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墨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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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源头,也徒步走过长江三峡,东奔西跑了多年,我这么辛劳奔波总是有我的目的。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一个人遇到的艰险有时是很可怕、很危险,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决,那时你怎么办呢?
她提的这个问题正是我探险拍摄生涯中最感兴趣、最值得自豪的事情。当我一个人行走在大自然之中时,随时都有可能遇上意想不到的险境。在这种情况下,正是我能最大极限地发挥我的智慧和体能的时候。每当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险境后,我对自己的未来又有了新的认识。我很满意自己的生活,这种探险大自然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酥油灯的火苗在闪烁,曲珍睁大眼看着我。她那漆黑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我问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一辈子留在墨脱吗?她用手将头发理了一下,没有说话。
曲珍告诉我,武装部长昨晚喝酒喝多了,平时他是不喝酒的。这两天,他为了查明在嘎隆拉山摔死的人的身份很忙、很辛苦。她说,武装部长告诉她被摔死的人还在雪崖下,封山季节根本无法弄出来。这些情况是武装部长走到很远很远的边防哨所,用军用电话与波密联系后知道的。曲珍说,她到墨脱已经三年多了,每年都有嘎隆拉山摔死人的消息。过去有一个四川民工过嘎隆拉山时摔进冰窟冻死在里面,几年后他的同伴老乡才把他的尸体从冰窖里抬出来。嘎隆拉山积雪太多,有的积雪有几十米厚,人摔下去后全身被雪封埋后,根本无法营救。
我问她,如果我从嘎隆拉山垭口翻过去危险有多大。她很认真地说,开山我叫民工把你背过去。
她这句话差点把我说笑了。她说去年副县长去波密汇报工作就是几个民工把他背过垭口的。
我告诉曲珍,后天我将去墨脱较边远的地方看看,大后天准备一天,然后就离开墨脱,计划用一星期的时间走到波密。
曲珍极为惊奇地看着我,她说你要离开墨脱?翻嘎隆拉山去波密?
我很肯定地点点头。
她久久地看着我,最后说了一句,你真的要离开墨脱?你不想活啦?你为什么不等到开山后再走呢?每年开山季节都有人死伤在途中,现在是封山季节更加危险。
我慢慢地告诉她,按我的计划和安排,今年11月份我一定要返回成都。每次外出拍摄我都会按计划行事,没有天灾人祸和非常特殊的事情,我不会改变计划。
曲珍激动地站起身来说,嘎隆拉山垭口封山了就是特殊情况,还有什么情况比这种情况更特殊?你就在墨脱,等到开山季节和民工们一起翻嘎玛山。
我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我不可能等这么久,过几天我就离开墨脱,时间越拖得长,对我翻嘎隆拉山越不利。
她不再说话了,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第二天,我回到住处。墨脱的晚秋感觉还那么热,但周围已是大雪封山,海拔仅千米左右的墨脱,县城周围全是海拔五六千米的雪峰。
曲珍来了。她走得很快,身后跟着武装部长。
我明白曲珍和武装部长此刻来找我的意图,迎着他们走上去。
武装部长拍着我的肩说:“王记者,你还不了解从墨脱至波密的路况,特别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的异地人,危险得很呀!”曲珍上来猛拉住我的手臂说:武装部长给你上上课,他对嘎隆拉山的情况最了解。
无论怎么说,我是不会改变我已经定下的计划目标。不过,我被曲珍和武装部长的关心深深地感动了。
下午的墨脱,屋内很凉爽。我和武装部长、曲珍就我翻越嘎隆拉山去波密一事谈了很久很久,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谈话,令我终生难忘。
武装部长把嘎隆拉山封山的情况介绍得十分清楚,有关因翻嘎隆拉山而死伤的情况也谈了很多。他说封山后的垭口根本不是路,是一条冰雪覆盖的死亡线,冰峰上的一切生命都已绝迹,四周只有茫茫的冰雪。如果一个人在翻山时出现体力不支、滑坠、呼吸困难等情况,不可能有任何人来帮助你,一切险境都得靠自己战胜。你要好好想想,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冲动。你是第一次到墨脱,第一次走去波密的路……
我对武装部长说: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就为了这段险路,我要在这里呆八九个月时间,这个代价太大。如果今后的探险中我倒下了,也绝不会是嘎隆拉山垭口。
曲珍站起来大声地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不是铁人,我不愿看见你变成冰冻人被民工从雪坑里挖出来……”
这声音在木屋回荡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曲珍跑了出去。
9。惟一的小向导森格(图)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墨脱边远的村落。我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望着云雾缭绕的村落。一条不太显眼的小道从深谷半腰伸出细长的手臂,拨开荒草刺丛,跨过山脉的胸部径直朝顶峰延伸,这便是从墨脱通向外界的路。我用相机拍摄着村落的早晨,然后走进村落。
木楼前的地板上,几个穿花围裙的妇女跪在木板上摊晒苞谷,我拍下了她们劳动的身影。她们都抬起头冲我笑笑,有一个妇女用手指着木楼旁的几棵树。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跑到树下一看,硕果累累,原来是棵柑桔树。我对着那妇女做了一个摘柑桔吃的动作,她们全笑了,一个劲地点头。
我围着这些树看了看,伸手仅摘了一个小柑桔。这时,一个妇女对着木屋大声吆喝起来,从屋内飞快地跑出一个瘦小的女孩,像猴一般地爬上了树。她一边摘一边朝下扔,我弯着腰不停地捡,有两个柑桔打在我的背上,把她笑得差点摔下树来,我想这两个柑桔肯定是她故意扔在我背上的。
从村落出来,我径直朝绵阳老乡的老木屋走去。就要离开墨脱了,该去看看这位经历独特的老乡和他的家庭。
绵阳老乡见我来了非常高兴。我告诉他,我已经决定后天一早就离开墨脱,争取用七天的时间到波密。他激动得连连说,老乡你真不简单啊。他问我离开墨脱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我说看情况吧,也许今后我还会来拍电视片呢!当然,今后我如果要来就不会一个人来了,要来就是一个摄制组。
绵阳老乡在黑屋里摸索出一根拐杖递给我,说,这是一根藤拐杖,用了很多年了,路途中会很有用的,特别是翻雪山的时候。
这根黄色藤拐杖轻便、结实,手握的地方呈现出光光滑滑的古铜色,握在手中手感很好。我接受了绵阳老乡的一片心意。
从坡崖下来,我径直朝曲珍的家里走去。去看看老阿妈。
老阿妈为我倒了一大碗青稞酒,用手不停地在碗前抬着,示意我快喝。又从柜里拿出一大碗风干羊肉,盘着腿坐在我的身旁,用小刀一块一块地把风干羊肉切小。这种风干羊肉是生羊肉脱水风干而成,味道很好。我慢慢地喝着酒吃着肉,觉得很香。
遗憾的是老阿妈不会说汉语,我又不会说藏语。我们在一起坐着打手势交流,常常我们两人都笑起来,很愉快。虽然语言不通,但我们对笑的感受是一样的。
曲珍风风火火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见我和老阿妈正盘腿喝酒,兴奋极了。她走上前按住我的肩膀说,我到处找你,你还躲在这里喝酒。她紧挨着我的身边坐下,端起我的酒碗一口气把酒全喝光了。老阿妈笑着和她说着什么,又取出一个碗来倒满酒放在我的面前。
我问她,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举起手中的碗说,我们把这碗酒干了再说。
干!我也举起酒碗。
曲珍告诉我,她和武装部长正在为我找向导。向导很不好找。这个向导必须具备几个条件,一是对沿途路线、险情熟悉,特别是对嘎隆拉山很熟悉;二是要年轻,身体素质要好;三是要会基本的汉语,并能听懂汉语;四要胆量特别大,因为把我带过嘎隆拉山后他还要一个人返回墨脱。能具备这些条件的人不多,而且是在封山季节,够条件的人也不愿去冒这个险。他们找到一位年纪仅18岁的门巴族小伙子,他是背夫出身,熟悉沿途路线,多次翻越嘎隆拉山,能听懂基本汉语,也能说几句简单的汉话。但是,这位门巴族小向导说,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走过这段路,很害怕,并且封山季节他也没有走过嘎隆拉山。现在武装部长正在和门巴小伙细谈着呢。
我捧起酒碗,对曲珍说我敬你一碗,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曲珍激动地说,我们也会记住你的。
干!我们的酒碗又碰在一起。
武装部长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结实的小伙子,这位小伙子就是将带我走出墨脱的向导——门巴族人森格。武装部长告诉我,森格只能带我走到能辨准嘎隆拉山垭口的地方。森格说他独自一人返回墨脱已经很害怕了,坚持说他不翻嘎玛山。
这样也行,只要能确保我不会翻错垭口。我问森格,七天时间走到波密行不行?森格说,只要路上不出事六天就可以走到波密,走到雪峰下也就是海拔五千米左右,需要走四天时间,翻嘎隆拉山需要一天,过了嘎隆拉山还有五十多里就到波密,也得走一天。他将背上锅、米和清油,在途中我们自己生火煮东西吃
我问他,我们走到雪峰后,他返回的地方离嘎隆拉山垭口还有多远。他说还要走两小时。但这两小时全是在雪峰间攀越,封山季节翻垭口的时间还要长。最好在中午12点以前翻过嘎隆拉山垭口,否则翻过垭口也没有时间下山,就会被冻死在山上。武装部长补充说,现在封山季节嘎隆拉山垭口的气温大概在…20℃,要戴好防护镜,不然眼睛要成雪盲;手脚一定要包裹好,不然要冻伤。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这么多,我心中有谱了。我告诉森格,明天好好准备一下,后天早上六点钟来招待所叫我,我们早一点出发,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我们先爬上第一座高峰。
一切就这么定了,此刻我感到我是幸运的。在这个封山的时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和帮助,能得到这么多真诚的友爱,这就是我来墨脱的最大收获!
10。扎西德勒!墨脱
远方天幕露出了一丝亮光,隐约可见朦胧起伏的山峦。
曲珍和森格来了。曲珍告诉我,武装部长和县干部在山下等我。我看看时间:5点40分。森格非常熟练地把我的行包放进他的大背篼里。大背篼里装着米、食油,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铝锅、一把大砍刀,底部放着一床毛毯,是准备在野外过夜用的。
看着森格准备的这些东西,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我们三人走出招待所。曲珍拿着我的摄影皮箱说,这一段路她来提。她叫我拉住她的手,森格背着大背篼在前面走。
回过头去,县府办公室和招待所依稀可见,大铁门依旧如故,整个墨脱的轮廓正一点点变得清晰。
分路的桥边,武装部长和县干部正在谈话,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站着,是绵阳老乡。我内心一阵激动,他真的来了。
我不是一个容易伤感的人。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分手时刻,我心里十分激动,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胸中拼命朝外涌动。
县干部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