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云荒纪年-隔云端 >

第12章

云荒纪年-隔云端-第12章

小说: 云荒纪年-隔云端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供奉,她说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神圣非常。此刻季宁看着那手持莲花,神态安详的女神,只觉沐浴在月光中的自己也渐渐剔透起来,让他可以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一切全都清楚地想起。

  然而,他想的最多的,还是白日里在交城广场上看到的一幕幕。他想起乐绿夫人临别时的无奈,想起水华为伤患上药时的安详,想起灾民们施暴时失控的狂热,想起风梧挥剑时绝望的愤怒……这一日经历的一切,仿佛比他记忆里的全部更震颤着他的心灵,让他忽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看破一切的豁达。就像现在他站在月光里,读忆师的灵觉延伸着触碰万物,而万物也似乎有了回应一般让他的心更加静谧安详,这种感觉让他知道自己的灵力又提高了一层。

  “神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季宁看着垂目微笑的神像,心头默默地祝祷着,跪在了蒲团上,“我已经知道了慈悲的伟大,知道了仇恨的可怕,知道了执见的愚昧,就让我迎接我一直在逃避的考验吧。”

  慢慢地抬起双臂,季宁的手指按在了后脑被金针封印的地方。当年究竟封印了什么样的记忆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封印的初衷却已事先写下,让他知道那些记忆是自己当时无法克服的心魔。不过现在,季宁有了相当的自信可以抵御掉那段记忆带来的一切震撼,而且他也深知,要到达读忆师与万物自由沟通的最高境界,这一关迟早要面对。

  手指触摸到深入脑中的金针的针尾,季宁一咬牙,将那深藏体内数年之久的金针拔了出来,后脑处的抽痛霎时扩散开来,让他撑不住伏倒在蒲团上。

  金针在月光里发着光,仿佛一句淡淡的冷嘲。季宁闭上眼睛伏着不动,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晕眩,然而渐渐地,随着记忆的清晰,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头也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前。终于,他低低地从喉咙里呻唤了一声,猛地抬头看着供桌上的神像,看到神像微阖的眼中满是悲悯。

  回到自己房内,季宁开始收拾行李,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他咬牙挥去脑中不断升起的记忆,只专心整理衣物,甚至没有留心水华来到了他的房中。

  “哥哥,你要去哪里?”水华扶着门,涩涩地问道。

  “我要回家乡去看看,离开那么多年,也该去父母的坟上祭拜一下。”季宁依旧埋着头道。

  “哥哥,你以前是不会欺瞒我的。”女孩凉凉的声音传过来,刺得季宁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艰涩道:“我解开了记忆的封印,我要为路铭讨回公道,惩罚那些心狠手辣的冰族人。”

  “你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仇恨么?”水华叹息了一声,“云荒的万物都是创造神的儿女,他们之间本就互有对错。”

  “可我有什么错,我的父母亲人又有什么错?”季宁失控地吼了一声,随即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是对的,所以我才以为自己能宽容过去的一切。可是当我真正解开了封印,我才知道,有些事情你永远无法忍受,有些仇恨你永远无法忘却。”

  “可是这样的你,是无法做一个读忆师的啊。”水华喃喃地道。

  “我现在并不在乎能否做一个读忆师了,我只在乎怎么消灭冰族人,为路铭报仇,为霭亭报仇,为我自己和那些曾经和我一样的孩子们报仇。”季宁的喉咙有些哽咽,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哥哥你能告诉我吗?”水华关切地问道。

  “坐下吧。”季宁扶着水华坐在窗前,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愿意将那些悲惨的过往显示到人前,然而水华却似乎是不同的。她那聆听时的神情让他想起昨夜一直对视的创造神的面容,那种雍容博大仿佛清凉的风,可以让那些烧灼的痛楚稍稍平复。

  “我的家原本在白川郡南岸嘉塘村,也算是富裕人家。然而为了路铭的叛逃,冰族人杀死了全村的人,放火烧毁了我的家乡。我那时只有十岁,也被砍了一刀,幸得有人救治,才没有丧命。”

  “一直在折磨哥哥的旧伤,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么?”水华同情地问。

  季宁点了点头,才想起水华看不见,便出声道:“一部分是,不过比起后面的事情,我有一段时间宁可那个时候就死掉。”他顿了顿,似乎不愿意再往下回想,半晌才继续道:

  “救我的人走了以后,我一个人留在村庄的废墟上,每天靠挖地里的木薯为生。直到有一天,几个流落在大陆上的冰族散兵发现了我,将我捉了去为他们觅食做饭。我几次想要逃跑,都被他们抓住狠打。我那时只有十岁,又重伤初愈,一次几乎被他们活活打死,扔在半路。

  “路上的行人见我卧在道旁,以为我是乞丐,便纷纷扔了些铜子银角。那几个冰族人隐匿在一旁,却由此发现了谋生之道,救活我之后四处偷窃空桑小孩,逼迫他们上街乞讨,若是讨不够他们规定的数目便挨打挨饿。那个时候我们常常又痛又冷地蜷缩着挤在一起,看着那几个冰族人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只觉得地狱里的厉鬼无不就是那种蓝色眼睛的模样……”

  “难道没有官府管一管么?我记得冰族是不能在大陆上自由通行的。”水华听季宁语调低沉,忍不住问道。

  “他们行踪小心,一心只想赚够了钱好买船出海,因此官府并未留意。有一个孩子实在受不了了,在大街上抱住一个行人的腿大哭救命,却因为说得过于含糊而没能引起注意,反倒被那几个冰族人抓回来,当着我们的面活活打死了……从此以后,再没有孩子敢反抗逃离……”

  “哥哥……”水华伸出手,握住了季宁冰冷的手,“原来哥哥吃了这么多苦……”

  “我那时虽然也被他们打得怕了,心里却始终盘算着怎么逃跑。终于有一天,我小心翼翼却又装作无心地说门州是白川郡的大城市,乞讨的话应该收获更大。然后就等死一般等着他们的回应,生怕他们看出我的图谋。天幸他们买船出海之心太甚,竟然同意了我的提议,果真带着我们去到门州。”

  “哥哥是有亲人在那里么?”水华听到这里,已然猜出了季宁的意图。

  “我外公家就在门州。”季宁说到这里,终于像把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喘了出来,“我那时根本记不清外公家的住址,只依稀记得他家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只得专找大户人家上门去乞讨,也不知被看门的狗咬伤了多少回。不过天可怜见,就在那些冰族人打算离开门州的前夕,我终于找到了外公和舅舅,脱离了那个深陷我两年多的苦海……”季宁说到这里,抽回了被水华握住的手,生怕被女孩看到他记忆中那些不堪的软弱和痛苦。他的叙述到这里似乎已颇轻松,然而他此刻脑海里映出的却是自己浑身是伤倒在台阶前,舅舅用怀疑而嫌恶的眼光打量着报出名字身份的自己——也难怪,在经历了长达两年的饥饿和折磨后,十二岁的他甚至看上去比十岁时还要瘦弱矮小。以至于他后来虽然在外公家里养好了身体,记忆深处那梦魇般的经历却无法忘却,由此引出的自卑和封闭更是他摆脱不了的阴影。由于获救后几日内神思恍惚,等他终于哭着说出那几个冰族人的藏身地点时,官府的捕快已是无功而返,让他下意识地害怕那些人还会再度出现,像对付那个求救的孩子一般对待自己。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敏感到了最后,他不得不用金针封印住这段不堪的往事,才能维系作为一个读忆师应该具备的通彻和空灵。

  “哥哥,”水华靠过去,依偎着他的手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真正忘记这些痛苦的过去……”

  “我忘不了,也不想再忘记。”冰寒的光在读忆师眼中闪烁,“我这次明白了,或许我的使命并非做一个读忆师,而是另外更重要的事情。”不着痕迹地抽身站起来,季宁走回整理的行装前,“我今天就出发,我要知道路铭托付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六、阴谋的开始

  季宁当天就离开了交城,雇车西去。一路上日夜兼程,换了几次马车,终于在第五天到达了距离故乡不远的镇上。

  草草地在街市边吃了午饭,季宁便匆匆赶往镇口的车市,想要尽快赶到海边去。这一路他赶得极是辛苦,几乎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心中惦记的就是路铭所托的那几个蜡丸。他当日封印记忆之时神思苦闷,成日面对冷淡的舅父势利的舅母,一心只想凭借自己的读忆之术出外谋生,离开那个寄人篱下的宅院,路铭的嘱托早已湮没在儿时恐惧凄苦的记忆中。此番见到路铭妻儿的境遇,方才惊雷一般地重启了那本已遗忘的一幕。

  很快,季宁找到了一个揽客的车夫。他爬上马车,对座驾上的车夫道:“去黑石礁附近的海边。”

  “客官说的,可是昔日的嘉塘村么?”车夫转头看向仪容秀雅的读忆师,惊异地问道。

  嘉塘村。这三个字刺得季宁心里一痛,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我们是不去的。”本待扬鞭启程的车夫跳下了座驾,好心道,“客官你最好也不要去。”

  “怎么了?”季宁坐着不动,奇怪地问道。

  “那个地方有古怪,会害死人的。”车夫解释道,“十几年前嘉塘村不知为什么失了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全村人没有一个能逃出来。后来去那个地方挖捡海产的人就常常死在海滩上,死的时候全身没有伤痕,可是内脏全碎了,所以都传说是怨灵作祟,渐渐都没有人敢去了。”

  “那我更要去看看。”季宁笑了笑,径直跳下马车,不顾车夫的劝阻自行朝南边的海滨走去。

  从南方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海味荡涤着他的心胸,让连日来因为彻夜赶路而缺乏休息的身体感到一丝舒爽。由于鲜有人来往,季宁脚下的道路都被肆意生长的野草和灌木所覆盖,让他不得不折下一根树枝,用以试探前方落脚处是否有蟾蜍或草蛇盘踞。就这么一路小心地走着,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片零落的废墟。那是他昔日的家。

  季宁走了过去,踏足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透过十几年的风雨,依稀还可以辨认出儿时的家园。只是人声犬吠都消散成了风声,庭院门廊都焚烧成了焦土,只有发黄断裂的石板路还模糊是当年的模样,缝隙里却都长出了茂盛的野菊和苍耳。而整个废墟后面的丘陵脚下,是官府收殓尸骸后堆积的坟茔,此刻也已是荒草丛生。

  微微在废墟里转了转,季宁坚决地向着海边走去。此刻,还不是缅怀凭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大海的轮廓出现在了视线里,季宁凭着记忆径直朝昔日的草棚处走去。然而触目所及都是泛着黑光的礁石,当年的草棚早就被频繁的台风和暴雨席卷得不知去向,连一点残余的柱基都没有留下。

  不过季宁并不灰心,他知道自己需要搜索的范围并不算大。只要那些蜡丸没有被捉拾螃蟹的赶海人取走或抛掷,他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找回来。何况,那个车夫说过,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人敢进入这片沙滩。

  没有人敢来……季宁的心头忽然一紧,眼光自然而然地望向了起伏不定的海面。一切都很平静,却让他感到一种被窥视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