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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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拂晓,何欢起身走出房门,发现常洲睡倒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她回到自已的房间换下了被撕坏的衣服,然后出来,走到常洲的身边,她看见他的脸异常苍白,黑发零乱的披散着,他的嘴角还有昨夜呕吐时的残留物。他太重,她不能把他扶到沙发上,只好找了块毛巾被替他盖上。
她自已去卫生间洗漱,透过镜子看到自已狼狈的无以复加。洗漱后,她又返回客厅收拾了常洲的呕吐物,又洗了毛巾帮他把嘴角的残渣擦拭掉。
做完这些,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重新打量常洲。她知道他一直在想念朱天文,在欢欢和她面前,他不想让她们看出他的悲伤,然而那些悲伤的情绪都在的,存放太久,总会暴发。朱天文离开以后,欢欢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他们每个人都把悲伤掩蔽起来,不肯露出痕迹。看着沉睡的常洲,何欢的心底无端的升起一种情绪,那种情绪的名字叫做——怜惜。
人的心事像一颗尘埃
常洲在一个缠杂不清的梦里醒来,有那么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他茫然的看着头顶上白色的小天使灯,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是在高高的云层上,自已站在一架飞行中的飞机上,周围小山一样的白色云朵轻轻飘荡,一个男人大声命令自已跳到附近另一架飞机上,耳畔呼啸的风让他犹豫不决,那个声音却是越来越严厉。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断断续续的做着相似的梦,每次都是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突然惊醒。
头还是很疼,他吃力的坐起来,靠着沙发发呆。何欢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来,见常洲已经醒来,便走过来问道:“常大哥,你醒了?”
常洲看着何欢,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红肿,“何欢你怎么了?”
何欢摇摇头,“没什么,常大哥,我煮了粥,你快起来洗洗脸,我们吃饭吧。”
常洲站起来,往卫生间去。他把水龙头扭成凉水状态,洗了脸,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先是在办公室里接到了老友陈平的电话,刚从日本回来的他要求自已出来陪他去喝酒,两人相约去一家叫偏离坐标的酒吧,然后就是喝酒,说话,喝酒,说话。陈平是常洲和朱天文的大学同学,两人大概有三年多没见面了,大学时他总喜欢搅在常洲和朱天文中间,不避嫌疑不计报酬的做最明亮的电灯泡,此前他尚不知道天文已经过世,还八卦的打听两个人的复婚进度。常洲苦笑着告诉他如果复婚也得等自已过世了才能和她再谈起这件事,陈平惊问原因,常洲说了,陈平唏嘘不已。陈平这次回来,名为探亲,实际上是和老婆办理离婚手续,他在日本工作期间,认识了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孩子,两个人在异乡彼此取暖的过程中,产生了共渡余生的愿望。
常洲和陈平这两个相交了二十年的老朋友,如今在人世的浮沉中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除了慨叹造化弄人之外,惟有一杯一杯的喝酒。酒入愁肠,饮者不知醉。究竟喝了多少,谁都不记得了,出得门来,常洲已经不能驾车,只好扔了车子,拜托老板娘同意在酒吧外停一夜,两人各自叫车回家。
人的记忆是有选择的,这话是谁说的?如果可以,常洲宁愿不计代价的忘记昨夜对何欢做出的一切。
何欢破碎的衣衫,惊吓后的表情,脸上零乱的泪,一点一点都被记起来,常洲抬头看着站在眼前单薄的女孩子,怎么会把她当成天文呢,是她低头细心为他熨烫衣服的背影吗?是那背影无意中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合了吗?天文也曾在这样的深夜里为他做这些事,那么细心,那么淡定。
常洲站在餐桌前,看着何欢一样一样摆放食物,“何欢,我昨晚一定是把你吓坏了。身上的伤还疼吗?”
“常大哥,别说这件事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两个人坐在桌前吃饭,“对了,常大哥,欢欢最近还好吗?”何欢打破沉默,“那几条血鹦鹉鱼还活着吗?”
“欢欢很好,那些鱼也活得很好。”
“啊,是吗,我都很长时间没看到欢欢和那些鱼了。”
“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看。”常洲许诺。
“今天想做什么?”常洲提问。
“不做什么,收拾家,看书,听音乐,睡觉。”
“哦,不要太累了,昨晚你没睡好,等一下再睡一会儿吧。我今天不能陪你了,老朋友从日本回来,缠着我陪他散散心。”
“昨天,是和他一起喝酒吗?”
“是,今晚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别等我了。”
“好。”何欢回答。
常洲想着何欢,弄不清在自已心里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一会儿象是一个小妻子,毫无怨言的为他洗衣做饭;一会儿又象是任性的小孩子,在他面前撒娇耍赖。重要的是天文走了以后,是她陪着他渡过生命中最痛苦的日子。她是一朵长在废墟里稚嫩的花,努力的用自已的颜色照亮别人的生活。想到自已的人生过成了支离破碎,怎么能把她扯进来呢。
那件事以后,何欢的生活习惯依如往常,每周回到常洲那儿一次,后来她才注意到,常洲自那次事件以后,对她疏远了许多,周末他很少按时回家,每每在深夜归来,回来直接回房间睡觉。早晨在餐桌上见面,话也说得很少,无非是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已按时吃饭,问她缺不缺钱花而已。平时,他也不再到学校去接她出来吃饭了,一旦感觉到他的冷淡,何欢开始有意找话题和他说,这时候他往往表现出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努力了几次,何欢猜想也许他不喜欢她再留在他的生活中了。
周三的晚上,何欢决定突然回家,看看他是不是象周末那样也是很晚才回家。路上她买了新鲜的萄葡,是那种叫做巨锋的品种,明月一样的圆,她知道他喜欢吃这个品种。何欢见时间尚早,以为他还没回来,径自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推开那一刻,何欢就感觉到了不对,门口并排站着两双鞋,一双黑色男式皮鞋那是常洲的,何欢知道,在那一双皮鞋的旁边娇柔的站着的是一双桔黄色的女式皮凉鞋,细细的鞋跟,细细的鞋带,想像着它们被穿在一双白晰清瘦的脚上,必是风情万种。何欢推门而入,门里的两个人被突然的声响惊吓得变成了木头人,常洲随便的穿着一条黑色运动短裤,上身赤裸的站在电视前,沙发上是一个烫了披肩长发的中年女子,她的红色胸衣艳得象是七月的石榴花,外面罩着一件常洲的白色衬衫,衬衫的扣子散开着,何欢愣愣的看着两个人,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女人在何欢凌厉的目光中,下意识的抓住了衣襟。
何欢一言不发,走进自已的房间,她站在窗前停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仍然提着那一袋子葡萄。
现在屋里的两个人已经穿好了衣服,那个女人低声的对常洲说道:“常哥,我先回去了。”
常洲指间夹着一支烟,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已可以走的。”女人拒绝。
“还是我送你。”常洲走到玄关处穿鞋。
“常大哥,我有事和你说。”何欢阻止。
“回来再说吧。”
“现在,我现在就想说。”何欢一字一句的道。
“香香,那我不送你了,到家以后给我打电话吧。”
“好,再见。”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答应了,走出了常洲的家。
“常大哥,她是谁?”何欢问。
“一个朋友。”
“你们在家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
“做那件事了吧?”何欢不肯罢休。
常洲不语。
“做那件事了吗?”何欢再问。
“嗯。”
“在哪儿?朱老师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何欢,这种事不该你来管。”
“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说?”何欢突然凄厉的喊道。
“书房。”
“真恶心,你们。”
常洲的脸涨得通红,“何欢,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来审问我?”
“我当然懂,我看过很多书,不过是气缸和活塞的运动,你真的爱朱老师吗?”何欢用了鄙夷的口气。
“何欢,天文已经走了,我还有半辈子要过,我有权利选择怎么样渡过我的余生。”常洲冷静的说:“还有,你不觉得你已经管得够多了吗?”
“我明白了,你在撵我走吗?”何欢点头又摇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不让它们流出来。
“没有。”
“你有,你故意冷淡我,躲避我,是想暗示我应该有自知之明吧?”何欢盯着常洲的脸问出来。
“我没有。”常洲吼道。
“你有——”何欢用力喊叫,冲到玄关处穿鞋。
常洲扑过来拦她,她一面穿鞋,一面奋力把始终提在手里的葡萄摔到他的脸上,常洲脸上吃痛,松开手,她趁机转身冲出了家门。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
常洲返身回去拿钥匙,跟着冲出家门。何欢的脚步声隐约的传来,常洲两步两步的跨下楼梯,冲到黑暗中。站在楼前,已经看不到何欢的影子,他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见没有回应,他径自往车站的方向追过去,一直跑到车站,也没有看到何欢。
他转身返回,试着在楼前的花坛附近搜寻她。何欢从家里冲出来时,愤怒和伤心让她没有能力思考,她只能一步一步机械化的从那些冰冷的台阶上往下冲,一旦置身黑暗中,理智迅速回归。她听到常洲冲出来的声音,知道如果自已继续跑,很快就会被他捉住,她现在还不想见他。
于是她转身躲藏到花丛里,屏住了呼吸。
常洲在花坛搜寻,有一次他险些碰到了何欢的手臂,但是他错过了。
找不到何欢,他发动了车子,打算去学校看看,也许她已经跑回了学校,除此之外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常洲从何欢的学校返回来时,已是两个小时以后,她的室友说她晚上已经回家了。
常洲无奈,驱车往回走,心底暗暗祈祷何欢已经消气,回到了家中。他上楼,打开房门,发现没有何欢,只好再一次下楼,现在他不知道到哪儿去把她找回来,她孤身一个女孩子,能去哪儿呢?他相信她不会到她母亲那儿去,自从三年前离家,何欢不曾再踏进孙正龙的家门一步。
他知道三年前那件事,知道她平时性格柔和,被惹恼后会做出激烈的事,他甚至后悔那一次带她去玩自杀游戏。
他坐在花坛上拿出了一支烟,苦苦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抽完了一支烟,他决定在附近再找一次,于是从车厢里翻出了一支手电筒,打算到花丛后面生重新搜索。
他刚走到花坛的背面,就看到了她,她蜷缩在那里,好象是躲在母腹中的婴儿,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他猜想她一定是刚刚返回来的,刚刚他仔细的找过这里,如果她一直在的话,他早就发现她了。
他走上前,拉她起来,她不肯,甩开他伸过去的手。他又伸出手,她依然不肯,哭喊着不停的摔打他,他蹲下去,想用力把她抱起来,她打着挺哭闹。他不再纵容她,把她抓起来,拖着上楼。
他带她去卫生间帮她把脸洗净,让她坐在沙发上,又去厨房给她找东西吃,他端出来一碗稀饭给她,又切了几片火腿,她不吃。
他找出那一次他们看过的《罗马假日》,