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云梦传-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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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道:“不瞒王老爷说,我家二位小姐瞒着老爷到园中游玩,不知王老爷在此,是家小姐问及管园的方知,故遣小人送茶来,是尽园主之谊。”王云见小童语言伶俐,甚喜,想道:“小姐命你送茶来,好生奇怪。杨老爷既晓得下官要到园中,怎肯又放女儿出来?这是择婿未遂,将此动我心耳。”又问小童道:“你家老爷在那里?”小童道:“我家老爷今日在府中宴客。”王云将壶香茗饮完,道:“小哥,借重你将茶杯收了回去,可致谢小姐。”这小童拿了茶壶,笑一笑,跑进去了。王云起身想道:“杨老师不知何等样两个女儿,擅自送茶与我吃,甚觉可笑。待我进去偷觑他一眼,也无妨碍。不知可得看见?”依着小童的去径,走到一厅中,上有一扁,三个大字乃是“悟云堂”,两壁诗画都是古人名笔,又看到一首兰诗,大惊道:“此诗乃梦云小姐赠我之兰诗,并无他人晓得,如何录贴于此处?真为怪异!难道小姐落迹杨府不成?”心上疑疑惑惑,走出厅来,又往里行,见一座高楼,画梁雕斗,花墙曲曲,那知里面的菊花更比外盛些。王云看了多时,反眼间见假山后绿树阴中站着一位女子,颇有倾城之色,左右有二三侍婢。王云细看一会,惊道:“这女子仪容分明是梦云小姐,何能至此?意欲闯进去细认一认,想道:“倘然不是,如何使得?”正想之间,一个丫环看见王云,遂道:“小姐,外面有人偷觑,我们进去罢。”那小姐不慌不忙,似花枝袅娜转秋波,将王云一视,上楼去了。那丫环走到门首道:“你是那里来的游人,直闯到这个所在来?我家小姐在此,只是张头探脑,成何体统!若是不念斯文,叫你不得好回去,快些外面去,免得告诉老爷。”王云被丫环抢白了几句,无奈何只得出来。才转身,只听得楼上吟道:“空斋日落留明月,犹恐嫦娥误少年。”王云想道,“此句是我当年复梦云小姐之诗,杨小姐何以得知?我想面睹是实,其人真梦云小姐无疑矣。且回府中,再作商议。”行至外边,寻着锦芳道:“可唤轿来。”锦芳道:“轿已在园外等候老爷。”王云遂出来上轿回府,心中不释其疑,痴痴的想道:“梦云小姐必然杨老师收得,故意来说亲,云他有二女,许双栖之事,自然一个是他女儿,一个是梦云无辞。明日请钱、万二兄去求婚,看他怎么说。”主意已定,次日王云差人去请了钱、万二人来。叙礼毕,王云道:“小弟今日请二位长兄来,非为别事,就是前日钱年兄所说杨老师家亲事,小弟一时执性,未曾相允。近日闻得他只有一位令爱,那一位就是梦云小姐,故此相恳二位年兄到杨府中作伐。”钱禄道:“小弟前日来说,年兄只是推三阻四,话已回绝,今番怎好去求他。年兄所言吴小姐在杨府,也恐人传讹。他父兄在浙,何得他在杨府,其中还恐差错。”王云道:“年兄之论却是,但是小弟访得实在,敢劳二位年兄一往。成与不成,由他便了。”钱、万二人道:“谨领年兄之命。若是好事不成。休要见责。”说罢,二人辞别王云,到杨府中来。
却说杨凌见王云不允亲,故设此计,开园与人游玩,引动王云。知他是清高之人,必不与俗人并行,自然来此园,管园家人亦是吩咐下的。料定王云必有此游,故将梦云预藏园中,叫小童送茶,录诗贴壁,使梦云会面吟诗,打动王云。英娘踪迹不与其闻。谁知王云陷入其计。当日梦云在园中回来,言及王云上计,杨凌喜道:“明日必有求媒的来也。”
却至次日,家人进来禀道:“启上老爷,外边钱、万二位老爷有事求见。”杨凌已知为王云亲事而来,出厅叙礼坐下,万鹤打一恭道:“前日王年兄有罪于老师,今日特着门生来,一则请罪,二则还求老师完全姻好。”杨凌正色道:“婚姻大事,岂可反复。日前老夫却欲高攀,不料王贤契见却,老夫就不敢相强。今日忽又言起,岂非出乎尔,反乎尔。老夫也是在朝一老臣,岂肯与小儿播弄!”钱禄打一恭道:“门生有一言奉告:前日王云过执,实有罪于老师,自然要来请罪。但是王年兄言其中还有隐情,要求老师明示其由。”杨凌笑道:“并无一些隐情,贤契亦从其谬。”钱禄道:“门生却也不知其细。据王年兄言,老师只有一位令爱,那一位就是吴小姐。未识可有此事?”杨凌笑着道:“那有此事?”万鹤道:“若是果有此事,真正天下极美之事。”杨凌道:“事虽有因,只是要二位贤契向王云说,吴小姐却是老夫收养,但是与小女在闺中同起居,竟成刎颈之交,誓愿同归一人。如王贤契不从,由他自便。”钱、万二人道:“不料果有佳音。门生等听王年兄之言为莫须有之事,今却是实,乃天从人愿,一不负老师择婿之心,二来不负王年兄真诚之意。天公造下这样美姻缘,王年兄岂有不从之理?只是便宜了他。”又叙了收留梦云的一番说话,二人遂起身来回复王云。
且说王云眼巴巴望得二人回来,就急忙相问,他二人笑着作耍王云道:“杨老师云并无此事,说年兄传错。”王云见二人笑得有因,遂道:“二位年兄何必作耍小弟,其事真假若何?”万鹤道:“我说来只是造化了年兄,吴小姐果是杨老师收留在府,与他令爱知契同心,誓嫁一郎。年兄若愿双栖,小弟们就去说,料想这样美事天下也少有,何推托之理。”王云听说果是梦云,喜之欲狂,说道:“就多杨小姐。”一番议论,这也无可奈何,当下只得应允。钱、万二人次日去回复,杨凌命王云择吉行聘。是日行聘到杨府去,好不富丽,一边就择小春望日迎亲,杨凌整备妆奁不题。
却说圣上想起吴斌已今告假三年,着礼部抄诏,诏吴斌速速到京赴任。礼部领旨,着人星夜去诏。且说吴斌在家,甚得山水之趣,安享林泉之乐,有吴璧到科举之期,偶患病在身,故未上京。一日圣旨到来,开读毕,方知钦诏进京复任,心中反为不乐,只得就收拾起程,遂命家人雇好船只,带领家眷,一同次日登舟,沿途官员迎送,也不说途中风景,一日到京,已是十月初旬,原住于旧时府第。次早面圣,山呼已毕,谢恩出朝回来,拜望同僚。及至拜候杨凌,二人叙罢寒温,杨凌道:“有件喜事奉告老年兄。”吴斌道:“小弟何喜之有?”杨凌道:“令爱那年失去,小弟收留在舍,带至京中。小料年兄又往南去,欲送到府中,又恐路途他变,弟欲与令爱觅一佳婿,一同送到府上,方成快事。不期令爱已曾受过王云之聘,前日小弟错主,已经受过了大礼。”吴斌闻言大喜,遂打一恭道:“但不知年兄怎生得收养小女?”杨凌将臧新假扮强盗抢去,神仙救送到庵,细说了一遍。吴斌大怒道:“臧瑛之子有这等兽行的事,年兄何不上他一本?”杨凌道:“小弟颇有此意,是令爱劝免,恐圣上闻知,又惹风波,所以待后。”吴斌闻言点首道:“小女可在后堂?”杨凌遂唤侍婢清吴小姐出来,丫环领命来请。梦云闻说父亲在外,喜从天降,就三步做两步移,急忙走到前厅,拜见父亲。父女二人悲喜交集,吴斌道:“为父的只道与儿无会期了,谁知还能相见,可称万幸!”梦云道:“孩儿久离膝下,使父母悬念,是孩儿之罪。家中母亲、兄弟俱各好么?”吴斌道:“你母与哥哥、兄弟俱一同在京。”梦云道:“如此,孩儿就要去看母亲。”杨凌道:“真乃天性。”遂叫家人将轿来送吴小姐,家人领命。梦云进内别了杨夫人和英娘,出来又别杨凌,上轿去看他母亲不题。
杨凌又向吴斌道:“令爱于归将近,自然在府上出阁了。有妆奁家饰,小弟俱已齐备,不消年兄费心。”吴斌道:“小女承年兄三载养膳之恩,尚未报答,怎敢再领妆奁?”杨凌道:“年兄不必过谦。王云所来之礼,系小弟收受,些些薄奁。何足戒意。”吴斌道:“年兄所言小女已受过王云之聘,可是征寇得功的王云么?”杨凌道:“正是。”吴斌道:“从前受聘,小弟却倒不知。”杨凌遂接口道:“此言出于令爱。”吴斌想起吴璧曾请过王云做西席,那时在府,私与梦云订约亦未可知。遂自转口道:“是小弟出使外国之时,舍下受聘的。”杨凌晓得吴斌是遮掩,亦不再言,吴斌遂就谢别杨凌回来。
有梦云到府,夫人见了,浑如梦里,母女二人抱头大哭。夫人道:“我儿一向却在何方,使做娘的碎心终日?”梦云道:“孩儿自被盗劫去。以至母亲伤怀。”遂将始末根由细述一遍,夫人甚喜。梦云遂与兄嫂相见,单独不见绣珠,问夫人道:“母亲,绣珠因何不见?”夫人垂泪道:“绣珠死于非命,是那年孩儿被盗劫去,料你必死,他也投江而死。”梦云闻言,感伤不已。
少顷,吴斌回来,向夫人道:“梦云孩儿只道今生不能得见,谁知倒有好处安身,岂能测料。”夫人道:“此是神天保祐。”吴斌道:“杨凌还将梦云孩儿许配王云,就在本月望日迎娶。”夫人惊道:“老杨为何如此猛浪?虽然是承他收留,到底是我家女儿,要择配人,也该预先送个信来,如今知道配与何等样人?况且妆奁未备。”吴斌道:“夫人不必惊慌,谅杨凌择婿无差,孩儿所配之婚,出于孩儿之口。”夫人道:“王云官居何职?”吴斌道:“他是平南侯兼理兵部尚书事,说起来夫人也该晓得的,向年大孩儿请来训文郎的先生,就是他。”夫人喜道:“原来就是这个王云,真正也是天缘。当年原有此心,因见他落魄之际,未曾言及,天从人愿。就是妆奁措手不及。”吴斌道:“不劳夫人费心,杨凌俱已齐备。”
不题吴府中之事,且说王云知吴斌钦诏进京,吉期在即,不得不去一拜。是日来至吴府,家人通报,吴斌出来接到厅,道:“老夫应当奉拜,因闻杨年兄言已聘小女,故敢斗胆。”王云道:“岳父大人请上,小婿有一拜。”吴斌道:“不消,常礼为妙。”王云从命,揖罢坐下,茶毕,王云打一恭道:“小婿未曾面请大人,因令爱寄居杨老师府中,故此过聘杨府,兼他令爱亦要同归,所以小婿罪深无地,望大人宽恕。”吴斌看王云之相貌,俨似向年记室云生,此时不好就问。因答道:“贤婿不弃蓬门,小女得托丝萝,老夫沾光多矣。”王云道:“二位舅翁何不请来相见?”吴斌道:“大小儿适出拜客未回,向年大小儿所请西席,可就是贤契么?”王云道:“正是小婿。目今二令郎文才自然大进。”吴斌道:“年幼无知,也算不得甚么。”遂唤家人请出二相公来,相见了先生。家人领命,遂请那吴珍到厅拜见,王云挽起揖罢,坐于下首。王云见吴珍长成,相貌端方,向吴斌道:“二令郎真是少年英俊,他年一定是紫衣之客。”吴斌道:“蠢子岂能有望。老夫有一敝友,亦是贵乡人氏,姓云名章,贤婿可曾会过?”王云打一恭道:“向年在府记室云主,就是小婿改名。”吴斌闻言笑道:“老夫想来天下那有这般相象的!请教为何移名改性,进身记室?乞试言之。”王云道:“《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婿在苏。因遇令爱小姐,故此托为记室,后义引为西席,皆为小姐姻事,并后令爱失去,使小婿驰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