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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嘉莉妹妹(下)[美]西奥图. 德莱塞-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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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还是第一次,然而不知怎么地,他想坐在家里的愿望促使他这样说,作为享受坐在家里的权利的某种补偿。雪整天整夜地下着。 城里到处都开始发生交通堵塞。 报纸大量报道暴风雪的详情,用大号铅字渲染穷人的疾苦。赫斯渥在屋角的取暖炉边坐着看报。 他不再考虑需要找工作的事。 这场可怕的暴风雪,使一切都陷于瘫痪,他也无需去找工作了。 他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烤着他的两只脚。看到他这样悠闲自得,嘉莉不免有些疑惑。 她表示怀疑,不管风雪多么狂暴,他也不应该显得这般舒服。他对自己的处境看得也太达观了。然而,赫斯渥还是继续看呀,看呀。 他不大留意嘉莉。 她忙着做家务,很少说话打搅他。第二天还在下雪,第三天严寒刺骨。赫斯渥听了报纸的警告,坐在家里不动。现在他自愿去做一些其它的小事。一次是去肉铺,另一次是去杂货店。 他做这些小事时,其实根本没有去想这些事本身有什么真正的意义。 他只是觉得自己还不是毫无用处。的确,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待在家里还是很有用的。可是,第四天,天放晴了,他从报上知道暴风雪过去了。而他这时还在闲散度日,想着街上该有多么泥泞。直到中午时分,他才终于放下报纸,动身出门。 由于气温稍有回升,街上泥泞难行。 他乘有轨电车穿过十四街,在百老汇大街转车朝南。他带着有关珍珠街一家酒店的一则小广告。可是,到了百老汇中央旅馆,他却改变了主意。“这有什么用呢?”

    他想,看着车外的泥浆和积雪。“我不能投资入股。 十有八九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还是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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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就下了车。他又在旅馆的门厅里坐了下来,等着时间消逝,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能呆在室内,他感到挺满足。 正当他闲坐在那里遐想时,一个衣冠楚楚的人从门厅里走过,停了下来,像是拿不准是否记得清楚,盯着看了看,然后走上前来。 赫斯渥认出他是卡吉尔,芝加哥一家也叫做卡吉尔的大马厩的主人。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阿佛莱会堂,那天晚上嘉莉在那里演出。他还立刻想起了这个人那次带太太过来和他握手的情形。赫斯渥大为窘迫。 他的眼神表明他感到很难堪。“喔,是赫斯渥呀!”

    卡吉尔说,现在他记起来了,懊悔开始没有很快认出他来,好避开这次会面。“是呀,”

    赫斯渥说。“你好吗?”

    “很好,”

    卡吉尔说,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犯愁。“住在这里吗?”

    “不,”

    赫斯渥说,“只是来这里赴个约。”

    “我只知道你离开了芝加哥。 我一直想知道,你后来情况怎么样了。”

    “哦,我现在住在纽约,”

    赫斯渥答道,急着要走开。“我想,你干得不错吧。”

    “好极了。”

    “很高兴听到这个。”

    他们相互看了看,很是尴尬。“噢,我和楼上一个朋友有个约会。 我要走了。 再见。”

    赫斯渥点了点头。“真该死,”

    他嘀咕着,朝门口走去。“我知道这事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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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他沿街走过几条横马路。 看看表才指到1点半。 他努力想着去个什么地方或者做些什么事情。天气实在太糟了,他只想躲到室内去。终于他开始感到两脚又湿又冷,便上了一辆有轨电车,他被带到了五十九街,这里也和其它地方一样。 他在这里下了车,转身沿着第七大道往回走,但是路上泥泞不堪。在大街上到处闲逛又无处可去的痛苦,使他受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要伤风了。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等候朝南行驶的有轨电车。这绝对不是出门的天气,他要回家了。嘉莉见他3点差1刻就回来了,很吃惊。“这种天出门太糟糕,”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脱下外套,换了鞋子。那天晚上,他觉得是在伤风了,便吃了些奎宁。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还有些发热,整个一天就坐在家里,由嘉莉伺候着。他生病时一副可怜样,穿着颜色暗淡的浴衣,头发也不梳理,就不怎么漂亮了。他的眼圈边露出憔悴,人也显得苍老。嘉莉看到这些,心里感到不快。 她想表示温存和同情,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有某种东西使得她不愿和他亲近。傍晚边上,在微弱的灯光下,他显得非常难看,她便建议他去睡觉。“你最好一个人单独睡,”

    她说,“这样你会感到舒服一些。我现在就去给你铺床。”

    “好吧,”

    他说。她在做着这些事情时,心里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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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有一次,是在白天,当他正坐在取暖炉边弓着背看报时,她穿过房间,见他这样,就皱起了眉头。 在不太暖和的前房间里,她坐在窗边哭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生活吗?

    就这样被关鸽子笼一般的小房子里,和一个没有工作、无所事事而且对她漠不关心的人生活在一起?现在她只是他的一个女仆,仅此而已。她这一哭,把眼睛哭红了。铺床时,她点亮了煤气灯,铺好床后,叫他进来,这时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你怎么啦?”

    他问道,盯着她的脸看。他的声音嘶哑,加上他那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听起来很可怕。“没什么,”

    嘉莉有气无力地说。“你哭过了,”

    他说。“我没哭,”

    她回答。不是因为爱他而哭的,这一点他明白。“你没必要哭的,”

    他说着,上了床。“情况会变好的。”

    一两天后,他起床了,但天气还是恶劣,他只好待在家里。那个卖报的意大利人现在把报纸送上门来,这些报纸他看得十分起劲。 在这之后,他鼓足勇气出去了几次,但是又遇见了一个从前的朋友。 他开始觉得闲坐在旅馆的门厅里时心神不安了。他每天都早早回家,最后索性也不假装要去什么地方了。冬天不是找事情做的时候。待在家里,他自然注意到了嘉莉是怎样做家务的。她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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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于料理家务和精打细算了,她在这方面的不足第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这是在她定期要钱用变得难以忍受之后的事。他这样闲坐在家,一星期又一星期好像过得非常快。每到星期二嘉莉就向他要钱。“你认为我们过得够节省了吗?”

    一个星期二的早晨,他问道。“我是尽力了,”

    嘉莉说。当时他没再说什么,但是第二天,他说:“你去过那边的甘斯沃尔菜场吗?”

    “我不知道有这么个菜场,”

    嘉莉说。“听说那里的东西要便宜得多。”

    对这个建议,嘉莉的反应十分冷淡。这种事她根本就不感兴趣。“你买肉多少钱一磅?”

    一天,他问道。“哦,价格不一样,”

    嘉莉说。“牛腰肉2毛5分1镑。”

    “那太贵了,不是吗?”

    他回答。就这样,他又问了其它的东西,日子久了,最终这似乎变成了他的一种癖好。 他知道了价格并且记住了。他做家务事的能力也有所提高。当然是从小事做起的。一天早晨,嘉莉正要去拿帽子,被他叫住了。“你要去哪里,嘉莉?”

    他问。“去那边的面包房,”

    她回答。“我替你去好吗?”

    他说。她默许了,他就去了。每天下午,他都要到街角去买报纸。“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他会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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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她开始使唤起他来。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拿不到每星期那12块钱了。“你今天该给我钱了,”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星期二,她说。“给多少?”

    他问。她非常清楚这句话的意思。“这个,5块钱左右吧,”

    她回答。“我欠了煤钱。”

    同一天,他说:“我知道街角上的那个意大利人的煤卖2毛5分一蒲式耳。 我去买他的煤。”

    嘉莉听到这话,无动于衷。“好吧,”

    她说。然后,情况就变成了:“乔治,今天得买煤了。”

    或者“你得去买些晚饭吃的肉了。”

    他会问明她需要什么,然后去采购。随着这种安排而来的是吝啬。“我只买了半磅牛排,”

    一天下午,他拿着报纸进来时说。“我们好像一向吃得不太多。”

    这些可悲的琐事,使嘉莉的心都要碎了。它们使她的生活变得黑暗,心灵感到悲痛。唉,这个人变化真大啊!

    日复一日,他就这么坐在家里,看他的报纸。这个世界看来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 天气晴好的时候,他偶尔地会出去一下,可能出去四五个钟头,在11点到4点之间。除了痛苦地鄙视他之外,她对他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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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没有办法找到出路,赫斯渥变得麻木不仁。每个月都要花掉一些他那本来就很少的积蓄。现在,他只剩下500块钱了,他紧紧地攥住这点钱不放,好像这样就能无限期地推迟赤贫的到来。坐在家里不出门,他决定穿上他的一些旧衣服。起先是在天气不好的时候。 最初这样做的时候,他作了辩解。“今天天气真糟,我在家里就穿这些吧。”

    最终这些衣服就一直穿了下去。还有,他一向习惯于付1角5分钱修一次面,另付1角钱小费。 他在刚开始感到拮据的时候,把小费减为5分,然后就分文不给了。 后来,他去试试一家只收1角钱的理发店,发现修面修得还可以,就开始经常光顾那里。 又过了些时候,他把修面改为隔天一次,然后是三天一次,这样下去,直到规定为每周一次。 到了星期六,他那副样子可就够瞧的了。当然,随着他的自尊心的消失,嘉莉也失去了对他的尊重。她无法理解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他还有些钱,他还有体面的衣服,打扮起来他还是很漂亮的。她没有忘记自己在芝加哥的艰苦挣扎,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己从不停止奋斗,他却从不奋斗,他甚至连报上的广告都不再看了。终于,她忍不住了,毫不含糊地说出了她自己的想法。“你为什么在牛排上抹这么多的黄油?”

    一天晚上,他闲站在厨房里,问她。“当然是为了做得好吃一些啦,”

    她回答。“这一阵子黄油可是贵得吓人,”

    他暗示道。“倘若你有工作的话,你就不会在乎这个了,”

    她回答。他就此闭上了嘴,回去看报了,但是这句反驳的话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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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 这是从她的口里说出来的第一句尖刻的话。当晚,嘉莉看完报以后就去前房间睡觉,这很反常。 当赫斯渥决定去睡时,他像往常一样,没点灯就上了床。 这时他才发现嘉莉不在。“真奇怪,”

    他说,“也许她要迟点睡。”

    他没再想这事,就睡了。早晨她也不在他的身边。说来奇怪,这件事竟没人谈起,就这么过去了。夜晚来临时,谈话的气氛稍稍浓了一些,嘉莉说:“今晚我想一个人睡。 我头痛。”

    “好吧,”

    赫斯渥说。第三夜,她没找任何借口,就去前房间的床上睡了。这对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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