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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细雨湿流光-第4章

小说: 细雨湿流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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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很好么?小松,没有我。”我低低说。
  他眼神迷惘,慢慢将我拥入怀中。我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灼热的气流将我包围。我缩在里面,听着他紊乱的呼吸。
  他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知道他在克制。三年前他可以克制,此刻自然也可以。但是小松,我决定颠覆你的理智。不是怜悯不是愧疚,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我转身环住他的脖子,将唇覆盖在那个月牙上。小松,这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我说。
  他身体颤动得厉害。手却更紧地抱住我。
  可此时,我的手机响了。他陡然放开我。端坐床沿,羞涩天真地注视我,像个犯错的孩子。我说等我一下。去接手机。却是孟韬。我的老板。
  到了吗?他说。
  是的。我说。
  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他说。
  没必要。我说。
  他沉默,过会说,在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没什么,我挂电话了。他说等等。我停住。他自嘲,有点不习惯。你不在身边有点不习惯。如果是一个人陪我说会话。我说对不起。挂电话。
  小松已经站起身。嘴角现出惯常的淡淡的笑。说:我走了,好好休息。
  我无法再说话。点头。
  浓密的头发已将月牙藏起来了。我们,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我关灯躺倒在床上。窗户开着。明堂里送进来的花香与月光缠在一起。春天,真的是个迷人的季节。一切都在孕育,一切都在绽放,一切都在明的光与美的影中。我的春天。曾经也在身体里绽放。
  开始若有若无期盼一个人是不是身体里的春天已经降临了。
  昨夜下了场雨,我在周五的清晨看微湿的青石板,今天下午,小松会回来的。黄昏,我搬了椅子在场上捡菜。支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喧嚣却不敢抬头看。那些嘈杂的声音中总有一个声音会被我剔除出来,像乐音一样在耳边回荡。那属于小松。只是他不会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我终于等来了他。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蹲在我面前,翻弄菜叶,说:很勤快嘛!
  我不说话,自然也不敢看他。我只能看到他的手。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摸上去应该是清凉的。为生出这样的念头脸红,却更加不敢抬头。
  “复习得怎么样?”他问。
  自然不怎样。我成绩中等,没想过要考中专或高中。我家人也没赋予我这个神圣的职责。我只是浑浑噩噩过日子。以后,以后是属于以后的时间,我现在不会去思考。
  “干什么这么沉默。”他突然托我下巴。我惊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他的笑,很肆无忌惮的,就莫名生出点恼怒。
  “好像很讨厌我?”他扬着眉懒洋洋说,“嗯,是不是你们学校也是男生与女生老死不相往来的。”
  不是。我说。
  他说那是单不喜欢跟我说话了。又说,好了,不招惹你了,我那有一些参考资料。你要不要。
  不要。我斩钉截铁。
  很顽固么。算我死乞白脸求你要好么。他说。我不说话。他又说,初中的东西很容易的,半年也足够你赶上去了。等我一下。我去拿。
  我没有等他。自顾去河滩洗菜,慢慢磨。回去的时候,看到他在老各树前吹口哨逗鸟。有鸟在他的头顶盘旋。天边烧着艳丽的云霞,那红色从树梢迸溅出来,染红了他的头发、脸庞、衣服。
  我怔怔站在那里,感觉心鼓胀起来,像一个冉冉升起的惊叹号。老树、归鸟、小松的组合,让我感到一种无法抓住的美。
  “过来。”他突然说。我猛然一惊。他并不看我,却知道我在。后来他说是感觉,对我他总会有特殊的直觉。
  我没有过去。他回过头,促狭地笑,说,你似乎很怕我?
  才不。我慢吞吞过去。
  他说,看到那只鸟了么?在啄食的,好不好看,羽毛是蓝绿色的,脖子那有一圈黄毛。
  是翠鸟吗?我问。
  “哦,也许是,我不大清楚。嗯,这个给你。”将一叠资料给我。我只得接住。他拍我肩膀,像个兄长一样说:好好学习,好么?嘴角弯弯的,似乎又有笑溢出来。
  我没说话。但知道心在动。我想跟小松并肩站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学习究竟是不是能令我获得与他站在一起的魔力,但是他让我做的事我是一定要做的。于是吃过晚饭后破天荒地做功课,研究资料。发现他的资料很详实,归纳得很细密。很多上课听不明白也懒得问的问题在他这里都得到了解决。
  直到后妈来推房门,粗着嗓子说,都几点了,还在浪费电哪。
  我说就睡了。她猛然看到我在看教科书。欣喜立即从眼睛里涌出来,忙陪笑道,用点电没关系,妈只是想让你注意身体。身体可是本钱。便又掩门退出。我努了努嘴。想,原来一个用功的人是可以得到尊重的。
  之后,便日日沉浸在小松的资料与笔记中。看他瘦劲的字体,仿佛重温他的初三时光。
  我的成绩有些突飞猛进。连我自己都有些讶意。但是以前麻木的成绩现在给了我欢喜。每一点进步,都让我感到甜蜜,仿佛与小松近了一步。当然,他不可能知道。我与他见面依旧很少。说话依旧很少。只是,我知道自己有个秘密。周末黄昏,我会在门缝间看一个背影,一幅图画。树鸟人的组合。给我的心带来一个经久不息的惊叹号。
  我们这边老是下雨。从小我就讨厌这种叫雨的像面条又不能吃的东西。我们是蘸着雨水长大的,时不时要接受它的抚摩,亲吻。雨,我真不知它的性别,也不知它的年纪。总而言之,它时而忸怩像第一次相亲的姑娘,时而狂暴如更年期的妇人,时而是粗壮的小伙,是哼哧哼哧走不动的老人。
  我尤其厌恶黄梅季节,那段时候,感觉雨住在你家了,赖着不走,把你家搞得阴不拉叽,霉不拉叽,无论往哪里摸,都是水,被褥,家具,电器……我觉得黄梅时节的雨就像我弟弟,老是粘着我,又专跟我做对,讨厌得不得了。
  现在我讨厌雨,还多了个原因,一下雨,我就不能看到小松和树和鸟和夕阳在一起的情景了。看不到这样的情景,我会惆怅。我很喜欢用惆怅这个词语,就是这样的,心软软的,微微的失望,又微微的憧憬,像沙漠上放一簇鲜艳的玫瑰,荒寒但是娇艳。
  中考前一天,下起了细细的雨,头发一样,纷纷扬扬,往人头上罩。这天学校不安排课,我上午复习了语文,下午什么都不想看,便出去。
  我顶着蒙蒙的雨丝走到老各树前。这棵树,我小的时候来爬过,摘过她的果子,但自从见识到小松和他的绝配后,便再也没有亲近过她。
  雨把树叶全润湿了,色泽很嫩,像新鲜的蔬果,恨不得咬上一口。树下却基本上是干的,只有些零星的湿的影子。我小心地站在原本属于小松的地盘。
  头顶上真的能看到鸟,歇在枝干上,避雨,鸟声跟雨声混杂在一起,那乐声真是热闹,可惜我不会吹口哨,我也太矮,不能学小松反剪双手的悠闲。我只是摸着粗糙的老树干,傻呼呼地看着。我的背影能成为一幅画么?我不敢确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口哨声。我一时惊慌失措,脸莫名地烧起来。不是周末,他怎么回来了,真想钻个地洞隐藏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来了。
  明天考试对吗?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们并肩在一起。
  嗯。我低低回。
  紧张么?
  不紧张。
  哦,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在乎考得好坏。
  很好。
  好什么。我不禁转过头,看到他也正看我。眼睛弯弯的。
  以后想做什么?告诉我。他说。
  嗯,考不上,我想出去打工。像小英姐一样。我鼓足勇气说。小英姐去了深圳,前不久回来,忽然变得很时髦。我不是羡慕她的时髦,而是想去外面看看。深圳离我们这很远,但在小英姐的嘴中似乎是天堂。
  为什么考不上呢,你一定考得上的。小松说。
  是么?我抿嘴笑了。仿佛自己真的考上了。
  嗯,考上了,我就可以与小松并肩在一起,这是我的目的。
  我歪了头,看他。又笑。感觉心里很宁谧。真的,中考前一天,小松与我在一起。无论考不考得上,我都感到高兴。

  相片

  在床上,我绽开了一个惘然的笑容。心情湿漉漉的。如点点霉斑。
  我一骨碌爬起来,翻出影集,然后坐到窗口一张张看。
  照片并不多。这张是全家福。爸爸、后妈坐着。我和弟弟分立两边。似乎没有经验,我不知为什么皱眉,弟弟干脆闭了眼睛。爸爸的笑跟他的身体一样瘦弱,只有后妈,穿戴一新,露着灿烂的笑。好像很幸福。
  我们一家的确幸福。虽然日子每每无法过下去。
  意外考上高中后,很让父母风光了一回。但是筹措学费也是一副沉重的担子。
  父亲偷偷跟我说,不要上了,家里没有钱。
  我嗯一声。
  父亲继续说:爸不是不让你上,你考上,爸也很高兴,只是爸身体不好,不能干活赚钱,你妈一个人支撑家太累了。
  我点头。说:我不上,我去打工。等我赚了钱,我带爸去市里最好的医院看病,给妈买新衣服,给小弟买飞机。
  父亲微微笑。纵横沟壑的皱纹使他的笑看上去很苦。
  我的心皱了一下,为父亲。我没有遗憾。能考上,说明我可以像小松一样,但是未来,我并没有太多颜色涂抹。我的信念一如其他人,就是长大就是要赚钱,要养家。现在,我满16岁了,我是大人了,我要挑起家里的重担。
  晚上,我找着录取通知书,对着垃圾桶,打算撕成两半。却又有点可惜,毕竟是一种光鲜的证明,也就是一刹那的犹豫,被后妈瞧见了,她猛然夺走了那张纸。
  “你这孩子是不是欠揍啊。”后妈一边骂一边仔细查看纸有无碎裂。
  “我不想上。”我闷闷说。
  “不想上也得上。这个家我做主。”
  “我要去打工。我跟小英姐一起去深圳。”我跟她说。
  “考上大学,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管你。现在给我好好念书,其余什么都不用想。现在赚的是小钱,将来是大钱,懂不懂啊。”
  后妈将录取通知书拿走。到门口,转身说:家里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看她,说不出话。
  后来,我还是去了高中。钱是村人凑的,后来上大学的钱也是村人凑的。
  80年代。我们那经济已经开始发展了。除了务农,大家都纷纷寻找别的赚钱的活计。做买卖的做买卖,买机床给人加工的加工,几乎是一夜之间,镇上雨后春笋般出了很多老板。村里很多人家也翻盖了楼房,日子红红火火向新时代挺进。只有我家,因为父亲是病人,无法发家致富,后妈就开始将无闲时劳作的农人土地承包起来,给人种田,蓐草,洒农药。很辛苦,赚的钱却很少。后妈却绝少怨言。我上高中的那几年,每回家一次,就见后妈老一次。
  我给后妈买过一条丝巾的。是三八妇女节。我有同学送母亲康乃馨什么的,我觉得不实惠。就在摊上买了条丝巾。寄回去的。因为高中每月只能回家一次。
  月底回家时,看到后妈戴了。系在碎花衬衫上。外面披了父亲的夹克衫,其实很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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