻啊,他想。
他没跟小敏说她妈下午找了他。他们回到鸳鸯池天色已黑。唐安在楼下卫生间洗淋浴。小 敏一直在看她自己的腿。
她想跟他去看一场电影,现在她越来越不想到床上去了,床成为一种可怕的似乎会下陷的凹 坑。
她对自己的腿浮想连翩,她认为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腿上了。
他冲完澡上来之后,恶狠狠地说,我要把他妈的信全烧掉。
烧什么?她问。
他说,我要把那信,程君寄来的信都烧掉。
小敏说,烧掉它们还不如看一看。
他说,我不想看,告诉你,我再不想跟她有任何关系了。
她听他这么说,心头什么也没有,相反,却增生了另一种极度的无奈。
第八部分:劳教人员对唐安的尊敬小敏的眼睛
4
唐安到徐阿姨家厨房的煤气灶前坐着。徐阿姨在客厅和几个牌友在拉家常。她能通过门 空看见他的半张脸。她在外边叫他,他跟没听见似的。后来他把灶上的火给点着了, 徐阿姨以为他要烧开水,牌友们走后,她发现火是点着的,却没放水壶。
她叫,唐安,你看这火,这是在干什么。
他说,我要烧。
徐阿姨觉得唐安这样讲话太危险了,要是家里没人,一直这样开着火,会把房子烧掉的。
唐安低头吸烟。火苗的颜色是深绿的,徐阿姨没有关火,而是往上面放了壶冷水。
她想可能他跟小敏闹别扭了。她到楼上去敲门,她听到小敏在里边发出的响声,她让小敏出 来,小敏就是不作声。
晚上,徐阿姨烧了些莴笋,小敏和唐安坐在南边,徐阿姨和她男人坐在北边。小敏的眼睛 肿着,脸上也发紫。小敏跟徐阿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